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人不憐,斬斷陰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人不憐,斬斷陰陽

?修仙求道者,在凡俗世人看來,自是有欺山趕海、追星逐月莫大威能的神仙人物,但不說那些修行千年最終因壽元所限坐而老死的修士,便是那騰空之術就有諸多限制。

邵倫從師娘白春月那兒學得駕虹遁空之法,以洞天境修為如今才堪堪能騰空三百多丈高度,但那名老道人初見時就從五百丈高空降落,境界顯然是遠高於雪地上的這兩名年輕人。

兩人互視一眼,雖然面上不動聲色,談吐得體,但眼中卻都閃過一抹凝重,左手牽右手,並肩而立,警惕地打量著不遠處的鶴髮老道。

老道人卻似沒察覺那從兩人身上散發出的微妙氣機,望着那古老渡亭,有些失神,輕聲道:「天成之物,八百年輪迴木,便是南川以北萬聖門的那件後天孕育出的神木,如今也不過才堪堪兩千年歲。都說今生將是修仙路的大時代,如此神物在路無人識,當真是好大的時代!」

「敢問前輩,何謂輪迴木?難不成此木能有輪迴妙用?」雪地中,鄧子豪遙遙問道。

老道人終於將目光從渡亭中移開,再沒有一絲留戀,他眯眼望着兩人,語氣平淡,道:「我輩修士,哪有什麼輪迴之說,此木不過能保存生魂,能在一二十年不滅而已,但即便如此,若有用得好的左道旁門,依舊是一件千萬年罕見的重寶!」

說話間,鶴髮老道抬腿緩行,讓過邵倫兩人,徑自走到洶湧江邊,高聲道:「你二人先前所見渡江者,不過是近些年前將名字刻在了輪迴木上,人死魂卻不滅,年年歲歲往複渡江,卻都在同樣的地點以同樣的方式而『死』,去年今年明年,大抵都是這麼個光景。」

「觀此木上有人名逾萬,故有萬人碑之稱,先前所見僅有百餘人,只是因近些年才死,魂魄仍受輪迴木所護,不像那八百年內渡江而死的俗子,時間久遠,早已魂飛魄散!」

一身藍緞大袖長袍的老道人長身而立於江畔,眼望滔滔大潮,任憑鵝毛雪花落在肩頭,又以不憐歌輕聲念道:「日月不憐,酷暑寒冬。大江不憐,波濤滾滾。」隨即雙手掐訣,振聲道:「貧道不憐,斬斷陰陽!已死之人就此消散!」

大浪滔天,隨着紛揚風雪呼嘯,瞬時間居然拔起有三四丈高度,前浪推著後浪,直朝江岸邊那名鶴髮老人拍打而來。

「魍魎精怪去!」老道人腳踏岸邊晶瑩冰雪,雙袖鼓動,猛然間踏前一步迎向浪潮,袖袍前揮,露出一指,指在那洶湧江潮之上。

恍恍惚惚,風中有百鬼哭訴。

萬里雲江水,直立而起三四丈!

老道人一式仙人指路,硬生生劈開風高浪急的大江,水花濺至身邊一尺,自動下落地面成霜。

斷江劈潮,陽世陰間一線分!

老道人收手,輕輕換了一口氣,一時間兩邊江水合攏,風和浪緩,再興不起風浪來。

一指鎮壓消散了百餘名魂魄,老道轉身回望那古老渡亭中的豎木,久久無聲。

皚皚白雪上,邵倫兩人不約而同轉頭互視一眼,就聽鄧子豪高聲問道:「前輩,此木刻名又如何會出現划痕,又為何僅有我名在上安然無恙?」

老道人輕甩袖袍,拍散天空大片飛雪,淡然道:「此木與西疆魂牌有異曲同工之妙,徒子在外,人死魂牌裂,師門可知,而此木生者刻名在上,人死後添上划痕,留一絲魂魄。至於你、身負大氣運,又豈是如此輕易能死之人?」

鄧子豪怔了怔,滿面苦笑。

「那我呢?」邵倫脫口而出,隨即解釋道:「前輩,那為何我無法刻名在上?」

「你自己不知道嗎?」老道人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笑意。

邵倫一愣,小聲嘀咕道:「我區區洞天一境,又如何知曉這等怪事?!」

鶴髮老道再不理會,身子忽然間拔地而起,面朝正西方,掠過大江,高聲道:「南川神君府聞得前輩駕臨九天宮,特遣老道璇樞來此求上一物!」

南川神君府!

前輩?

邵倫兩人面面相覷,相顧駭然,一時再顧不了刻名一說。九天宮時至今日,還有能讓眼前這位看不出深淺的老道人稱呼一聲前輩的人物?

滾滾風雪成一線,老道人身化藍芒,直掠向遠方那座巍峨大山。

鄧子豪呼出口氣,轉頭望向那根旁若無人矗立在古老渡亭中的輪迴木,輕聲問道:「此物如何處理?」

邵倫抿了抿唇,看也不看那根被說成是重寶的亭中豎木,正色道:「我二人要它也無用,但這名牛鼻子老道不知根底,說是求上一物,但誰知道他要求什麼?若是師娘有失,兄弟我這輩子都沒臉面對師姐了!」

鄧子豪輕輕點頭,毫無二話。

兩道虹光衝天而起,雲濤中,這兩名年輕人並駕齊驅,直追那名不知來歷深淺的璇樞老道。

西疆南庭姑溯州。嬌俏小娘蘭文君臨行前顯然與家中說清了輕重,便是離開了一年有餘,這個已然沒落的家族,長輩雖有擔憂,但多年坎坷,也未表露在臉面上。

這個為南庭大宗大教尋找埋於地底神石豆已有七百年的家族,顯然是昔日豪奢不再,不然那作為蘭家嫡系的小娘蘭文君,也不可能單憑幾張火符,便跟隨那陌生少年遠行數十萬里路,可說是將命都交給了那青衫少年郎。

老人坐在不算太大的院子裏,眯眼望了望那悄然往西山落去的薄日,苦澀一嘆。

稚童女娃在院中牆角下堆積著半人高的雪人,興許是玩得多了覺得乏味,青梅竹馬長大的女娃悄咪咪將一顆雪球塞進了男孩后脖領,就聽一聲大叫,女娃笑着跑開,兩人瞬間就展開了追逐嬉戲。

老人滿是褶子的臉上這才有了絲髮自內心的笑意,但轉而眼中閃過一抹驚懼。

女娃在前跑得太快,沒注意腳下積雪,小腳忽然一滑,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就聽一聲輕笑,打外面閃進一名白衣男子,一個快步,伸手就將撲向堅硬地面的女娃攬在懷裏。

一身白袍,在皚皚白雪之上,更加顯得飄逸出塵。

老人趕忙站起身,快走到近前,滿是歉意地說道:「勞煩李仙師出手……」

白衣男子笑了笑,將小臉上滿是不舍的女娃放了下來,繼而蹲下身與她齊高,看着那滿是稚嫩的小臉,柔聲道:「想不想吃大雪天的冰糖葫蘆?」

小女娃雙眼一亮,露出臉上兩個小酒窩。

白衣男子笑意更濃,像變戲法一般伸出一隻背在後面的左手——兩支竹籤,串著兩串山楂。

小女娃喜滋滋地伸手接過,膩聲道謝,隨即轉身與那男孩一人一串。

老人無奈搖頭,但臉上卻始終掛着笑意。

白衣男子從肩上取下包裹,遞給老人,輕聲道:「家裏兄弟前些天上山打了些野味,內人熏了一些,愛吃的人不多,就給老人家送來些。」

老人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已經麻煩仙師太多了。」

白衣男子也不說話,只是一臉溫和笑意看着老人。

老人無奈嘆氣,雙手接過,連聲道謝。

「老人家與我們相鄰而居,要有什麼事情,只管告知我們,在下從來是遊手好閒,正愁沒點事兒做。」白衣男子想了想,笑道:「遠親不如近鄰,不正是這個理?」

老人懷抱那包熏肉,望着輕輕離開的白衣男子,久久無言。

院外,這個在修仙路上似乎一直做着些凡夫俗子該做事情的白衣男子低下頭,望着手指尖那柄狹小古劍,臉上笑意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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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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