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九月情系女兒國
?第三天，北京城的各大報社，都刊登著昨日下午，梅蘭芳與楊小樓在紫禁城內，演奏的《霸王別姬》劇目，還附上一張黑白照片，其中着重講述整個劇目的演出過程，並誇讚梅蘭芳將虞姬演得出神入化，以及楊小樓在飾演楚霸王項羽時，那首恢弘霸氣的曲子。
甚至，還有寫到一句，提供這首曲子的人叫陳龍庭，最後則是通知，在今天，梅蘭芳還會再度上演一場壓軸戲，這條消息，被迅速傳遍整個北京城。
昨日沒能去紫禁城看戲的人，還十分後悔，但看到這條消息，紛紛大喜，於是乎，今天紫禁城看戲的人數，比昨天還要多出將近一倍！
......
此時的紫禁城，人山人海，萬人攢動，黑壓壓一片，在皇宮的內城中，觀眾人數已經超過了十五萬人，在這種情況下，北洋的軍警憲機關，立即加派了人手，將安保隊伍的人數，提高到四千人，才堪堪維持住現場的秩序。
這十數萬人，顯然大都是沖着梅蘭芳的劇目而來，關於最後這場壓軸大戲，老百姓們也都從報紙上知曉了，是西遊記第五十四回『法性西來逢女國心猿定計脫煙花』，劇目簡稱為《情系女兒國》。
此劇，是接着原著第五十三回，師徒四人路過子母河，在擺渡之時，唐僧與八戒誤喝河水后，便懷孕了，隨後孫悟空，去解陽山的聚仙庵，討取落胎泉水，卻不料庵主如意真仙是紅孩兒的叔叔，隨後大打了一場，孫猴子將如意真仙擊敗后，這才取得泉水，讓師父與二師弟度過難關。
再下面，就是今天要上演的劇目，實際上關於《西遊記》。民國百姓們早就人人皆知，熟的不能再熟了，從小到大，無論是從長輩們的口中。還是說書先生，都能聽到西遊記的故事。
而下一齣戲的內容，儘管所有人都知道，但卻依然喜歡看，不僅是因為這個戲是《西遊記》。還因為在這一回當中，女兒國國主與唐僧之間的情感糾葛。
這是老百姓們喜聞樂見的，畢竟只要是人，都會有那麼幾分八卦的心思。
「賣小板凳、瓜子、開心果、望遠鏡咯！」
卻見，此刻的現場，人聲鼎沸，各種叫賣聲絡繹不絕，在人群前列，還有不少洋人落座，戲台邊也有拿着相機的媒體人。在這個剛剛起步的時代，這樣的盛況絕對是少有的。
待戲台上，接連演下《五花洞》、《巧連環》、《珠簾寨》、《宮門鈔》四齣劇目之後，便輪到今天最後一場壓軸大戲。
《情系女兒國》
在現場十幾萬人的目光之中，唐僧師徒四人，並未立刻登場，而在戲台旁，數十名演奏人員，紛紛拿着手中的形態各異的樂器，對着前方的金屬麥克風。首先開始了拉奏。
與此同時，分佈在廣場四周的大喇叭，也都響了起來。
洞洞...洞洞....
噠噠...達達....
在細沙模仿的海浪聲中，數個打擊樂器。同時奏響，隨後月琴、京二胡、開始了拉響，整個曲調悠揚、緩慢，想人浮想聯翩，而隨後敲響的木魚聲、與隱隱約約響起的女聲，則暗示著西遊的漫漫長路。
這時！在戲台之上。一個渾身金毛的猴子，扛着一根如意金箍棒，幾個筋斗，就翻上了戲台。
戲台下，不少大人們，肩膀上都扛着自家的小孩，那些年紀不過五六歲的頑童，在看到渾身金毛的猴子后，當即抬手指向高台，呀呀的大喊道：
「是孫猴子！！！」
轟！！
現場一下子炸開了鍋！
卻見，台上那人正是喬裝后的陳龍庭，在他登場后，戲台邊的演奏人員將曲調瞬間一變！
數名大嗓門的漢子，在麥克風前大聲唱道：
『剛擒住了幾個妖！』
『嘿！！』
『又降住了幾個魔，魑魅魍魎怎麼他就這麼多？』
陳龍庭將手中的道具棍子，變着花樣不斷揮舞，瞬間！棍影紛飛，隨後一個跟斗，翻到半空之中，將手中的如意金箍棒，猛地揮下，同時提着勁氣，大聲吼道：
「吃俺老孫，一棒！」
『殺你個魂也丟來魄也落。』
『神也發抖，鬼也哆嗦，打得那狼蟲虎豹，無....處躲！！！』
.......
一身鳳袍的婉容，正在戲台下，坐在溥儀的身邊，當她看到陳龍庭使出燕子反身後，突然覺得這一幕十分熟悉，當即把目光看向，在台上撒著歡的孫猴子，下意識在心中開口道：
「這個只猴子，是他嗎？」
卻見，首先登場的陳龍庭在戲台上，憑着手上的工夫，瞬間將孫猴子演繹的淋漓盡致，只讓高台下的十數萬人，大聲叫好！
當開場音樂結束后，九月和尚飾演的唐僧，正手拿禪杖，身披錦鑭袈裟、騎着白龍馬的，登場了！
唐僧一出現，瞬間就有人大聲喊叫了起來。
「好俊俏，真不愧是唐僧！」
「看！唐僧後面兩個，是豬八戒！還有沙和尚！」
與唐僧一同登場的是，憨態可掬的豬八戒、表情木訥的沙和尚，師徒四人全都上場后，先行探路的陳龍庭當即開口道：
「師父，前方不遠出，就是女兒國了。」
坐在白馬上的九月和尚，將禪杖抬手一揮，惜字如金的開口道：
「走你！」
哈哈哈！瞬間，台下的觀眾們發出一陣大笑，但目光卻是緊緊盯着戲台，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幕。
可這時，在台下的四周，卻不時響起幾道叫賣的聲音。
「賣小板凳、瓜子、開心果、望遠鏡咯！」
聽到聲音的人，當即皺起眉頭齊聲喝罵道：
「閉嘴！！」
......
此時，戲台上的唐僧師徒四人，已經來到女兒國皇城，豬八戒為了避免被人恥笑，帶上了面罩。只見街上全是女子，一見他們四人都紛紛圍上來看稀奇。豬八戒一急露出原來的面孔，嚇得女人們驚叫着跑開。
台下的眾人見此，又是一頓大笑。
接着，當唐僧師徒四人。好不容易才走進驛館。一位女官出現，看到唐僧俊俏的樣貌后，雙眼就是一亮，但卻被唐僧的三個醜徒弟，嚇了一跳。隨後開口問道：
「你們是何人？」
「貧僧從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拜佛求經，路經寶地，天色已晚，懇請在此借宿一晚。」
女官點了點頭，再問明他們的來歷后，便安排唐僧師徒住下。
隨後，場景一換，那名女官，走進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內。向著上座的女王陛下稟報。
卻見，這名女王大人，披着件紅色披風，一身霓裳，氣度不凡，風姿絕代，此人正是梅蘭芳，她的出現，只讓現場發出陣陣尖叫。
而戲台上的劇情，則接着往下演。大意是女王一直清楚，自己國家並無男子，卻又聽女官說唐僧長得相貌堂堂后，便在心中生起心思來。決定讓唐僧做國王，自己當王后，打發三個醜徒弟去取經。
然後，女王便讓太師作媒人，到驛館向唐僧求親，九月和尚按著原著的劇情。一口拒絕對方，而陳龍庭則伸手抓了抓耳朵，眼睛一轉，然後說道∶
「師父，女王既然有誠意，您就留下來吧！」
一邊說一邊向師父使眼色，太師看到唐僧低着頭不說話，以為他已經答應，就立即告辭回宮報告女王。
而豬八戒，見師父沒說話，突然開口道：
「師父，您不願意的話，徒弟可以效勞。」
陳龍庭立即身影一閃，拉着豬八戒的大耳朵，張嘴罵道：
「你這獃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
台下的眾人，看到這一幕，又是發出哄堂大笑。
.......
到目前為止，一切如實按原著演着，當唐僧正埋怨悟空不該胡說八道時，陳龍庭，卻笑着說，如果不答應這門親事，女王一定不肯換關文，所以只有用假親脫網的計策。
然後，又詳細解釋了一番，九月和尚聽了恍然大悟，沙僧也不住稱讚道：
「大師兄，好計策！」
但豬八戒，卻心情不好，陳龍庭見此，便拉着八戒走到一旁，然後說道：
「獃子！那女王可是妖精，當心切了你的豬耳朵。」
「猴哥，老豬雖然沒讀過書，但你可不要騙我！堂堂女兒國的國主，怎麼可能是妖精？」
「暗老孫火眼金睛，怎會有假？」
..........
此刻，台下的觀戰們，看的極為入迷，但孫猴子與豬八戒的這段對話，卻讓眾人一愣，這似乎有點與原著不一樣吧？不過！演到這裏，劇情略微有修改，眾人也都心知，精彩要來了。
正當戲曲變得精彩的時候，現場眾人紛紛十分安靜的盯着戲台，可是，幾道叫賣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賣小板凳、瓜子、開心果、望遠鏡咯！」
「給我滾！！！」
不久后，女王坐着龍車來到驛站，見到唐僧俊俏的樣貌后，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而豬八戒看到女王大人，瞬間口水都留下來了，然後轉頭看向陳龍庭，悄悄說道：
「猴哥，你騙我！這哪裏是什麼女妖精？」
陳龍庭撓了撓手，十分不屑的一笑，然後說道：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着，陳龍庭看向九月和尚的目光，瞬間變的皎潔了起來，心中則大笑道：
「九月啊，九月！看我不坑死你！」
之後，陳龍庭與豬八戒、沙和尚的扮演者、跟隨女王與唐僧乘坐的龍車、一路駛進了皇宮，然後在赴宴的過程中，豬八戒一頓海吃后，按著大師兄教的話，讓女王看過關文、蓋了大印，騙得通關文牒之後。
九月和尚便於女王大人，走進了皇宮內，陳龍庭、與豬八戒、沙和尚兩人，也走到戲台角落，站在哪裏遠遠的觀看。
卻見。女王大人，如水的目光，看向正襟危坐的唐僧，不由笑着。開口叫道：
「御弟哥哥。」
聽到聲音，唐僧回過頭，看到女王正伸手解下披風，於是，立即雙手合十道：
「罪過...罪過。」
隨後。飾演唐僧的九月和尚，開口念起經文來，心中則開口道：
「下面，孫行者應該上來救場了。」
說完，九月和尚便等待陳龍庭上場接走自己，但站在戲台邊的陳龍庭，卻是賤笑了起來。
現場，十多萬人，不論老少，都伸長著脖子。或是緊緊抓着手中的單筒望遠鏡，看向戲台，卻見，唐僧在開口念經后，戲台下的演奏人員，拉起了伴奏。
梅蘭芳則輕起朱唇，開口唱的：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一邊唱，梅蘭芳踏着蓮步。慢慢走到唐僧的身邊，接着唱道：
「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
那優美動聽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只讓人心頭一盪，其中一句『悄悄問聖僧，女兒美不美？』使得現場眾人目瞪口呆，而九月和尚則渾身大震！腦海之中，瞬間出現心魔，當即臉色大變。
可此時。卻見梅蘭芳，將女人的嬌媚演繹的淋漓盡致，繼續唱道：
「說什麼王權富貴，怕什麼戒律清規？」
「只願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
「愛戀伊.....愛戀伊。」
「願今生常相隨.....」
此刻的九月和尚，雙眼緊閉，口中不斷念起梵文，渾身上下，卻冒出一股若隱若現的金光！正不斷起伏，如果台下有僧人見到這樣一幕，一定會震驚道：
「佛心不穩！！」
一首曲子，讓九月和尚佛心不穩，這是多麼令人嘆為觀止的一幕，而台下的觀眾們，卻被這首離經叛道的曲子，震驚的目瞪口呆，不過，隨後的現場，卻爆發出巨大的反響。
坐在台下的曹錕，抬手摸著光頭，大聲咆哮道：
「馬勒個巴子的！有這樣的絕代佳人相伴，你還取個屁的西經？」
一瞬間，無數人起鬨道：
「還俗！不取西經了！」
「還俗！還俗！」
.........
無數漢子，高聲吶喊，現場極度火爆，這些人都知道後面的結局，畢竟《西遊記》大家早就耳熟能詳，但卻沒想到梅蘭芳將女兒國的國主，演繹的如此動人心魄，有這樣的絕代佳人在眼前，還去取西經？那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知道結局的老百姓們，甚是不願看到最後的結局，於是，紛紛起鬨搬的大聲吶喊了起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支持唐僧還俗，台下的觀眾里，還有不少老一輩的人，強烈反對的！其中以『帝師』陳寶琛、朱益藩，為首的考究黨，正吹鬍子瞪眼，看着周圍，大聲喝罵道：
「還俗？不可能！這個戲，不能這麼演！如此離經叛道，篡改經典，這是在侮辱先人！」
「怎麼不能還？你要是唐僧，你敢說對女王不動心？」
一時之間，台下的眾人分為兩派，瞬間！爆發出猛烈的口水戰，場面幾度失控，甚至兩方人員，幾乎都要掐起架來。
而戲台上的陳龍庭，看到這一幕，作為整個劇目的作俑者，卻在心中大笑道：
「哈哈哈！小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場面雖然混亂，但在戲台上的劇目，卻是沒有停下，當梅蘭芳唱完曲子后，抬眼看向不斷做心理鬥爭的九月和尚，然後又是一句。
「御弟哥哥。」
現場，瞬間為之一靜，就連針掉在地上，都似乎能聽得到，所有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九月和尚，都等待他的答覆。
可是！現場雖然安靜，但依然有人大聲叫賣道：
「賣小板凳、瓜子、開心果、望遠鏡咯！」
「你又來？我特么要打死你！」
「忍你很久！」
瞬間，無數百姓挽起袖子，對着叫賣的那人就是一頓海扁，而安保隊伍，別說阻攔了，就是他們也有不少人，參與在其中。
在戲台上，九月和尚苦笑着睜開眼，向著陳龍庭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隨後見梅蘭芳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但梅蘭芳卻再度問道：
「御弟哥哥，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聽到此話，九月當場吐出一口混雜着金色的血液，隨後，見現場所有人都震驚的望着自己，九月最終沉吟了良久，才開口道：
「罷了！這個佛，貧僧不......」
話還未說完，陳龍庭手持如意金箍棒，幾個跟斗翻了上來，抬手指向女王，然後大喝道：
「呔！師父，此乃女妖精！」
豬八戒此時，搖搖晃晃的也衝上台來，然後，望着陳龍庭，一拍大腿，大聲說道：
「猴哥，你說的對呀！！」
說完，只見陳龍庭身影一閃，背上九月和尚，掉頭就跑，隨後唐僧師徒四人，灰溜溜的逃離了女兒國。
整個劇情也就這樣落幕了。
......
但現場的老百姓們，卻不依了！鬧了半天，還是按原著走的啊！而且，才剛剛看的爽起來，這就沒有了？當場，十數萬人，紛紛大聲喊道：
「不夠盡興！請再演一回！」
「再演一回！」
「我要看三打白骨精！」
「我要看孫猴子，大鬧天宮！」
.....
顯然，紫禁城內的百姓們，沒看爽，其實不僅是他們，就連那些軍閥大佬，也是如此，甚至某些洋人，也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大聲喊道：
「宰眼魚會！」
溥儀見此，轉頭看向婉容，詢問要不要再看一出，在得到回復后，便叫過身邊的侍從，寫下一張條子，要求戲班子，再演一回西遊記，而在戲台的後方，剛下場的陳龍庭聽到外面，猶如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不由看了看臉色慘白的九月和尚，隨後苦笑了起來。
正在苦笑的他，還沒反應過來，卻突然被一群記者圍住，接着眾多相機。
咔！咔！咔！
在一瞬間燃燒明礬，形成一股濃厚的煙霧，那白色的閃光燈，直接刺瞎陳龍庭的眼睛。
尼瑪！這下玩大了！！！
..........(未完待續。)
PS：既然是齊天大聖，為何不能牛逼一回？所以，更加精彩的故事，就在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