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事即將結束
男子殺人後正要離去，少女突然叫住了他，說：『我見過你！』那人全身一震，臉上肌肉一陣扭曲，殺機隱現，回過身來，用泛著閃閃寒光的眼光看着她。少女毫不畏懼，她說：『我知道現在江湖上的人都很怕你，可是我卻很同情你，我也很為你難過，你是個可憐的人……』男人默默無語，忽而仰天嘆息。少女望着眼前這個瘦削而憔悴，眼神中蘊涵着莫大悲哀的中年男人，不知為什麼心卜卜跳個不停。一瞬間她告訴自己一定要留下對方，無論用什麼方法也好。
『我得了絕症，快要死了，我很孤獨，從來沒人陪我聊天，你能陪我聊一會嗎？』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我也是個將死的人，對你沒有任何幫助。』『那麼讓我們同病相憐好嗎？』女孩哀求着，用柔的象水一樣的話語和他說着。
男人看了她很久，實在看不出這個充滿青春氣息的女孩會有什麼絕症，可少女晶瑩的眸子打消了他的懷疑，他終於在窗枱邊坐了下來。
以後的日子，男人總會在某一個時候從窗戶中進來，和她述說着江湖上的點點滴滴，少女靜靜聽着，然後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每一次離別後便開始瘋狂盼望他再度來臨，少女知道，自己已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孤獨的男子。
當知道他是個易容高手后，少女便纏着他學會了那套手藝，憑藉自己的一顆慧心，製做出一副精巧的面具，也就是那一晚使他們相識的巨鼻花妖的臉譜。她常常戴着它向對方扮鬼臉。
有一次，男人帶着傷口來到了她的閨房，原來是因為要追殺一個得了傳魂令的人，遭數十高手伏擊，他力殺眾人，自己也受了一些輕傷，少女心疼的直掉淚，她說：『傳魂令不能為你亡妻在天之靈帶來安慰，是該放手的時候了。』他說：『我已經麻木了，只能在不斷的追殺中才有活下去的動力。』女孩生氣了，終於她告訴對方，自己愛他，並且一直在等待他接納自己。說這番話之前養父已暗示過幾次，要她嫁給容川，她好生為難，一邊是不盡的養育之恩，一邊是深愛的人，夾在其中的她終於還是做出了選擇。
男人說：『我這一生已經交給了妻子，我無法再去愛別人了。』女孩對他說：『最初我告訴你得了絕症並不是危言聳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醫治的話，那麼必定就是你了，所以我會用十天的時間來等待你的答覆，如果十天後你沒有來，我將戴着這面具死去。』男人一瞬間臉色煞白，他默默地起身離開。
十天過去了，男人沒有回來，女孩最終還是戴上了那個怪異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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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虧聽完故事，這次倒是聽明白故事中的人是誰，心中一股鬱悶之氣堵的難受，他對男女之間感情糾葛，兒女情長，全然不懂，只感覺整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敏姑娘竟然用死來換取另一個人的愛，他無論如何也是搞不明白了。
周圍騎馬的眾人也一直豎着耳朵偷聽，沒想到事情的經過會是這樣。風動樹梢，馬蹄嘚嘚作響，四下靜悄悄全無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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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山，黑龍潭。
幽谷寂寂，芳草萋萋，白雲朵朵，潭水幽幽。
走了這麼遠的路，這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清澈的水，李虧在水潭邊東瞧西看，他的幾個手下趴在水邊咕咚咚牛飲。李虧看到水潭邊有一座墳墓，心中暗想，這裏就是他妻子的墓冢嗎？原來他是想把敏姑娘和他妻子埋到一塊，奶奶的，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果然，邪帝一臉霜色站在水潭邊，指著墳墓邊的一塊空地要李虧他們挖坑掘地。
李虧立刻把頭猛搖，氣呼呼說道：「敏姑娘幹嘛要和她住一起，要干你自己干，老子不幹了！」
邪帝身子突然欺近，反手一耳光，頓時打的他臉腫起老高，道：「別以為我不會殺你」
李虧根本連對方如何出手都看不清，不過他也豁出去了：「你奶奶的以為自己是誰，你以為自己有個死鬼老婆很了不起啊，你覺得把敏姑娘往你死鬼老婆身邊一埋就心安理得了？人家活蹦亂跳的時候你正眼也不看上一眼，等她死了卻來假惺惺什麼？老子就是看不管，橫看不管！豎看也不慣。」他每說一句就被賞上一耳光，只打的他臉頰腫起，聳如饅頭，周圍幾個小弟眼都看直了，此刻老大那張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臉如一個豬頭般，可他們反而感覺這一刻的老大才是真正的老大，豬頭的形象頓時熠熠生輝起來。
邪帝頗覺意外，連扇數十下，突然退了開，一聲不吭扭轉身子走進不遠處的一間草房，竟再不出來。
李虧仗着身強體壯死撐硬挺過來，此刻早已是頭冒金星，吐出一口血，一屁股跌坐在地，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眾小弟手忙腳亂圍了上來，又是死掐人中，要是做人工呼吸。大呼小叫：「老大你別死啊，老大你要挺過來呀！」折騰了半天，李虧才漸漸蘇醒，眾人吁出一口氣，紛紛咒罵那個草廬內的冷血動物，當然罵聲都是細如蚊蟻。
李虧這一次傷得相當嚴重，他蘇醒了一陣，又迷迷糊糊昏睡過去。眾人不敢抬動他，就地摘撿了枯枝樹葉，搭建床鋪。天逐漸暗下來，也不見邪帝出來，眾人原攜有菜肴乾糧，當下取出分食。
次日，李虧傷勢並無好轉，眾人只好繼續守候，而草廬中的人也不見動靜，又過了一日，這群漢子漸漸煩躁起來，他們原本都是草莽中人，安靜不得片刻，一開始還忌諱草廬中那怪人，可連日不見對方出現，自己偶有大聲笑語也不見其蹤，於是越發肆無忌憚。後來一到晚上便在潭邊生起篝火，燒烤著日間里獵來的野味，大聲喧嘩。李虧元氣也逐漸恢復，到了第六天已可以支撐起身體飲水了。)
(到第八天上，李虧身體總算完全恢復了，而邪帝也未曾踏出草廬一步。大夥合計了一下，這地方雖然風景秀麗，景色宜人，但呆在這麼個怪物身旁，着實危險，指不定啥時就丟掉小命，還是三十六計開溜為上。
午夜十分，這幫人收拾好家什，拍拍屁股連夜遁走。草屋裏依舊動靜全無，一干人鬼鬼祟祟躡手躡腳，轉過谷口的高坡，看看草屋消失在視野外，相互鬆了一口氣。李虧長長打了個哈欠，伸一伸懶腰，胳膊腿腳剛舒展開一半，他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山坡下的草叢裏，映着月色，泛出冷冷的銀色光芒，那是刀劍的寒光！
李虧睜大眼睛仔細望去，卻見深可沒人的長草之中，影影綽綽，少說也有百十號人，正悄無聲息的向谷中摸來。他的小弟們也察覺到不對勁，揉揉眼睛向坡下瞧去，頓時骨軟筋酥，驚駭莫名。
「爾等都是武林中響噹噹的角色，今夜為何肖宵小之狀，偷入我谷中！」驀然，一個聲音悠然傳來，飄忽不定，似乎源頭在極遙遠的地方，又彷彿在每個人耳邊響起。那是邪帝的聲音！
「嗖嗖嗖」！草葉紛飛，鳥雀驚鳴，草叢中躍出百餘條人影，前面的十幾人眨眼間縱上了高坡。李虧一眼認出其中四個：——南絕蕭清！北霸樂缺！天下第一劍莫壁飛！還有莫壁飛身側的莫容川。
李虧的小弟們更是目瞪口呆，他們同時認出了其他人，那些人中，有少林寺的高僧，有武當山的真人，有崆峒派的護法，有窮家幫的掌門……竟都是「江湖金榜」上排在最前列的絕頂高手！而在後面的人群里，什麼千里穿飛雁章辰、雲夢十八魁也都赫然其中！
五霸崗諸人心膽皆喪，老天爺！跟這麼一群高手對抗，這是最深的噩夢裏都不曾出現過的瘋狂行徑！他們連滾帶爬的後退，摔下了另一側的山坡。
眾人眼前突然一花，一個瘦長的身影宛若平地幻化，出現在坡頂。草叢中的人群一陣喧嘩騷動，停止了前進。
「邪帝！你這魔頭！」莫壁飛身形搶出，戟指怒喝！「自你出現在江湖之中，帶來了這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多少血雨腥風，多少殘破的家庭，多少孤魂夜鬼，多少遊盪的亡靈！這一切都是你雙手造成，現如今，你又逼死我女兒夢痕，且恃技凌人，奪去她的屍骸，使她在九泉之下得不到安寧！夢痕啊！爹對不起你呀！夢痕……」天下第一劍的聲音低沉下去，逐漸哽咽了……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怒髮衝冠，熱血沸騰，他們吶喊著沖向坡頂！
邪帝此時臉色煞白，莫壁飛「夢痕」的嗚咽聲刺中了他心底深處的傷痛，他獃獃立在那裏，心如死灰，提不起絲毫殺意。
瞬間，刀劍的汪洋將他淹沒，在一片死亡的光芒中，邪帝如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翻滾飄浮，彷彿隨時都可能覆沒。然而，他卻不曾還手，只是憑藉絕代的輕功閃避縱躍。
戰團外，「武林金榜」上的高手們愕然對望，他們想不到會有這樣的變數發生。眼下的局勢如此險惡，即使邪帝使出畢生功力，放手一搏，怕也是凶多吉少。而看現如今的境況，邪帝大是奇怪，似乎神情恍惚，失魂落魄，若如此，這魔頭今晚必定在劫難逃，有死無生！
長嘯聲中，幾位頂尖高手魚貫加入戰團！
場上形勢立即大變，以邪帝之蓋世神功，在「武林金榜」前幾名的高手聯合圍攻下，亦是險象環生，且周遭還有近百名好手潮水般湧上，更何況他此時的心中萬**俱灰，處身於挨打不還手的被動局面里。
邪帝身上忽然一涼！鮮血四濺，兩肋幾乎同時被一鈎一劍刺中，劃出長長的傷口。那是武當真人的紫微劍與崆峒護法的五色鈎！
劇痛之下，邪帝頭腦清醒了許多，化作枯骨的愛妻在眼前浮現，一股悲憤的怒氣在胸口勃發，凜冽殺氣自他天靈蓋處盤旋而起，上沖雲霄！
邪帝大袖飄飄，瞬間化作一片光影，彷彿一個堅硬的果核將身體裹在其中，把一眾兵刃擋在外門！罡風怒卷，真氣排空，一些內力稍弱的武林人士甚至穩不住身形，直摔出戰圈之外！
兩條手臂突然自光影中伸出，砰！一掌正中崆峒護法的前胸，這位在「武林金榜」上排名第七的高手斷線風箏般飛出，摔進了坡下的草叢，在空中留下一道激噴而出的長長血線，眼見不能活了。邪帝另一隻手則化掌為刀，重重劈在了南絕蕭清的左肩，筋骨斷裂的恐怖聲響傳來，蕭清倒地不起，臉色焦黃，左臂顯然是廢了。
眾人大驚失色，不想邪帝武功竟如此駭人聽聞，轉瞬之間，兩大主力高手一死一傷，形勢急轉直下，大為不妙。
利刃帶風，一劍突然從人群中穿出，斜斜刺來，直刺光影外尚未收回的右臂，邪帝手掌一翻，伸指彈向劍脊，不料那劍彷彿有生命一般，忽的向後蜷縮，邪帝一指彈空，那劍又猛然靈蛇吐信般迴旋，反纏住邪帝右臂，那竟是支軟劍！戰圈中心舞動的光影不由滯了一滯，數十柄刀槍劍戟斧鉞鈎叉已鋪天蓋地而來！邪帝左袖揮舞，將大多數武器盪了開去，尚有三錘兩鐧一棍從空當里呼嘯砸下，他恍若不見，一聲大喝，右臂暴漲，纏繞在臂上的軟劍當即炸裂成碎粉！擺脫羈絆的右手閃電般點出，打算點倒軟劍主人然後回袖自救。堪堪點到對方胸前，招式突然一頓，前方，是莫壁飛蒼老的面容。
邪帝胸中沒來由的一痛，敏姑娘的濃濃愛意、似水柔情在他心底湧現，自己如果殺死了她最敬愛的養父……他胸中這一痛，右手就沒能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