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時日無多

夜半.無歌將流音哄睡着後方才起身離開.

息風就在門外.見他出來勾了勾嘴角.二人並肩離開.

「她就是她么.」息風突然問了一句.無歌腳下一頓.

「嗯.」

流音就是桃依.

「如此肯定.她恢復記憶了.」

「嗯.」是恢復記憶了.那些記憶里卻獨獨沒有他.不過.至少能確定她的身份也是好的.

「既然已經恢復記憶.為何你還是愁眉苦臉.」

兩人走到府邸後院.一個起躍躍上屋頂賞夜.

「因為.她沒有想起我.我用小賦.逼迫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可她卻獨獨沒有想起我.」如今.他再也不敢用這樣的方法刺激她了.

「小賦.那個死去的少年族長.」漆雕家族的事.她多少有所耳聞.可江湖傳聞不都說.漆雕賦是為了救慕容席而死么.怎麼又與無歌有關.

「嗯.」無歌沉默許久.緩緩開口.「小賦.便是三十三.他.沒有死.」

三十三..

息風不由得睜大杏眼.這個代號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說.漆雕賦其實是絳魂谷小師弟.難怪.流音知道了無歌的真實身份后竟然沒有抗拒.所謂漆雕賦沒死.又是怎麼一回事.

院子外.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靠近.

「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上的人.為了讓他死心.也是為了引幕後主使現身.我用了他當誘餌.」無歌苦笑一聲.「然後.他替慕容席擋了一刀.」

漆雕賦替慕容席擋了一刀.無歌便將計就計.想出來假死這招.一來引丹青上鈎.二來.便是為了刺激流音恢復記憶.不得不說.他成功了.可成功的代價.是差點失去了流音所有信任.

「這件事.她不知道.」

她便是指桃依也就是流音.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告訴她.」

「噗哈哈哈..」息風聞言掩嘴大笑起來.「想不到你也有這麼一天.所以你今日才會讓小四小五趕回去.」

「......」無歌苦笑.「若我沒猜錯.他已經不在那裏了.慕容席身邊的那個侍衛.應該就是小賦.」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準備帶她去漕幫.從哪裏失去.就從哪裏找回.」無歌仰面躺下.夜空漆黑.便連星光也沒有半點.也不知他們二人究竟是在賞什麼.

「你呢.他.不知道吧.還有多久.」

提到暮成雪.息風面上的笑容收斂.

她有什麼資格笑無歌呢.她自己不也一樣.

「我怎可能讓他知道.」息風學着無歌的樣子躺下.悠然輕嘆.「時日.不多了.」

無歌眉頭深鎖.

「你為何不告訴他..若你需要.他不可能不把那東西拿出來.若他當真......那我必定殺了他.」

陰暗處那抹白色身影突然屏住呼吸.僵硬在原地.

時日無多......是什麼意思..

「這樣就好.他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一時間.兩人無話.

「我一定會找到救你的方法.」

「呵呵.好.我相信你.」

翌日.暮成雪早早便帶着息風回去了.

流音已經記起了除開無歌的所有事.自然也記得暮成雪.

她、暮成雪、金戈、季冉、謙義.他們五人自小便認識.也是彼此為數不多的知己.所以暮成雪的性格她很了解.暮成雪雖平日便冷著一張臉不愛說話.卻從未像今日這般.

急躁、壓抑、恐懼.

「他怎麼了.」看着遠去的馬車.流音蹙眉問道.

無歌只瞭然一笑.

看來這個暮成雪對風兒倒是真的動了心.昨夜那個躲在暗處偷聽的人.應該就是他了.所以暮成雪應該知道怎麼做.才能救息風的性命.

「娘子.我們走吧.」

走.流音疑惑地轉頭看去.卻見又一輛馬車停在府邸外.

「走.」無歌躍上馬車.向流音伸出手.「我帶你.回到過去.」

他接受不了.流音的記憶里沒有他.

流音抬眼看向無歌.那雙眼眸里.滿滿都是她.

這是第一次.流音沒有覺得.無歌是在透過她看別人.

「好.」

她也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無論好壞.

許是有孕之人嗜睡.又或者是連日來的擔心讓流音疲倦無比.他們剛出王城.她已然靠在無歌懷中睡去.再睜眼.已到了另一個城鎮.

「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么.」見流音醒來.無歌溫柔地將她扶起來.

「這是哪裏.」

「安平鎮.你該是累壞了.睡了一整日.先吃點東西吧.」

流音稍作梳洗.隨着無歌一同落座.

「相公.你給我講講我們以前的事吧.」

「好.」無歌寵溺一笑.往流音碗中夾了些肉塊.「其實.我們能相識.還得感謝暮成雪.」

「哦.」

「息風先天不足.活不過二十.雜記中有記載.靈花『綠籬娑』可使人長生不老.可這只是傳說.眼看二十年之期就要到了.我不能拿風兒的性命做賭注.便潛入了名劍山莊.藉著祭劍日盜取『雪仙』.不料被暮成雪重傷.風兒得知你能救我.便將我送到了漆雕氏.這才有了之後的一切.」

『藏』劍.又名『雪仙』.傳聞此劍乃雪仙所賜.傳聞此劍與那『綠籬娑』一般.能使人起死回生長生不老.是以名劍山莊將此劍鎖入劍塔之中.世世代代供奉.

無歌乃絳魂谷二谷主.自然武功卓絕.鮮少有人能與之匹敵.卻不料被暮成雪重傷.幾次差點死去都是靠息風強行救回.最後才被送到漆雕氏.

「因你救我一命.付出的代價是失去功力一個月.為了報恩.我便要護你一個月.恰好漕幫官鹽被劫.我便賴着你與你一同前往......」

流音細細回想.腦海中破案的一切飛快閃過.

......

「族長.......公子不見了.」

「沒想到漆雕族長寧願自己深陷囫圇.也要護他周全......」

「我會對你負責.」

「......謝謝你......」

......

破案的每個細節.她都知道.他們說過的話.她也都記得.卻唯獨.沒有無歌.

不.那些空白的地方.應該就是與無歌有關吧.

......

「那麼.你便去死吧.」

......

流音心口猛地一陣刺痛.

究竟是發生了何事.她才會狠下心親手將他推下懸崖.

「娘子.」無歌察覺流音神色不對.趕忙坐到她身邊安撫她.

「相公.」流音緊握住無歌的手.眼中是堅決.「我一定會想起來一切.」

那些痛苦那些甜蜜.她一定會想起來.

她不能讓無歌獨自背負那些痛苦.

生死與共、同甘共苦.

「呵呵.即便想不起來也沒關係.」無歌倒是毫不在意.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因為.你在我身邊.」

楓華谷.

眼見沙漏中的漏沙一點點減少.而床上的女子卻半點反應也無.守在床邊的紅衣女子眼眶逐漸泛紅.

三個月.已經過去了大半.時日無多了.

她握住女子瘦削的手.

「桃依.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