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那個,皇甫先生……」德寶商行的小夥計實在是憋不住了。

「嗯?」視線從碧玉釵上轉移至夥計的臉上,「有話請說。」

「您和海夫子,哎呀,就是……」小夥計吱吱唔唔地小聲道:「就是你們倆,是不是那個關係?」

「哦,哪個關係?」

「就是那個關係嘛。」小夥計實在是難為情。

「……」

「是哦,你猜對了。」而且還痛快地給予肯定。

「真、真的?」小夥計結巴地難以置信自己居然能掌握第一手資料,這也太猛了吧!

「當然。」他呵呵笑闃,付過錢,心滿意足地走了,剩下小夥計一人,張大嘴巴,半天回不過神來。

皇甫先生說他跟海夫子是夫妻關係哩,可海夫子明明是個男的,兩個大男人……是夫妻關係?槽!剛才忘了問,他們倆誰是攻,誰是受!失策、失策啊!

當皇甫恪回到私塾里,發現屋裏黑黑的,沒點燈,推門進去,裏面也空無一人。

「海棠?」他叫了一聲,這麼晚了,她會跑哪裏?

他將手裏的蝴蝶花釵放在桌上,再燃起火燭,一眼瞥見旁邊擱著一張紙條,他拿起,卻是自己隨手夾在書里的一封信箋,上面抄錄著一首「鳳求凰」: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他正欲將字條放下,卻又略一思索,重新舉到火燭處,果然發現上面似乎有斑斑淚際。

這難道有什麼問題?莫非海棠是因為看到這個傷心了?所以才跑了出去到現在還不回來?

莫地,皇甫恪皺眉,眯眼盯住信箋的開頭處,上面寫着吾愛蘭若親啟。

這封信沒有落款,卻有開頭,她一定以為這是他寫給別的女人的情書了!

就在皇甫恪找遍烏龍鎮,連一個角落也不放過時,傷心欲絕的海棠已經身處馬家鎮了。

那個男人好花心,一邊對她甜言蜜語,一邊暗地給別的女人寫情書,把她當成什麼了?

她不曾料到,在對他講述了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后,最終還是被無情地放棄了……他一定還是嫌棄她的身世,所以才會移情別戀了。

於是在看到那封信后,在她痛哭一場后,終於下定決心離開,為了避人耳目,她幾乎沒收什麼行李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鎮子,幸運的是一出鎮就搭上了一輛過路的牛車,將她送到馬家鎮上。

在馬家鎮的吉祥客棧里住了宿,心想總住在這也不是辦法,不如去更遠的地方。可是身上的銀兩不足以遠行,於是黃昏時,她將首飾用布包裹住,找到馬家鎮的當鋪,正要進去,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話語:「哎喲,這不是海夫子嗎?怎麼到這來了?在磨蹭什麼呢?」海棠轉身一看,原來是鎮里的黑狗。

這黑狗在鎮上臭名昭著,當初能進鎮子全因為他舅舅何柞許,何柞許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黑狗千里迢迢來烏龍鎮尋親,老闆娘和曲帳房他們看何柞許的面子才留下他。

這一留就留了個禍害,成天在鎮上不是欺負老實人,就是找了幾個臭味相投的結當營私。不過幸好這傢伙為止是欺善,也怕惡,尤其怕客棧的老闆娘和殺豬的蕭屠夫,因此還尚未惹出什麼大禍來。

「沒、沒什麼。」海棠低下頭就走。

她從來沒跟黑狗打過交道,皇甫恪也曾嚀囑過,叫她別理鎮上那幾個品性不良的人。這黑狗突然出現在馬家鎮,而且還叫她,到是把她嚇了一跳。

「別急着走呀,站在人家當鋪門口好半天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想拿出去當呀?」黑狗奸滑地獰笑,猛地上前擋住她的去路,不懷好意地瞄着她手中緊捏著的小小布包。

他黑狗何等的眼力,看到這瘦瘦小小的海夫子出現在當鋪前面,肯定是想去典當東西。他剛從賭場輸得精光出來,正缺銀子再去翻本,碰到這傻呼呼的獃頭鵝一隻,真是天大的好機會!

「不、不是……」此處人生地不熟,讓海棠更加不安了。

「手裏拿的什麼,讓哥哥看下。」黑狗說着,一手搭上海棠的肩頭,一手就去扯她手裏的布包。

「放手……」海棠驚慌地掙扎著,可她怎是黑狗的對手,一來二去,布包鬆了,露出光閃閃的金釵,瞬間讓黑狗的眼一亮。

這可是難得一見好貨色!黑狗越發不肯放過這頭肥羊了。

眼見布包就被搶走了,突然被黑狗攬緊的肩頭一松,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再扭頭一看,居然是皇甫恪!

他是來找她的嗎?剎那間海棠又驚又喜。

「你想幹什麼?」怒不可遏的皇甫恪,憤怒地瞪着形容猥瑣的黑狗。

自海棠出走後,他就找遍了烏龍鎮,肯定她已經不在鎮上,於是馬上趕到馬家鎮來,已經在鎮上找了好幾圈,突然遠遠地看到這無恥之徒正拉着海棠不放,氣得行過來揪住他的領口,不假思索地就是一拳,打得黑狗吃痛,才鬆開海棠。

「皇甫先生?」黑狗看清來人是皇甫恪,鬆口氣,沒將這不會武功的私塾先生放在眼裏,陰測測地道:「你無緣無故打人,不怕我告到曲帳房那裏去?不過呢,就憑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這混蛋還敢惡人先告狀。

「沒事吧?」皇甫恪將海棠拉到自己懷裏,確定她沒受傷后,才抬眼盯住黑狗:「你別急,他們馬上就來,你大可去告狀。」

什麼?烏龍鎮的那幫人也來了?黑狗的氣焰一下子就矮了下來,支吾了兩聲,灰溜溜地走掉了。

「你昨晚上住在哪?」見黑狗走了,皇甫恪沉聲問。

「吉祥……客棧……」見他滿臉風雨欲來的模樣,海棠瑟縮地回答。

皇甫恪二話不說,拉着海棠就朝吉祥客棧走去。

進了房間,氣喘噓噓的海棠就被皇甫恪按到椅上,臉對臉、目對目、鼻對鼻。

他伸手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眼帘立即映出那和一夜未見就讓他朝思暮想的花容月貌。

「你做什麼呀?」海棠委屈地瞪着他。

他都變心了,還來找她幹嘛?而且還這樣凶,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

不對不對,他從來沒說過愛她,也就無所謂變不變心,就算是她自作多情好了,現在她不想再跟他繼續下去,他不趁機甩了她去同別的姑娘好,還想怎樣?

他又氣又急,臉色都變了,伸手從懷裏抽出好幾張紙,遞給她:「拿着。」

「幹嘛?」

「你給我好好看看,這些信哪些是我寫的,哪些是別人寫的!」他怒道:「你一點也不相信我嗎?甚至都沒有問過我就直接給我判了刑,這樣對我公平嗎?」

她無言以對,默默地打開那迭紙,果然發現是不同的兩種筆跡,其中一些落款為「皇甫恪」,另一些則是曲帳房的名字,而那封她以為他寫給別人的情書,筆跡好像真的是曲帳房的而不是他的!

她並非沒看過皇甫恪的字,平日裏他寫字作畫時她也曾在一旁替他掌燈磨墨,可是,這個傢伙多鬼啊!楷、行、草、隸、篆樣樣拿手,深藏不露,以至於她很輕易就誤會那、封信出自他之手。

「你看明白了沒有?」他問。

海棠咬着下唇,怯生生地抬起頭望着他的眼睛,一聲不吭。

她知道他問的是那張夾在書里的情書,看來真是她誤會他了,因為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如此凝重認真的表情。但她又委屈地想,連人家曲帳房都會給心愛的姑娘寫情書,他卻連一個「愛」字都沒說出口過,若是日後他真的遇上令他心動的女子,想必也會跟曲帳房一樣,寫出滿紙的愛慕。

「說話。」他目光下移,看着咬住紅唇的雪白貝齒,又再次盯住她的大眼。

她還是不說話,點了下頭。

「我有沒有給別的女人寫情書?」他繼續問,也不強迫她一定要開口。

她搖頭。

「你是不是冤枉我?」

她又點點頭。

「你不告而別,讓我為你的安全擔驚受怕,這樣對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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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里的下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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