第500章 雨露均沾,澤被天下

第500章 雨露均沾,澤被天下

及至雲殤走遠,千尋才走出巷子,快步朝着城門口走去。

等到雲殤上了茶樓,千尋早已隱沒在人群中。再不教他看見分毫背影。

南心的墳前開滿了美麗的向陽花,花開五色。棺槨被重新起出,樓止取出了裏頭的骨灰罈子放在嶄新的棺槨裏頭,命人重新蓋棺。

千尋遠遠的站着,輕輕撫著自己我小腹,此刻業已微微隆起。

因為有孕在身,開棺的時候,她必須避開。見着已經蓋棺,千尋才緩緩的走過來,定定的望着那塊墓碑,上頭的字都是她親手鐫刻的,如今卻恍如隔世。

「南心,我送你回家。」她哽咽了一下,「當初說好的。等到五年期滿,我們一起離宮回家。可是到了最後,我們真的業已離宮,你卻留在了這裏。如今我來兌現承諾,你會不會怪我,回來得太晚。讓你一人等得太久?」

樓止攬過她,「有孕在身,不可多思多慮。」

千尋點了點頭,「我只是難過。當初若是帶她一起走,也許她如今也該成親生子,而不是長眠地下。」

「或許她早已不在乎這些。」他低語。

聞言,千尋抬頭看他,眼底的光漸漸的暗下去。

「送她回去吧!以後,各自天涯,各自安好。」他執起她的手,艷絕的唇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一笑傾城。

千尋望着載着棺槨緩緩而去的馬車,重重頷首。繼而上了另一輛馬車,隨着前車而去。

馬車微微顛簸,她將自己靠在他的肩頭,卻聽得他道。「你留了什麼東西給他?」

「你猜。」她只笑不答。

「小狐狸!」他在她眉心輕輕一吻。

千尋嫣然,「這一次,我給你生個女兒。兒女成雙,可好?」

「也不知哪個不成器的東西,說什麼要生一窩的狐狸崽,如今才兒女成雙?哼!」他鄙夷的輕哼。

她不管,依偎在他的懷裏就好,「那我們都要加把勁!」

他饜足的笑了笑,緊擁不放。

一輩子相守,就好。

兩輛馬車漸行漸遠,墳地後頭的林子裏,南赫緩緩走出,只敢悄悄跟着馬車。

回家二字,是不可觸碰的痛。

可是妹啊,你放心。這向陽花,哥來給你種。種……成片成片的向陽花。等到明年花開,哥再來看你,跟你說說話,可好?

哥。我喜歡向陽花,可我更喜歡哥哥。

哥,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你對阿尋都比對我好……巨呆東圾。

哥,我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哥,人家都愛來愛去的,哥哥可是愛我?

傻丫頭,除了你,我沒有第二個妹妹,不愛你愛誰……

他也不是沒想過,彼年一起長大,或許等千尋大一些,依照他們兩家的關係,千成或許會將千尋許給他。

可是後來入了宮,他才發現,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低頭啞然失笑,南赫遠遠的跟着馬車。

南心,哥也來送你回家。如今阿尋親自送你回去,你的心愿,也該了了。哥知道,你一直在等的,也是她。

回家吧,妹啊……

溫肅太后蘭氏去了,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雙目怒睜,彷彿被生生嚇死。活着時便被痛楚困擾,夜不成寐食不下咽,只是耗著,終究活生生耗死在長樂宮裏。這個女人生前爭強好勝了一輩子,卻以這種死法告別人世,難免還是令人唏噓的。

死後葬入皇陵,與后追封為柔佳皇后的梅妃,伴隨先帝庚慶文嘉皇帝長眠。

活着的時候斗不停,死了,也照樣繼續斗下去。

只不過誰輸誰贏,再也沒有定論。

雲殤走在街上,瞧著有些小躁動,雲殤稍稍一怔,硯台急忙教人攔住了前後,以防有刺客。哪知搞了半天是個小不點,跟城中一個富家紈絝子弟的爭執。

雲殤讓硯台開路,這才走過去。

是個年方三四歲的孩子,生得極好,只是那張臉……不由的叫雲殤眯起了危險的眸子。

原是富家子弟城中策馬,不慎驚了兩旁路人,險些發生踩踏事件,那孩子竟然當場阻止,不可不謂英雄出少年。

不過……就一個孩子,如何能攔得住馬匹?

雲殤起身,快速環顧四周,而後將視線全部投注在孩子身上。

「臭小子,真是不知死活!」那富家子怒然,忽然舉起了馬鞭。

乳娘見狀,急忙抱起了孩子怒斥,「你那麼大的人,怎麼敢動手打孩子!」

卻聽得孩子仰天一聲大叫,「舅舅,有人要打我!」

音落,還不待眾人回過神,只覺耳畔一陣冷風拂過,那富家子「哎呦」一聲已經被重物壓倒在地。

待眾人回過神,竟是個白衣男子騎坐在富家子身上,津津有味的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蘆。邊吃還邊煞有其事道,「曦兒別怕,誰打你,舅舅、舅舅幫你打他。」

「陌上無雙!」硯台心驚,剛要驚呼護駕,卻被雲殤攔住。

雲殤望着從乳娘懷中下來的孩子,俯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曦兒!」這不怕死的小東西,不是樓曦又是誰!

自從聽聞爹娘出門不帶着他,他便找了陌上無雙和乳娘,避開上官燕和應無求,悄悄跟來了京城。陌上無雙是誰,着火入魔后的功夫更是無人可及,要避開應無求和上官燕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不過樓曦剛來,千尋和樓止剛走,恰好沒能碰見。

「曦兒?是晨曦黎明的意思嗎?」雲殤撫着他的頭,「好名字。你就一個人?你爹娘呢?」

陌上無雙趕緊起身,急忙將樓曦拉到身後,憋著一口氣沖樓曦道,「妹說,不許跟陌生人說話。萬一他是個壞人,會把你賣了。」

看着陌上無雙語無倫次的模樣,雲殤不禁嗤笑,繼而道,「你偷偷溜出來的?」

樓曦撇撇嘴,「我懶得理你!」

那富家子不依不饒的起身,「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雲殤稍稍蹙眉,轉而望着硯台,「讓他管好自己的舌頭,否則當心他的腦袋。」語罷,轉身離去。

硯台教人將富家子拖了下去,樓曦定定的站在那裏,扯了扯陌上無雙的袖子,「舅舅,他是誰?」

陌上無雙只顧吃着自己的冰糖葫蘆,直接把樓曦抱起,騎在自己的肩頭,良久才道,「管他是誰,誰敢動你,舅舅就打他!」

「嗯。舅舅最乖!下次還給你買好吃的。」樓曦笑着。

聞言,陌上無雙痴痴的笑着,連道三個「好」!

「京城這麼好,我不要回家,我們玩夠了再說!」樓曦感慨,「難怪他們不帶着我,原來想兩個人偷偷的玩!哼!」

乳娘無奈的搖著頭,看樣子是要闖大禍了!唉,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啊!只要一想起千尋和樓止找不到樓曦以至發狂的模樣,應無求和上官燕鋪天蓋地的找人,乳娘就覺得一身的冷汗涔涔而下。

心道,這次真當是絕路了!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後來因為雲殤的一道暗令,多年後的京城,便多了個橫行無忌的小霸王。

當然,這也是后話。

茶樓雅閣內,硯台上前向著雲殤行禮,「公子,那分明就是樓……咱們要不要……」他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雲殤眸色陡沉,忽然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他的臉上,驚得一旁的便衣侍衛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吩咐下去,上至皇親貴胄下至黎民百姓,誰敢動這孩子一根毫髮,朕就將誰凌遲處死!君無戲言!」他疾言厲色,眸色肅殺,「皇室凋零,早已經不得如此廝殺。彼年殺戮是無可奈何之舉,今日殺戮豈非自斷龍脈?這話,別教朕聽見第二次!明白嗎?」

硯台連連磕頭,脊背一身冷汗,「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外頭傳來細微的叩門聲,而後是店小二的聲音,「公子。」

「起來!」雲殤緩和了口吻。

聽得這話,硯台等人急忙起身,也不敢輕易暴露雲殤的身份。

硯台深吸一口氣才道,「進來!」

店小二推了門,行至雲殤跟前,將手中的一個木盒子雙手奉上,「公子上次走後,便有一女子將此物留在了店中,說是若公子還來,便可奉上。若是三月之內不來就自行毀去,不必再留。」

硯台蹙眉,看了身邊的人一樣。

侍衛即刻上前接過,小心翼翼的打開,以防有詐。若是有暗器毒物,豈非累及帝君安全。

裏頭無他,只有簡單的一封信,還有一個瓷瓶。

「這是什麼?」硯台一怔,給了點銀兩打發了店小二。

低眉細看,瓷瓶上頭寫着「芙露香」三個字,那絹繡的字體分明與雲殤扇面上的一模一樣。心下驚愕,硯台定定的望着雲殤早已變了的面色,「皇上,這個是……」

雲殤小心翼翼的接過,芙露香的味道,他甚是熟悉,所以這個確實是芙露香。下一刻,他瘋似的打開了一側的書信。總計兩張紙,一張寫着芙露香的配方。

另一張,上頭唯有她給的八個字:雨露均沾,澤被天下。

他出神的望着手中的白紙黑字,眼底的光漸漸暗下去,氤氳的薄霧逐漸浮起。硯台一揮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安靜的房間內,雲殤聽見她朱唇微啟的溫婉聲音,依稀間還在喊著:王爺。

「阿尋,朕後悔了。若朕還是王爺,你還是那個小宮女,該多好?」他握緊手中的信紙,忽然有滾燙的東西沿着面頰快速而下,唇邊依舊是他習慣性的溫潤笑意,「可惜,都回不去了。阿尋,你放下了,可是朕如何能放下?」

世人之所以痛苦,無外乎得不到和放不下。

他,全佔了。

她定是看見了城門口的榜文,所以將芙露香的配方交給他,意欲讓他斷了再尋的念頭。這樣的話,他就沒有第二次借口,去找她。

她豁然大度,不計前嫌。而他還有什麼臉再去見她?

阿尋,若說那日韓池想殺你,並非我意,你可信?

若說我本不想殺了辰風,你可信?

若說我本想將流蘭石送你,又唯恐你和九哥看輕了我,你可信?

若說在我的生命里最尊敬的人,是九哥,你可信?

若說從你嫁給九哥開始,我便已經放了手,你可信?

若說我從未想要你死,只想變着法的成全你們,你可信?

若說我此生最得不到和最愛的人,還是你,你可信?

怕是都不會相信了!

不管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我都沒有迴旋的餘地。既然從一開始就背負了黑色的一面,那我說不說,又有什麼意思?

在所有人的眼裏,我所有的言行舉止,只不過是在為我的邪惡強詞奪理。

既然愛而不得,恨着我也是好的。最難過的是,你早已放下,我卻還在原地。

房內寂靜了很久,很久,久得連雲殤都覺得時間在此刻凝固。

門外響起了硯台的聲音,「公子,時辰不早了,回吧!」

雲殤微微抬頭,繼而扳直了身子,恢復了最初的溫潤,終低眉望着手中的信件,別有深意的道了一個字,「好!」

雨露均沾,澤被天下。

從此,罷了。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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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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