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七殺童子

第二十五章 七殺童子

向洪與莫雯此時走在下峨眉山的路上,濃霧籠罩,石階猶濕。

向洪此時心情很沉重,從進四川,後來到峨眉山,一切如在夢中。現在圓性死了,但並不證明向洪身後的那道影子也死了,那道影子一直隨向洪從青城到泰安,又從泰安到寶光寺,從寶光寺又到峨眉,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嫁禍向洪,欲借川中武林之手除去向洪,然而卻被向洪隨機應變,消除了這場災難。

莫雯忽道:「你認為那天跟隨在圓性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那蒙面人是不是就是殺死寶光寺眾僧及趙家莊全家的人?」

向洪道:「那人是殺死趙紅柳一家的人,但卻不是殺死寶光寺眾僧的人。」

莫雯奇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向洪道:「殺死趙紅柳一家人的人,並沒有留下什麼字跡,那一個『殺人者向洪』,是後來之人添上去的。」

莫雯奇道:「何以見得?」

向洪道:「因為我認出了殺趙紅柳一家的那人的武功,而且我也認出了那人,那人就是那天站在圓性身後的那人。」

莫雯道:「那人是誰?」

向洪緩緩道:「暫時不能說。」

莫雯道:「那你為什麼認為他不是殺寶光寺眾僧的人呢?」

向洪道:「那蒙面人殺趙紅柳是怕我問出當年圍攻我父親的那江南客的兵器,但留字之人卻想嫁禍我,所以我斷定是兩個人。」

莫雯道:「你又憑什麼認定殺人之人不是留字之人。」

向洪道:「因為殺人之人的字跡我識得,而殺人者向洪那五個字不是他寫的。」

莫雯道:「那你又怎麼斷定寶光寺眾僧是留字之人殺的呢?」

向洪道:「殺趙紅柳時,圓性未在我們身邊,以他與蒙面人合力,是以殺掉趙紅柳全家,但殺寶光寺眾僧時,圓性一直跟在我們身邊,而依那蒙面人一人之力根本殺不了寶光寺眾僧。殺寶光寺眾僧的至少有八個人,而且八個人武功都很高。」

莫雯點頭道:「我也奇怪,寶光寺住持慧雲大師據說武功不在我父親之下,怎麼如此不堪一擊?」

向洪點頭道:「不錯,殺慧雲大師的人一定是慧雲大師的朋友,至少也是熟悉之人,是趁慧雲大師不慎偷裘得手,然後一舉殺了寶光寺眾僧。」

莫雯忽道:「你這麼一說,我倒忽然想起,寶光寺眾僧的傷口都是自下而上,很少有砍到頭頸以上的。」

向洪贊道:「你說得不錯,這一點我當時也發覺了,但我以為是使刀之人或許用的是『地趟刀』之類的下盤刀法,但我現在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莫雯奇道:「什麼事?」

向洪道:「那天忽然有一個小孩衝出來指着我說,這人就是向洪,那人你還記得不記得?」

莫雯笑道:「當然記得,當時我還玩笑,說你殺人者向洪名氣太響了,連三歲小孩們都認識你。」

向洪點頭道:「不錯,那小孩面容個頭都很小,但聲音卻不像小孩。」

莫雯疑道:「你說什麼?」

向洪道:「普通人的小孩,一定由父母帶着,如果沒有父母帶着,膽子就沒有那樣大。」

莫雯道:「你的意思是說?……」。

向洪道:「我此時忽然起一個組織來。」

莫雯忙問:「什麼組織?」

向洪道:「你也算一個江湖人了,一定聽說過『殺人不眨眼,防又不勝防」這十個字。」

莫雯驚道:「你是說七殺童子?」

向洪點頭道:「不錯,是『七殺童子』,我現在忽然想起,那天那小孩一定就是『七殺童子』中的一個,也許也就是殺死寶光寺的兇手之一。」

莫雯道:「『七殺童子』是江湖上最不好惹的一個組織,聽說他們組織中的成員每個武功都很怪異,而且不像中原武功,最令人防不勝防的是他們每次出現都以小孩的模樣出現,要你不知不覺的就著了他們的算計。」說完這話,忽問:「你怎麼與七殺童子也結了仇?」

向洪苦笑道:「我怎麼敢與『七殺童子』結仇?我連他們長得是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莫雯道:「那他們為什麼要嫁禍給你?」

向洪無奈的搖頭道:「也許這天下不止一個人希望我死,希望我死的還有好幾個。」

莫雯道:「那他們何不幹脆來殺了你?」

向洪苦笑道:「也許我這天下第一刀客的頭御還有一些用吧。」

莫雯忽道:「七鐐童子為什麼要來殺你?」

向洪搖頭,因為莫雯問他的問題他的確不知道。『七殺童子』是一個極神秘而且極為狠毒的組織,以殺人為職業,這是向洪知道的。

當年江湖曾有童謠說:「殺人不眨眼,防又不勝防。」『七殺童子』與當年無情教一個在長江之頭,一個在長江之尾,無情教雖然心狠手辣,但它殺的都是武林中人,然而七童子所殺的人卻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無論是誰,只要被七殺童子定為追殺對象,這人很少有活過兩個月的。據說當年武林奇人,與盜帥楚留香齊名的胡鐵花都喪命在『七殺童子』手中。

後來,辛無劍一劍挑了「無情教」(此故事詳見拙作《劍客》),江湖上便只剩下了這個秘密組織,而今天,這個組織居然找上了向洪,向洪的頭皮有些開始發麻。辛無劍是他的好朋友,憑心而論,也許辛無劍的武功還差自己一點,因為辛夫劍所學太雜,是以不能專註的去練武功,而自己是因為仇恨,所以流的漢水比辛無劍不知要多多少,然而有一點向洪卻始終相信,比起隨機應變來,他卻遠不如辛無劍,這就是向洪恐懼的原因。

但向洪無暇恐懼了,因為他必須儘快了結家仇,然後他將親自到青城山去找莫少一謝罪,所以,向洪此時倒不是很怕死,他怕的是他還沒報完家仇就死了,他現在想的是,七山童子出於什麼理由呀殺他也好,他都再沒有時間去追查了,他現在唯一要做的是,儘快趕往江南。

路就在他們的前面,官道往東,是往嘉定的路。

莫雯道:「難道是你的仇人,那神秘的江南客?」

向洪搖頭,什麼也沒說。莫雯急道:「什麼東西把你惹住了?你一直不說話,難道你怕七殺童子了?」

向洪嘆道:「我們在明處,七殺童子在暗處,人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七殺童子的確令我們防不勝防,只是我最擔心的還不是這事。」

莫雯問道:「那你最擔心什麼?」

向洪道:「我最擔心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怕自己未到江南就被殺了,這使我很擔心。」

莫雯道:「那弟二件呢?」

向洪看了一眼莫雯,道:「第二件事就是因為你。」

莫雯疑道:「為我?」

向洪道;「不錯,你和我無親無故,如果不明不白的被七殺童子暗算,我怎麼有臉面再去見令尊令堂?」

莫雯撇嘴道:「只怕擔心別人是假,自己怕死才是真的吧。」

向洪無奈的笑了一下道:「你倘若不怕死,那就走吧,實實在在的說,走在黃泉路上,一個人也的確很孤單的,假如有你作伴,倒也不寂寞。」

莫雯刮臉羞道:「呸!要死你一個人死,我為什麼要陪你死,也不害臊,誰說我一定要給你作伴?」

向洪笑道:「不陪我最好。」

莫雯道:「再說,七殺童子要殺的人是你,我同他們無冤無仇,他們也未必要殺我,再說,我父親的名聲想來他們也曾聽過,只怕他們也沒有那個膽量對我怎樣。」

向洪道:「你難道不怕他們將你殺了,再學圓性那樣說?」

莫雯道:「說什麼?」

向洪道:「上次在九老洞前,圓性要殺我們,你也要這樣威脅他,誰知他卻說他是見我正在非禮你,被他看見了,所以一併殺了。」

莫雯憤怒的道:「你是不是很久就想非禮我了?」

向洪一見莫雯貌似發怒,然而一張臉卻紅朴朴的,在夕陽照射下愈更顯得嬌媚異常,不由得看得痴了。

莫雯也出現了這一點,嗔道:「獃子,這路上有這麼多人,你這樣看人幹什麼?」

向洪忙收回眼光,道歉道:「對不起,你長得太漂亮了。」

莫雯嗔道:「貧嘴!」說罷一鞭抽死在馬殿上,那馬頓時急奔起來……

☆☆☆☆☆☆☆☆☆☆☆☆

暮色蒼茫中,已遙遙望見嘉定雄偉的城樓。

向洪與莫雯下了馬,走近路旁一家叫「福順」的客棧。店中夥計連忙迎上,招呼道:「二位客官,裏邊請。」說罷從二人手中接過馬的疆繩,將馬牽入後院馬棚中。

向洪住進了「天字」四號房,莫雯就住在對面的三號房。這家客店的房間不大,倒也明亮寬敞,整齊清潔,所以二人十分滿意,先進屋洗了臉,放下行禮,便下樓準備吃飯。

二人剛好坐定,向洪要了兩斤「西川老窖」,莫雯點了幾樣精緻的小菜,二人尚未下筷,忽聽門外有歌聲傳來,「前世亦非假,今世亦非真,真假既難定,何為世事嗔?」向江聽到此歌聲,心中一動,忍不住朝客找門看去,只見一老活尚手中拿了一金缽,鬚髮皆白,大袖飄飄,邊唱邊走進客店。

店中小二見狀,忙迎上前去,道:「老師父,是住店還是化緣?」那老僧看了一眼向洪與莫雯才道:「老衲住店。」

那夥計道:「好勒,老師父稍候,要不要先吃點什麼?」

那老僧道:「給老衲來一碗素麵。」

那夥計過去用抹布將一張桌子擦乾淨,才對那老僧道:「老師傅這裏坐,素麵馬上上來。」

那老僧過去坐下,眼睛卻不時朝這邊看,向洪與莫雯對望了一眼,似乎都在問:「這老活尚是誰?」但二人瞬間又從對方的眼色中得到了答案:「不知道。」

向洪笑了笑,便裝作不在意的端起酒罈,準備倒酒,正在這時,忽聽「嗤」的一聲,那老僧手一抬,便有一暗器打那酒罈,向洪將酒罈百忙中往上一拋,右手抄過桌上的酒碗,朝那暗器一抄,已將那暗器抄在碗中,只聽「噓」一陣急響,原來是一飛蝗石,只見那飛蝗石一陣急響。向洪初見那老僧發來暗器,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怕上面有毒,也不敢貿然去接,所以百忙間用碗接了,這時看得清楚,原來是一飛蝗石,只見那飛蝗石在碗中一陣急轉,過了一會兒,轉勢才慢慢緩緩了下來,正在這時,空中的酒罈也剛掉在他左手中。向洪不露聲色的將那石頭倒在地上,莫雯卻早忍耐不住,對那老僧口中輕喝了一聲:「你!」說完一把抓過桌上的長劍,便站了起來。

向洪左手托著酒罈,右手急將手中的碗頓在桌上,閃電般出手壓住桌上的劍,緩緩對莫雯道:「坐下。」莫雯見狀,對向洪疑道:「你叫我坐下?」向洪點頭道:「不錯。」

莫雯冷哼一聲,怒氣沖沖的坐下。向洪不去管她,才用右手扶住酒罈,緩緩朝碗中倒了一碗酒。

店中的客人見狀,膽小的已忙結帳離去,膽大的還留在店中靜觀其變。

只聽那老僧忽大聲笑道:「天下第一刀客,果然名不虛傳!」

向洪冷笑了一下,卻沒有答話。

那老僧看了莫雯一眼,才冷冷道:「只是你這小丫頭又是誰?他又是你的什麼人?我打他的酒罈,關你什麼事?」

他這三問一出,頓時問得莫雯啞口無言,但莫雯幾時受過這種氣,「你!」的一聲忽又站起,又準備去抄桌上的兵器,向洪皺眉忽道:「你又準備幹什麼?」

莫雯跺腳道:「你沒長眼睛嗎?你看不見他欺負我嗎?」

向洪淡淡道:「沒看見,我只看見你準備對他拔劍相向。」

莫雯急道:「可是他準備打你,難道你也沒看見?」

向洪道:「他要打的是我,你着什麼急?」

莫雯聽向洪居然也如此說,惱道:「好吧,你忍得住氣,我可忍不得!」說完「嗆」的一聲,長劍已出鞘,隔桌一個飛掠,凌空刺向那老僧,向洪想制止,已然不及,正在這時,忽聽「鐺」一聲,向洪只見那老僧伸指在莫雯劍上一彈,莫雯的劍頓時飛出,莫雯也頓時在空中摔了下來,向洪忙將肥胖的身軀一擰,在莫雯即將落地的瞬間,向洪已將她抱起。

莫雯見向洪將自己抱住,才讓自己沒有跌下來,本很感激,但見向洪抱住自己之時,滿臉關切之意,忍不住芳心暗喜,只是這時客店裏還有不少的人,見向洪抱住自己,久久沒有放下,粉面一紅,又羞又急的道:「獃子,還不快將我放下來?」

向洪卻沒管那麼多,依然關切的問:「你沒事吧?」

莫雯一張臉已羞得通紅,道:「我沒事,快放我下來。」

向洪見她的確沒有受傷,才將她慢慢放了下來。

這邊那老僧見到剛才向洪的身法,卻是大吃了一驚,疑道:「如來身法!」

向洪將莫雯緩緩放在地上,才道:「好個彈指神通,華山九指神僧果然名不虛傳。」

莫雯聽此一言,顧不得嬌羞,忙問向洪道:「他就是九指神僧柳惠?」

向洪緩緩道:「不錯,他就是以彈指神通聞名天下的柳惠大師。」

莫雯急道:「我們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暗算我們?」

向洪道:「他沒有暗算我,他是在救我。」

莫雯疑道:「他救你?」

向洪道:「不錯。」說完指了一下原來他們坐的那桌子,莫雯又一驚,原來向洪飛身相救莫雯時,桌上地那壇酒又被柳惠一石頭給砸碎了,酒溢了一桌,有的流到了地板上,頓時地板上馬上變焦,發出一陣刺鼻的青煙。

莫雯失色道:「原來這酒中有毒?」

向洪點頭道:「不錯,而且毒性還很厲害。」

莫雯默然,向洪朝柳惠行了一禮,道:「在下謝過大師救命之恩,只是在下與大師素不相識,大師為什麼要救在下?」

柳惠起身合什道:「老衲只想作和事佬。」

向洪眉毛一掀,道:「和什麼事?」

柳惠道:「老衲想請向施主不要再住江南,冤冤相報,何時了結?不如與眼前這位姑娘結為百年之好,在川中居住下來,享受那神仙過的生活?」

莫雯臉一紅,偷看了一眼向洪,只見向洪正色道:「大師好意,在下心領,只是家門深仇,不共戴天,向洪不得不報。」

柳惠道:「人非聖賢,熟能無過?況且當年恩怨,誰是誰非,誰又能說清楚?施主,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向洪道:「大師不用再勸,在下心意已定,報仇之行,勢在必行。」

柳惠道:「老衲受人之託,要做的事已做完,望施主三思而行。」說完坐回桌前,不再說一句話。

向洪見柳惠不再言語,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便過去重新坐下,剛才桌子的酒菜全被廢棄,桌子也被毒酒浸蝕而毀壞。店中的夥計早被剛才發生的這一幕驚呆,看見向洪歸座,忙道:「這……這酒……我……可是沒下毒,這毒為什麼會鑽……鑽入酒缸,我們實在不知道……。」

向洪見他模樣,微微一笑,道:「這不怪你們,你們趕快把這張桌子收拾出來抬出去,重新換張桌子,再弄些酒菜上來。」

那小二又急忙點頭,幾下子過來收拾好桌上的杯筷碗碟,將桌子弄了出去,換過桌子,才又急忙廚房裏走去。

向洪眼看着桌面,心裏卻在思索:「九指神僧柳惠是中州有名的高僧,很少在江湖上露面,傳言當今少林住持都要讓他三分,想不到那江南客如此神通,居然能請出他來作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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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落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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