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9 奕?的怕

奕誴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今天他聽到的東西太多了，多到需要他好好消化一下！

一直在書房外當門神守着的載澄，一看五伯父跑了下意識的就想追回來，但是奕?卻低沉着聲音說道「好好把你五伯父送回去，不要多說什麼也不要多問！」

載澄一縮脖子不說話了，趕緊跟着這位脾氣火爆的五伯父往大門口走，這小子是真怕奕誴，這俠王說要動手打他那就絕對不會是嚇唬他！

在五爺手裏可吃老虧了，但是今天五爺卻痴痴獃呆的一路一眼不發！

奕譞看着遠去消失不見的五哥，扭頭說道「咱們……咱們今天是不是說太多了？」

鬼子六搖了搖頭「不！我覺得應該說，早就應該跟他說這些了……以後咱們的大事業，無論如何也繞不過五哥去！」

「皇阿瑪留下的這些孩子們，能成事兒就剩咱們哥三個了！一旦朝局有變，咱們親兄弟如果抱成團，那麼就能抵禦任何方面來的暗箭！」

「老九呢？」奕譞突然問道。

鬼子六搖了搖頭「老九不行，窩囊廢一個……到現在也只能管一個樂部，天天跟吹拉彈唱的湊在一起充數……」

道光帝活着的孩子們其實還有四個，但是世人大多把最後那個老九也就是最小的窩囊廢奕穗給忘記了！

那是一個京師里的小透明，存在感非常低！

世人看只是看着哥三個！

鬼子六想了想「如今時局我是上不去了，只能往下退！我什麼權利都不要，在家靜養……我倒要看看載淳那小子最後能玩兒成什麼樣！」

「老七你不能退，無論你在朝廷上乾的多憋屈，也不能退！你要給咱們這一派留下一個緩衝的衙門……」

「另外載淳也不敢把事情做絕了，如果連你都留不下，那麼他這本性可就實在要不得了，為了平衡他也得保着你！」

奕譞嘆了一口氣「我是真的不想幹了……累心啊，別說你犯心悸了，我這心臟早晚也完蛋……」

奕?拉着兄弟的手無奈的說道「那怎麼辦？咱們哥幾個如果不顧念八旗子弟們的生活，以後他們就要被徹底淘汰了！」

「我們總不能眼看着旗人們都活活餓死吧！」

「八旗啊！八旗……這是我大清的根本，雖然有那麼多的毛病，有那麼多的不好……可是這也是咱們一族的親人！」

「無論如何，咱們也得保！這個大原則如果不能守住，那麼其他的一切都能砸碎！」

鬼子六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驚恐的表情「我怕啊！我成天的做噩夢！咱們滿人入關之後殺人太多了……」

「你難道看史書還看不明白嗎？漢人是天底下最記仇的民族了，那些讀書人別看眼下跪在咱們面前挺恭順的！」

「可是這些人以後呢？他們連好幾千年前匈奴入侵漢朝時候的仇恨都記着呢！匈奴這個民族都沒有了，他們還捏著仇恨不忘呢！」

「晉朝時候五胡亂華……那五胡早就沒有了，可是漢人記仇記到現在！」

「哎……咱們滿人以前沒殺過漢人？你就真以為他們會輕易的忘了？」

「真到了天塌地陷的那一天……還鐵桿莊稼呢？恐怕就是滅族之禍患啊！」

「這京師的內城……你覺得還能留下幾個活口？咱們八旗能活下來幾個？兄弟你告訴我？」

「都說我鬼子六貪權，甚至說我要造反當皇帝……屁的皇帝啊！我早就沒有那個心思了，殺的人頭滾滾然後當一個末代皇帝，讓漢人反了我，砍我腦袋？」

「我就那麼樂意當崇禎去？真當我傻啊！我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想我八旗子弟能活下去！」

「我只希望咱們滿人最後被消亡在歷史長河裏！別跟匈奴一樣，跟五胡一樣，最終灰飛煙滅……」

「嗚嗚嗚……我怕啊！我怕那一天的到來……我怕那種族滅絕的一天砸到咱們滿人頭上啊！」

恭親王雙手捧著臉哭的如同三歲的孩子，整個身子都抽泣起來，喘氣都要斷掉的樣子！

沒人在乎奕?的苦心，甚至連他最顧念的四九城旗人都不在乎！

夜深了，但人不靜！整個京師內城今夜註定無眠，而且宵禁制度也只能暫時終止，因為這一天內城還有南城有五百旗人家庭正在發喪，今夜正是守靈的時候！

哭聲，到處都是哭聲，白布扎的靈棚吹鼓手正在賣力的吹打，其中還夾雜這和尚道士超度誦經的聲音！

朝廷為了安撫這些遇難者的家庭可以說是想盡了辦法，九門提督、順天府包括各部啟用了所有的資源，從京師附近臨時調撥資源！

扎靈棚的木頭、白布、棺材甚至果子貢品都要朝廷花錢準備！

柴米油鹽，布匹帷帳，甚至發喪期間親人聚在一起吃席面的酒肉都要朝廷準備好！

光物資上還不夠，你還得在精神上安慰這些受難者，和尚、道士看風水的先生幫着選墳地，就這一天京師左近所有的佛寺、道觀全都被臨時徵調了出來，由朝廷統一安排去各家超度念經！

這樣亂鬨哄的局面，哪裏還能宵禁，九門提督上萬兵丁全都上街了，一個個跟孝子賢孫樣的守護著扎著靈棚的衚衕！

到處都是哭聲、吹鼓聲、誦經聲……當然還有怒罵聲音！

晚上守靈那是喪事兒裏面最辛苦也是最無聊的，畢竟晚上人們都休息睡覺了，只有孝子賢孫們每個時辰燒點紙上點香！

這是熬人的差事，所以守靈的人大部分都會喝酒聊天吹牛打發這慢慢長夜！

要擱在往常這種守靈都是親人們聊一聊家裏事兒，主要就是涉及死者的過往短長，可是今天所有人的話題都集中在昨夜的這場殺戮上了！

罵聲從天擦黑一直到午夜都沒有停息的意思！

無論朝廷給多少銀錢物資都彌平不了他們心中的憤恨，旗人本來就伶牙俐齒，吃了二百年鐵桿莊稼的旗人不用生產，也不會挨餓，那點精神頭都用在嘴皮子上了！

今天遇到這麼大的事兒還不敞開了罵啊！

開始他們罵華族，罵肖樂天緊接着延伸罵洋鬼子欺負人，後來看看那些守街口的兵丁們一臉唯唯諾諾的也不敢管他們，這下可翹起了尾巴直接罵開朝廷了！

「這件事就是朝廷慫！一群軟蛋佔着朝堂，讓二鬼子這麼欺負都不敢還手，窩囊啊！」

「就是，洋鬼子你打不過了，現在二鬼子還都打不過嗎？一個個就他娘的知道貪銀子！」

「就是，都是跟錢親，誰想過什麼國體？我聽說了，這朝廷里賣國賊有的是，一個個就是想賺洋鬼子二鬼子的銀子！」

「指望他們給咱們報仇？做夢去吧！要我看還是得指望皇上……今天不是傳出來了嗎？皇上說了，保留一切報復的權利，還要找各國洋人一通交涉！」

「萬國交涉啊！這就是三堂會審，把各國的官員都請來一起評理！」

「到時候咱們占足了道理，讓皇上帶咱們也打到琉球去，報仇！就算打不到琉球，打平了塘沽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