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浩宇無窮,各領風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浩宇無窮,各領風騷

?凡俗世間有豪閥大族或寒門子弟,除去那些鮮衣怒馬和廢於潦倒的,自是還有那麼一撮兢兢業業、不論是書童婢女挑燈相伴還是鑿壁以供偷光的士子窮書生,十多年苦讀,為得就是待那放榜之日進士及第,躍過龍門而光耀門楣。『≤頂『≤點『≤小『≤說,x.

而這條漫漫修仙路,更是有那名動萬古的一張榜,名作天驕。天驕榜每隔千年出世評點一次,自動添加刪減世間英才,凡上榜之人,無疑是千年以內最驚才絕艷之輩。

一張榜,一百人,俱是世間天驕!

坎宮飛雪峰上,大雪滂沱,那雙指拈花將一百人削減至九十九人的禿頂大和尚站在山巔,仰望晦暗雲濤,一反常態,久久無聲。

一時只聞風雪呼嘯,大殿前那一群人沉默不語,再不敢絲毫小覷這位和神君府老道過招猶佔上風的大和尚。

大和尚深吸了口氣,卻沒有絲毫佔了便宜的沾沾自喜,面無表情地轉身向眾人走來,環視一周,默不作聲。

邵倫皺了皺眉,轉頭望向身後那十多名臉上猶帶驚懼的野修,揮了揮手。

一行人長鬆口氣,擔心那名早前多有戲弄的粗鄙和尚此時來找自己算賬,紛紛散開,往坎宮大殿而去。

大和尚瞧了眼如今作為坎宮之主的白春月欲言又止,直言道:「和尚我招來了神君府,引得你們飛雪峰一脈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那些傢伙給盯上。」他頓了頓,繼續道:「三十年,三十年內保你們飛雪峰無憂。」

白春月默默點頭,沒有做聲。

大和尚顧涼晟笑了笑,環視一周。小和尚陸西陲自不用多說,清楚知道師父做了什麼。而那名從西疆南庭帶來的小娘蘭文君,之前見那場氣焰滔天的神仙打架,此時依舊一臉愕然。

邵倫,鄧子豪,兩人並肩而立,既不說話,也未就此收起周邊懸浮着的法物。

大和尚搖頭,忽然間自嘲一笑,無奈道:「怎麼,就算是感覺和尚我前後差距過大,也不用一丁點就不好奇吧?」

白春月輕啟紅唇,淡然道:「聖僧若是想說,自不用晚輩們多此一舉開口詢問。」

大和尚一笑置之,抬手瞥了眼那兩根猶有神輝流轉的手指頭,輕聲道:「天驕榜一百人,除去被我刻意銷毀去的那個,還剩九十九。」

他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扭頭看去,那昔年九天宮的三人卻沒有絲毫異樣,甚至是到了漠不關心的程度,不免有些無奈,嘆道:「修道之人,自當心向仙途大道,希冀名登天驕,真就如此不在意?」

那在雲江江畔,被神君府璇樞老道說成是「生者不求仙」的邵倫鄧子豪兩人,更是互視了一眼后,就再無動作,已是無動於衷到了極點。

作為邵倫師娘,白春月就多少要問上那麼一問,只輕聲道:「聖僧銷毀天驕榜,既是有意為之,那期間定是有不為外人道的秘辛,只是不知那另外九十九,有沒有我在場之人?」

在場之人,算上大和尚自己,也不過邵倫、鄧子豪、陸西陲、蘭文君和白春月六人。

這天地之大,也僅有百人登上天驕榜而已。

大和尚搖頭乾脆,直接道:「倒是有你們九天宮門人,如今身在西疆的九天劍主李夢凡。」

邵倫神色一凜,突然間開始在意了起來,脫口問道:「還有嗎?」

大和尚道:「天驕榜不重境界,只看潛力,其上有大器晚成之輩,有年少驚才絕艷之輩。舊人隕落,新人上榜,這五百年也僅僅是李夢凡一人擠上天驕而已。」

邵倫卻是明顯鬆了口氣。

只要那人不上榜,自己就還有機會吧?

白春月默默看着身邊這個孩子,心底喟嘆。生者不求仙,求得又是什麼?

等到幾人散去,山巔上只留下了那一大一小兩顆光頭。但不論是神君府璇樞老道來此之時還是之後,這個在西疆聲名不顯的小和尚陸西陲一直沉默不語,只是此刻四下無人了,望向師父那張清清秀秀卻又顯得滿是堅毅的臉龐。

小和尚突然間就悲從心起,眼眶噙滿了淚花。

身材便是在南蠻之地依舊當得起高大兩字的大和尚坐在崖邊,雙腿懸於數百丈高空之中,任那大風大雪,仍是笑意溫淳,輕聲道:「自我苟活以來,生生世世,都是在做這一件事…」

小和尚抽了抽鼻子,淚流滿面卻沒有哭出聲,小聲問道:「還能有三十年嗎?」

大和尚搖頭,洒然一笑:「你我都知道那神君府祭煉天驕榜是為了什麼,既然那傢伙名字已被銷毀了去,神君府不知這人,自然不會再去針對他。那麼我還能不能活三十年,其實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小和尚扭過頭,微微哽咽,「我不曉得什麼世尊數萬年謀划,我甚至不是個和尚,我陸西陲就只是你的徒弟而已,師父、我不要你死!」

大和尚面無表情,伸手摸了摸那顆小光頭,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喃喃道:「你不算和尚,只是我顧涼晟的徒弟,那做師傅的自然不會讓你卷進這萬世漩渦。」

說到這裏,大和尚顧涼晟站起身,神情頓時間莊嚴肅穆起來,正色道:「貧僧怯塵,西疆那爛陀封禪寺十八人之一,自真佛逝去以來,苟活萬年,此時大限將至,懇請陸施主在貧僧他年坐化之後,出力一次。」

怯塵,那爛陀封禪寺十八人之一。

十八人?萬年前西疆十八聖僧!

西疆無垠大漠深處,有一座萬葬佛窟,當中十七具大聖骨骸長存萬年,不見天日。

原來那缺少的一具,還未死!

這一個曾揚言「度不了這片天地,就超度了自己」的年輕和尚。

「師父…」小和尚擦乾淚水。

大和尚寶相莊嚴,雙手合十,看着眼前那個從小帶大的孩子。

小和尚一步邁開,撲到師父身前。

那一剎那,山巔金光流淌,四野響起陣陣佛唱聲,小和尚腳印綻放出金光蓮花,栩栩如生。

西疆陸西陲,一步入洞天。

大風大雪,這對師徒相擁而立,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口那名從天驕榜上銷去的傢伙、那名需要師徒兩代人去守護的傢伙,是誰。

如今的西疆中界那爛陀附近,各大小宗門教派根基動搖,已有了青黃不接的發展趨勢,實在是因為當年西疆南北的神師深入無垠大漠,死者不計其數。那些離那爛陀城較近的,更有宗門半數之人亡故於黃沙大漠之中。

這對於西疆修士又或是神師來說,不可謂不是莫大慘事。

但不論是何等樣程度的天災**,有人哭的同時,也總是會有人高笑出聲,這無關地域,實在是人心叵測。便是有眾多同門一路死去,但在某些巨大利益面前,心底的悲愴也在喜悅沖刷中越來越淡。

西疆中界以北數百里,或許是臨近無垠大漠的緣故,縱然此地山清水秀,仍是人跡罕至。當這一批從遙遠南方趕赴而來的燃紋宗弟子踏足此地,寧靜得實在讓這些在來時路上丟下半數同門屍體的南川修士感到古怪。

燃紋宗此時就是這樣。儘管損失了半數同門性命,但活下來的人卻根本掩飾不住那不由自主散開的喜意。

橫穿百萬里,歷千難萬險,總算是到了此處能讓南川燃紋宗中興的洞天福地。

獨臂男子,少宗主王樹傑盤膝坐在一口潭邊,嘴角噙笑。或許是由於潭水過深,也就顯得不是那麼清澈,但在四野茫茫積雪之中,這一口碧綠深潭倒是有那麼點早來的春,意。

十數人圍着深潭散開,眼光以及神識皆都放在那不可見底的潭水之中。

「少宗主…」在此等待了足足一旬之後,燃紋宗一名男子總算是遲疑開口,「我宗老祖,不會…?」

王樹傑斂起笑意,環視一周,看了眼西疆之行的剩餘同門,慢慢起身,正容道:「諸位師伯師叔,師兄師弟,我燃紋宗自西疆發源,於南蠻大川落地生根近萬年,始終不得向上,屈列於『山谷宮門』之下,便是那中南城一家之力,我宗都無法撼動分毫…」

聽到這裏,眾人臉上都有黯然之色。

王樹傑提高聲音,繼續道:「此次西行,回我燃紋宗故地,若我宗老祖能夠成功得手,他日再回南川,何人再敢小覷我宗?!」

嗵!

一道水柱衝天而起,足有丈許粗,潭中水浪翻騰,似是整口潭水都要衝出一般。

「動手!」王樹傑沉聲一喝,率先祭出一張金光符篆。

潭水滔天,其中隱有龍吟嘶吼。金光符篆在半空化作丈許大小的金磚,拍散水柱,露出正在其中興波作浪的生靈——一頭渾身墨黑的,大蛟!

蛟,龍之屬也,虺之化身,即修行千年為蛟。

這頭大蛟足有三丈之長,此刻正屹立在重新聚起的水柱上,噴吐墨黑霧氣,冷眼打量下方眾人。

王樹傑面色扭曲,又驚又喜,沉聲喝道:「祭出古符,捉了它!」

南川燃紋宗,以符入道。而符道一途,又有眾多等階劃分,當世那些『符師』,也只能祭煉出一次消耗品,像那些可自行恢復靈力的符篆,皆是萬古之中流傳下來的。但此時,王樹傑口中的古符,顯然不是平日所用那些。

地面積雪猛然騰空,四散飛濺,下方金光耀眼,於半空凝聚成一張細密大網。

地發殺機起大網!

燃紋宗十多人四散開來,圍網而立,各自掐訣牽引其沖向半空張牙舞爪的墨黑大蛟。

咻!

寂靜雪地上又有破空聲起,但見遠方一桿爬滿電蛇的紫色長箭疾射而來,目標卻正是那頭將要被大網裹住的墨蛟。

「顏洛神?!」王樹傑回身怒喝。

遠方,皚皚白雪,一襲紅衣婷婷而立。女子盤發,眉里隱有一顆小痣,正挽弓射出那雷霆一箭。

眉間痣,草中珠,這位自誕生伊始就被寄予厚望的妖族女子,臉色平靜,無喜無憂,只是看着那一桿自南川蠻夷山所得的後天雷竹破空疾行,美目中閃過了一絲恍惚。

轟隆!

雷竹撞上墨蛟,電紋在空中亂跳,劈啪作響。墨黑大蛟撞飛出數十丈,雖渾身焦黑,仍有電蛇纏繞,卻竟是躲過了燃紋宗早早準備的地網。

「顏洛神!」王樹傑眼神陰鷙,看着那專搞破壞的紅衣女子,森冷道:「我定教你不得好死!」

紅衣女子抬手間召回那桿雷竹,滿不在乎地撇頭一笑,騰空而起,端坐在一隻巨大飛禽之上,直接就揚長而去。

「少宗主…」眼見那頭大蛟遁行遠去,而罪魁禍首也逃之夭夭,燃紋宗一名年長男子張嘴打算寬慰兩句。

王樹傑輕輕抬手,臉上哪還有之前那般陰沉?他嘴角噙笑,卻是絲毫不在意那頭罕見的大蛟。

「傑兒,下來吧。」復歸平靜的深潭中,微微起了一絲漣漪,打裏面傳出一道人聲。

燃紋宗大舉西行,在如此關鍵之地,那名隨行的宗內老祖又豈會不在?

王樹傑低眼,望向那一潭凜冬清水,嘴角笑意更濃。窮山惡谷,洞天福地,若要區別,自是先看有無靈長之物存在。此處有大蛟深藏潭內,千年不出,最重要的又怎麼可能是那頭墨蛟?

西疆之行,損失慘重,潭內有大機緣,老祖為我做嫁衣!

王樹傑深吸口氣,縱身躍向水潭。

西疆,南庭,姑溯州。

或許是由於前幾十年都在挑水打柴,來到異鄉之後,白衣男子每天仍舊是做着凡俗世間之事,但在其他同門看來,卻也不顯得絲毫怪誕。

這幾天來陽光大好,山上積雪消融,路並不好走。白衣男子卻並沒有駕虹騰空,只是如往常一樣,深一腳淺一腳,背着沉甸甸的布囊下山。

囊中是所打野味,這些天都被他拿回去讓那位青衫女子熏制好了,然後送給隔壁蘭氏老小。

白衣男子一腳踩進消融的積雪中,身上那襲白袍早有了些許泥印,但卻依舊有一股出塵氣質。他轉頭,望着身後那一片深深淺淺的腳印,臉上笑意溫淳。

修仙之人,駕虹騰空不說,最差也能踏雪無痕。

可我不需要。

大道就在我腳下,哪裏需要駕虹遁空飛掠四方去找尋?

下山的路不好走,白衣男子終於在半山腰處停了下來,他抬頭,眯眼望天。

天上似有驚雷聲,流露出一股股大道氣息。

山下,城內人來人往,喧囂不止,有一襲青衫女子在街道上緩慢行走。

白衣男子臉上笑意驀然消逝,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森寒目光望着明媚天空,指縫間一柄短小古劍錚錚作響。

身旁一棵在隆冬大雪下仍未被壓倒的大樹轟然倒下,城中寬廣街道上發出一陣陣疑惑聲,下一瞬卻見留在城內的修士們齊刷刷跌倒在地,臉色慘白,毫無血色。

而往來凡俗之輩,卻丁點事情都無,步履輕快,毫無異常。

「你敢!」山上,白衣男子怒喝一聲,一步邁開,空中頓時出現龐然大物,捲動雲霧,遮天蔽日,斜指向天。

九天劍出,卻要斬天?

天上僅有一柄巨劍橫空,卻根本看不到敵影,但之前眾修所感覺到的那股心悸,卻驀然消散。

「道厄…」城中有修士後知後覺,更覺驚恐。

青衫女子扶牆而立,臉色蒼白如雪,即便是大冷天,又是修仙之輩,但那一身衣衫,仍舊被冷汗濕透。直到她香肩之上搭上一隻白皙手掌,心中那股恐懼才悄然散去。

街道上,落針可聞,眾修目瞪口呆看着那名無疑是殺退了無根無形的道厄的男子。

他步履踉蹌,白衣染血,卻在那名之前被道厄格外關照的青衫女子轉頭之際,勉強一笑。

那一瞬,本以為自從師尊陳無疚那件事塵埃落地后再也不會流淚的九天宮代掌教意珊瑚,像個孩子一般蹲在街上,嚎啕大哭。

白衣男子李夢凡長身而立,笑意溫和,手掌輕柔撫摸著女子腦袋。

我李夢凡當年道在山外,心在山中。而今出山得道,『心』卻一直在身邊。若道心不可兼得,那我只求身邊女子陪我百年安好,誰若連這一丁點要求都要抹滅,

他抬頭,望向復歸明媚的天空,眼中出現一絲狠厲。

那麼,

漫天神佛,一個一個殺過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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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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