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還有我呢?」一直被眾人擋住,唯一一個趴在角落裏打瞌睡的年輕男子,總算自胳膊肘略抬了一下頭,微微睜開一隻眼,提醒眾人他的存在。

「啊!差點忘了,還有咱們元公子,急什麼?等她統統不合格時,再讓你領回去看看她還有沒油水可刮便是。這些天忙壞了吧?連日奔波,千里迢迢的,現在趕緊睡,人都到了,還怕她跑了不成?」曲賬房揚眉,露出一絲別有用意的笑意。

「嗯,說得也是……」年輕男子聞言,心領神會地繼續趴回桌上。

就這樣,阮真真首先被接到曲賬房飛鴿傳書的綉莊主人所派來、被大夥稱作「酒窩妹」的小丫頭領走了。酒窩妹不僅生得明艷動人,手藝更是超群,只一出手,真真便知道自己的針線活兒根本不及人家萬分之一,不待人家開口,一個時辰后她自動返回曲賬房住處。

接着,阮真真又跟着曲賬房去了皇甫先生的私塾,偏偏皇甫先生對半月前新來的夫子十分滿意,再一瞧皇甫家家徒四壁,窮得叮噹響,想必也再聘不起別的夫子了。

那位新夫子原本好心地想把機會讓給後來人,怎奈人家皇甫先生一臉不舍,還對她直使眼色,暗示她趕緊走,她只得識趣地跟着曲賬房回去。

然後,僅僅在田裏呆了半個時辰,阮大姑娘就差點兒被晌午的烈日活活曬暈過去,望着被人稱「小瞿」的年輕壯漢一手端著茶碗,一手幫她扇涼,耿直忠厚的臉上滿是歉意,一時間,她真是無語問蒼天。再然後,同憨厚的農夫比起來,那姓荊的獵戶就顯得太不厚道了,根本就沒打算給她任何機會「試一試」,直接甩掉她,自個兒上山去了。

最後她被送進如意客棧,一個時辰后又被送返曲賬房處,被眾人稱為「寶姑娘」的女老闆給出來的理由是,炒菜比富公公好吃。若把她留下,富公公就要失業了,她寶絢香萬萬不能做出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出來。

居然有這樣的理由!阮真真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受到這般明目張膽的刁難,不過是想在此落個腳等個人,這要求並不過份吧?可是這鎮上的人擺明了不想收留她,還找著各種各樣的難題和借口想令她知難而退。

一股憤怒自內心悄然而升,殺氣漸染上水眸,這些可惡的小人,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吃,只怕他們會繼續刁難欺負人,不如讓這些傢伙見識一下她真正的特長,那她就能在留下了吧?

冷笑逐漸自紅唇邊漾開,眸中已然有殺機,他們不會知道,實際上世上也沒幾個人知道。表面上的她是北漢王朝勢力最寵大的信陽侯姬煬身邊的一個小小女侍,暗裏卻是北漢國神秘的殺手組織「百鳥閣」中的殺手之一。

多年來,信陽侯仗着這個組織在朝中呼風喚雨,不可一世,任何不小心得罪了他的人,下場只有滅亡。她自幼父母雙亡,八歲被叔嬸賣入信陽侯府做侍女,在侯府十年,她甚少做那些民間女子該做的事情,十指不沾陽春水,女紅更是經年不碰,她會的事情是殺人!

死在她掌下的人不計其數,也曾想過從此洗心革面,可生活如此薄待於她,倘若要生存就必得傷人,她也在所不惜!

殺意越來越濃!但,似乎沒有一個人在意。破屋子裏,算帳的繼續算帳,打瞌睡的睡得樂不思蜀,女道士纏着棺材鋪老闆討生計……也可能是粗心大意到壓根兒沒發現吧!

縴手悄悄握成拳之際……「喂!」一聲懶洋洋的呼喝制止了她的動作。

阮真真猛地一怔,抬眸望去,角落裏,一張好似沒睡醒的俊顏躍入眼帘。

「發什麼呆,傻乎乎的,難怪他們都看不上你,你若真想留下來,就跟我走好了。」

「你是誰?」在知道眾人的身份后,在見識過他們的乖張無賴后,這人,好像被她給漏掉了。

「我?」一臉懶散的男子眸黑如夜幕,臉上掛着一副很古怪的神情,盯着她看了好長時間,才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后對她報上名號:「我叫元媵,我是開當鋪的。」

原因?這是什麼怪名字?「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能當。」她警覺地注視着那雙眼。

這名外表看起來懶散無比的男子,卻有一雙銳利的眼眸。他適才叫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她的意圖?還只是碰巧而已?可為什麼當那雙黑眸瞧着她時,她就心虛地認為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讓她有被抓個正著的錯覺。

「別急呀,又不會吃了你,雖然看起來很好吃得說!嘿嘿……」油腔滑調的口氣既像妓院裏的老鴇,又活像大戶人家的浪蕩子弟。

阮真真皺起眉,內心倏地一陣厭惡。她不喜歡這個人……

「曲賬房,我帶她走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再跟正伏案埋頭算帳的曲賬房打了個招呼。

「哦,不送不送,最好也別回來。」曲賬房連頭都沒抬起來,直接開口送客。

「我不去!」阮真真瞪着朝自己走過來的俊秀男子,下意識地拒絕。

「為什麼?」他好奇地問:「你不是想留在這裏等人嗎?」

「我是想留下,可是……」她下意識地覺得跟誰都好,就是不能跟這男人走。

「別磨蹭啦,我肚子餓了,是時候回家吃飯了。」他伸手抓住她細膩如凝脂般的手腕,熟得跟什麼似的。

「放手!」阮真真被他的輕浮舉止給惹惱了,臉一扳、嬌吒一聲。

「你不餓嗎?還有,這身破衣服……好難聞耶,你有多久沒換洗了?」他睨着她身上那件又破又髒的紫色衣衫,一臉的驚詫。

阮真真被他眼底的鄙夷激怒了,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她是臭水溝里的老鼠。自卑又忿恨的感覺油然而起,被他抓住的那隻手瞬間握緊成拳,正欲出手攻擊之時,倏地,她半邊胳膊登時一麻,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

有人從身後點了她的穴!她驚愕到臉色都變了,被人攻擊,自己居然還毫無察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可見這人是個絕頂的高手!

會是誰?是那個看似單薄無害的曲賬房,還是古里古怪的女道士?不,最大的嫌疑應該是那位陰沉沉、一直沒開口說過話的棺材鋪老闆。

無論是誰,現在的阮真真毫無辦法,只得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元記當鋪的當家人手牽手地給強拽出屋子。一陣清風吹過,「嘩嘩嘩」地翻動桌上的帳薄,賬房先生仍然聚精會神「劈哩啪啦」地打着算盤,女道士仍忙着跟棺材鋪老闆吵架,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其實根本就沒有發生。

【第二章】

粉白的荷花,開得正好。清澄的目光又盯住那個呆在池邊的小宮女。嗯,額上的傷結痂了,頰上卻又挨了兩記耳光。冷眼瞧着她被打成這樣也不偷偷躲起來哭,只是死死地盯着水面,緊咬着唇,大大的眸子裏露出兩簇小小的火苗。

好個烈性的丫頭!少年的眼眸一溜,喂,你叫什麼名字?阮真真。

阮?耳旁一個元字?是。

哈,我的名字裏有個元字,你豈不就是我的小耳朵?

那你是誰?我?我是……嗯……是個小太監啦!

哦……小宮女狐疑,怎麼這皇宮裏的太監,比主子還要穿得像孔雀?

在烏龍鎮,比起「如意客棧」超級難吃的飯菜、「如歸棺材鋪」賓至如歸的詭異,「皇甫私塾」里讓人扼腕的毀人不倦,「元記當鋪」還能勉強稱為正常,除了三天兩頭的鬧個彆扭停下業罷了。

而元媵,這位堂堂元記當鋪的當家人,在小小的烏龍鎮也能稱為身價不菲,曾與綉庄莊主一道勇奪「財大氣粗富豪榜」的冠亞軍,再加上模樣俊秀,數年來更是一直高居「芳心暗許情郎榜」前三甲,被眾多自詡為「元宵」的少女們趨之若騖。

可是今天,當眾人看到元媵與一名模樣狼狽的女子手拖着手,態度親膩地走在鎮上最繁華的街道上招搖過市時,剎那間無數芳心碎了一地。

「嗚……我不想活了,元公子居然牽那個女人的手……」

「就是,太讓人傷心了,雖然元公子又嬌氣又任性又唯利是圖,但人家還是喜歡他足足三年零二十五天了……」

「那女人是誰?怎麼都沒人認識?呀!髒兮兮的,元公子眼睛脫窗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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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皇子的典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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