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5 踏冰卧雪

塔城，在清朝還有一個別名叫做綏靖城！

這個名字還是當年乾隆皇帝手下阿桂將軍下令修建的，城池不大但是很堅固能夠吞併三千左右。

阿古柏叛亂最囂張之時，這裏也有大股的土匪、亂民受到鼓動而造反，城池一度被毀，但是在同治五年之後，隨着北疆的局勢穩定這座城又漸漸的開始修復起來並擴建。

說到底北疆還是一個宗教大融合的地區，並不像南疆一樣已經一家獨大了！

在這場動亂中，北疆是清政府一直控制在手裏的王牌，雖然也有回部暴亂，但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可是滿人的天然盟友。

哈薩克、蒙古等游牧部落多信仰薩滿教和藏傳佛教，他們肯定跟南疆的人不是一個套路，現任伊犁將軍榮全選擇在北疆塔城卧薪嘗膽還是非常明智的。

北疆和伊犁河谷之間隔着高聳的天山余脈博羅科努山，如今正是大雪封山的集結，南北信息已經完全隔絕，榮全將軍根本就不知道伊犁河谷發生了什麼。

他只是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的招募士兵，訓練士兵，積攢糧草軍需，謹守本分的等待左宗棠的大軍到來。

堅守就是他的職責，此刻也是退無可退了，北疆如果丟了那麼大清國將無任何前進的基地，想收復新疆那就是做夢。

可是北疆到底能不能守得住，榮全自己也沒有把握！

自從北疆第一場雪開始下之後，榮全就一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經常孤身一人站在城頭眺望南方伊犁河谷的方向，經常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但凡從南方來商隊還有遷徙的牧民，他都會親自去詢問一下，仔細搜集伊犁河谷的每一份情報。

「聽說羅剎鬼已經增兵到四萬了……四萬騎兵那不得配五萬戰馬？人吃馬喂這得多少補給……」

「這個冬天肯定會有動作的，羅剎鬼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糧草消耗啊……」

「究竟發生了什麼，到底怎麼樣了……這要是有洋人的那種電報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啊！」

電報這東西在大清國還屬於新鮮事物，雖然華族電報公司已經成功的鋪設了從上海到北京的電報線，但是想要鋪到新疆來，那還得等好久好久呢！

榮全將軍並不知道，此刻就在寒冷的博羅科努山的天空上，一隻正在拚命減肥的信鴿正頂着烈風向它的家鄉飛去。

信鴿這種小動物實在是神奇，它們永遠都會記得自己出生時候的地方，記得自己的家，需要信鴿傳遞信息的人，只要在遙遠的他鄉放飛信鴿，他們就能依靠本能飛回自己的家鄉去。

黑點子就是胡三叔他們所養的信鴿，從小在塔城鴿子營里孵化，並由商隊帶到了伊犁河谷，足足養了五年了。

離開家鄉五年了，但是也沒有抹去鴿子天然的靈性，他居然還記得回家的路！

頂風冒雪，信鴿在天山山脈的山谷里飛行，每當風雪特大的寒夜他都躲在岩石的縫隙中靠着羽毛苦苦抵禦。

等到風雪稍微小一點他又振翅高飛小心的躲避猛禽搜索的銳利目光！

多虧了五年來好吃好喝養足了精神，這才讓黑點子熬過了天山冬夜的風雪，終於看見了熟悉的准格爾盆地。

塔城就在黑點子的眼中漸漸浮現，歸家的感覺是那麼的親切刺激的他繼續振翅，撲稜稜的信鴿盤旋著在黑夜裏落在了鴿子營中。

咕咕咕……咕咕……

一個陌生的傢伙闖進了營地，那些不認識黑點子的鴿子顯然有點排外，他們開始咕咕叫着抗議這個陌生人偷吃食物的惡劣行為。

混亂吵醒了養鴿人，他披着棉服睡眼朦朧的走出來「這是什麼時辰了……進來耗子了還是怎麼了……」

「哎呦！這這這……這是……這不是我養的黑點子嗎！」

啊！一聲尖叫刺破塔城雲霄，幾乎把半城的士兵都給吵醒了。

「將軍……將軍……伊犁來信了……卡普恰蓋的黑點子回來了……」

榮全騰地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手下的親兵拖着養鴿人跑來見將軍，終於看年庫倫老卒們發來的情報了。

「啊……」榮全掃了一眼之後頓時眼前一黑一個踉蹌就栽倒在地，旁邊的親兵趕緊衝過去攙扶。

「快……點兵……點全部騎兵……帶足了食水……去阿拉山口……」

「皇上派人來看咱們了……皇上派特使來了……還有英國人……趕快準備啊……」

塔城頓時一片大亂，這裏到阿拉山口還有四百多里地呢，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榮全點了九百騎兵還不夠，另外還帶了七百多匹托馬運輸物資。

整個塔城地區全都轟動了，無數牧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說羅剎鬼入侵伊犁河谷是早晚的事情還不值得驚訝，但是萬歲爺派了特使還有英國人來這裏，那可真是意料不到的事情了。

無數牧民和當地駐軍眼巴巴的看着九百騎兵踩着沒過腳面的積雪向著南方挺近！

這一路走的可是踉踉蹌蹌，大雪把草原上的商道給徹底掩蓋住了，沒有好嚮導帶領你根本就找不到路。

馬蹄陷入雪中經常被乾草絆倒，但是榮全一點都不愛惜馬力只是一個勁的催促向前！

此刻阿拉山口附近的探險隊也已經到了掙命的地步，所有人都沒法騎馬了，馬匹只能用來托物資。

地面上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膝蓋，天上還跟撒鹽一樣不停的下！

多羅還有關祿他們總算知道白山黑水的老祖宗們吃的是什麼苦了，這雪居然下的花樣百出。

有鵝毛片一樣的大雪花，有冰凌子一樣的冷雪渣，還有鋪天蓋地的風卷雪，甚至旋風來了之後雪會從地面上往上沖。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一場雪下起來就是三天三夜都沒完沒了！

此刻誰也顧不上誰了，你就算有菩薩一樣的善心都沒處用去，十米遠的地方一名老人撲倒在地，你就得用十多分鐘掙扎的踏雪過去。

等你走到之後才發現人早就已經凍透了！

死亡就在人們眼前隨時隨地發生，白天走着走着路就一個個撲倒在雪地而死，周圍的人根本就沒人去救，也救不過來。

到了晚上更是要命，探險隊的帳篷多少還能抵禦點寒冷，而普通牧民商人的帳篷可就沒有那麼好的質量了。

往往都是第二天一早，宿營地就能多出一百多死屍！

多羅和關祿雖然是滿人，但是他們可都是在關內生長起來的滿人，他們早就不知道白山黑水的生活有多殘酷了！

今天這場中亞大冒險，這二位得牢記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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