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坐牢也太高級了，感覺像住飯店度假。」她笑盈盈，無比感動丈夫的用心良苦，竟要天天陪着她。

「只能關在醫院不能外出，跟度假可是天差地別。」他澄清事實。「這層樓已多加幾道保全，不會有媒體或外人來打擾。當然，爸媽跟你的朋友隨時可以來探監。」他強調，儘可能要讓妻子有最安全舒適的安胎環境。

之後她跟丈夫便一起將病房當飯店住，前幾個月白天她仍能悠閑繪畫，父母跟幾名好友常會來探看她，陪她聊天說笑。

丈夫雖天天在病房陪她，取消一切出差行程，卻也無法完全不工作，他透過電腦與公司幹部及客戶在線開會，要江秘書每兩天把文件送來醫院病房給他批閱，也經常有高層幹部進出，在小型會議室向他報告事情，討論公事。

雖有他公司的人出入，卻完全沒影響到她的生活，小型會議室位於客廳隔壁，遠離卧房，由走道另一扇門進出，她甚至不清楚何時有別人到來，除了她的訪客。

當她孕程平平順順進入二十周，醫師便建議她減少下床走動，之後不久便需待在床上真正安胎，除盥洗如廁外，皆要安躺在床。

她無法繼續畫圖，白天只能躺在床上翻翻童書或小說，或者觀賞電視節目、影片。

躺在床上的她雖已不方便使用筆電，仍會滑手機上網，瀏覽一些網頁，更新FB粉絲頁訊息及回復一些留言。

只不過丈夫對她用手機上網有時間限制，一天只能一小時，認為以手機小小螢幕上網跟回訊很容易疲累，但也沒打算讓她使用較大螢幕的手機或平板，希望她這段時間盡量放鬆休息，別太費神經營粉絲頁。

丈夫雖以醫院為家，但並非完全沒離開醫院，每隔一段時間仍需到公司走動一下，但往往半天就返回醫院。

原本退休定居加拿大的公公婆婆，在上個月已返回台灣，公公再次進入集團代丈夫處理一些工作，讓丈夫能減少事業上的壓力重擔，在特殊時期，能放心地好好陪着她。

丈夫對她更加小心翼翼，減少工作量，不時進來卧房陪她說說話，甚至就直接坐在卧房的單人沙發使用筆電處理公事。

「有沒有想吃什麼？」見妻子這幾日食慾不佳，他有些擔心問道。

她先是搖搖頭。

「想想看，什麼都可以。」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耐心詢問。

「嗯……」她認真思索了下，「有點想吃你以前大學後門的那間冰鎮滷味。」

「沒問題。」他立即應諾。「我這就去買。」起身便要去買。

「你要自己去買？」她微訝，以為他會交代秘書或助理代勞。

「我老婆跟女兒要吃的東西，當然我親自去買才有誠意。」他笑笑道，完全不介意親力親為。

「可是，我只是有一點點想吃而已，不一定真的有胃口，萬一你特地跑去買回來，我卻不想吃，不是讓你覺得被耍了？」她想想還是算了。若滷味擺在她面前，反倒不想吃或覺得反胃，對丈夫會很過意不去。

「買回來不想吃也沒關係，我吃給你看，還是，要我喂你吃也行。」他語帶一抹曖昧，令她聽了粉頰不由得微赧。

因她不太會吞藥丸，前幾日，她嫌藥粉很苦，吃藥吃得反胃，他竟拿過她手中的水杯和藥粉，先喝一口水，再將藥粉倒入自己嘴裏，她才感到錯愕，他接着便俯身將口中藥水喂進她嘴裏。

她忘了原本苦澀的藥味，丈夫的舉動令她瞬間臉紅耳熱，心跳怦然加速。

她不禁要懷疑丈夫是不是看過這陣子郁倩帶來讓她消磨時間的一堆羅曼史小說，否則怎會做出這種令人害羞的行為？

丈夫還揚唇笑問：「這樣有沒有比較不苦？」

她只能紅著臉，輕點頭。

「那以後我替你喂葯，分擔你的苦。」丈夫還說了句不似他會說的甜言蜜語。

她卻是搖搖頭，羞紅臉道：「不用，我自己吃藥就好。」

因為，一旁還有護士在場，她臉皮薄，完全無法像丈夫能旁若無人。

又有一日，晚餐后不久，她不禁脫口說：「老公，我有點想吃乖乖耶！」

「乖乖，奶油椰子口味對吧！沒問題，我去買。」他欣然便要去跑腿。

她有點想阻止他為一包乖乖費力，卻又心喜他對她的呵寵溺愛。

誰知直到半個多小時后，丈夫才拎着一包乖乖返回病房。

「這醫院裏面不是有便利商店嗎？」她記得以前有，就算現在沒有，外面附近也會有才是，意外丈夫會去這麼久。

「奶油椰子口味的乖乖是很搶手嗎？還是冷門而沒多進貨？醫院B棟樓下便利商店沒貨，醫院大門外走路五分鐘的那間便利商店也沒有，我再往下一間便利商店才終於買到。」只是一包乖乖，竟如此得來不易，他考慮該買一箱備用。

她聞言，驚訝又好笑。沒想到身為總裁的丈夫，竟為買一包乖乖在晚上認真奔波三間便利商店。

她接過丈夫辛苦買來的乖乖，拆開吃一個，甜甜的奶油椰子口味，瞬間融化在嘴裏，教她感到幸福甜蜜，一臉笑咪咪。

「真的這麼喜歡奶油椰子乖乖？我明天就去買一箱回來。」見妻子因一包乖乖，滿足地笑眯了眼，他跟着揚起唇角，欣慰一笑。

「因為，你好乖噢，我好幸福。」她嬌聲說道，拿一個乖乖，塞往丈夫嘴邊。

聞言，他又是一笑，張嘴接食，之後便跟妻子分食這包甜甜芳香的乖乖。

雖天天躺在床上不能活動有點辛苦，但童佳蕙並不覺得苦，因丈夫隨侍在側，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呵寵，她只覺一天比一天更甜蜜、更幸福。

劉醫師上午來替孕程進入三十二周的她和胎兒做檢查，表示狀況穩定，預計再一兩周便為她進行剖腹產，但怎麼也沒料到，當晚會突然出現異狀——

半夜一點，才入睡不久的她，忽地因腹部一陣絞痛而驚醒。

她眉頭緊擰，感覺疼痛很不正常，忙開口叫喚一旁才躺上休息床的丈夫。

「老公，我肚子痛……」

任嚴鈞忙起身開燈查看，卻見妻子臉色發白，額頭滲出汗漬。

「怎麼了？」他立時按下床頭的護士鈴。

「我……好痛……好像出血了……」她頓時害怕不已。「寶寶她……」雙手貼著隆起的腹部，好怕寶寶出意外。

不多久，醫護人員趕來，執班醫師檢查后告知情況危急，需立刻進行剖腹產手術。

任嚴鈞臉色頓時跟病床上的妻子一樣慘白，心顫抖不停，手心冒出冷汗。

醫護人員匆匆便將病床推出病房，一路要推往手術室。

「如果……萬一……一定要保住寶寶……我沒關係……」童佳蕙一手捉住緊跟在旁的丈夫的手，因突來的劇烈痛楚，令她表情痛苦，有些難以言語，斷斷續續交代。

「說什麼傻話！當然先保你！」任嚴鈞緊握妻子的手，神情嚴厲的道，同時向醫療團隊申明強調，「以我妻子性命為第一優先！」

「我要……寶寶……拜託……」她眼眶滑下熱淚，向丈夫哀求着。

「你不要忘了跟我的協議。」任嚴鈞眉頭緊鎖，沉聲對妻子提醒警告。

當初，在答應讓她繼續懷孕前，便跟她約法三章，不管任何時刻，只要腹中胎兒危及她的性命，一定要她捨棄胎兒，保全自己的性命。

他曾要她對他再三答應保證，會看重自己的生命更甚胎兒，因他的人生可以沒有孩子，卻不能沒有她的陪伴。

她承諾會陪伴他到老。

「不准你忘記對我的承諾！」他情緒激動提醒。

「我……沒忘……別輕易……放棄寶寶……我跟她會一起撐下去……我保證……」害怕丈夫只急於救她，輕易就捨棄她辛苦守護的寶貝女兒。

「非到不得已，我不會放棄我們的女兒，我保證。」任嚴鈞神情惶惶，對將被推進手術室的妻子承諾。「你一定要撐下去！」

「嗯。」她輕聲應諾，朝緊張無措、額頭冒汗的丈夫，唇角牽起一抹淺笑，「你放心，我跟寶寶都會平安的。」原本也惶恐不安的她，這一剎那，湧起勇氣與信心，她會讓女兒平安出生。

任嚴鈞見妻子被推進手術室，厚重的門板隨即將兩人阻隔，他再度想起多年前那令他心驚膽顫的情景。

此刻的他，不禁後悔不該讓妻子懷孕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