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邪龍魂
拉各斯從樹梢上降了下來，收起了風翔界，他是來尋找東方的，但是現在，卻不得不為眼前的景象停了下來。
他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隻松鼠，蓬鬆的大尾，靈巧的身軀，惹人憐愛的尖耳朵，是任何一位花季少女，都會愛不釋手的絕佳寵物。
他停下來，當然不是為了抓住這隻松鼠去討哪個女孩的歡心，而是這隻松鼠正在做着一件絕對不應該是松鼠做的事情。
在松鼠的前面，是一隻躺在地上瀕死的灰狼，而松鼠正在做的是用細小尖利的牙齒，啃食著灰狼後腿的肉塊，一隻後腿一大半已是掛着血絲的白骨。
灰狼不時出兩聲嗚嗚的呻吟，這並不能掩蓋拉各斯腳下踩斷樹枝出的噼啪聲。
松鼠猛然回過頭，潰爛的面部，牙齒暴露在外，血紅的眼珠在陰暗的樹林中，閃閃光。
在停下來的時候，拉各斯就知道，這是一隻脫離召喚師控制的死物。
只是這件事情是相當離奇的，召喚師讓死物脫離自己的控制，是非常犯忌的事情，不僅因為會損失自身的魔力，更重要的，消除這些後患以避免東綺聖教對「邪惡」召喚師產生更多的不滿與偏見，是召喚師內部不成文的規矩。
這種規矩是非常嚴苛的，拒不執行的召喚師，會讓本來就沒有多少朋友的自己，成為整個召喚師界的敵人。
所以這種情況會生，通常是召喚師自身生了意外、甚至已經殞命。
拉各斯小心地移動着自己的腳步，能夠控制一隻松鼠的召喚師的能力，是非常強悍的，在召喚師界，越小的死物越難以控制，在使用魔力一定的情況下，一隻死物松鼠的攻擊力，比一頭死物牛要大上數倍還多。
拉各斯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強悍的召喚法師，究竟遇到了什麼意外，竟然連死物都來不及收回。
這樣的情形，他們兄弟三人上次帶着東方，在魔域山脈也碰到過。
那一次是一頭死物牛，不過，他們三人把東方封閉在結界中四處尋找，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這一次，他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不僅因為獨自一人，更因為這名召喚法師的實力並不比自己差多少。
松鼠只是用血紅的眼珠瞪着他，沒有異動，拉各斯並不懼怕它的攻擊，召喚師身俱的魔力，能讓這些死物產生自然的迴避感應。
他仔細地掃視着四周的草叢，藉着樹縫間昏暗的日光，他現了一些草葉上斑斑的血跡，血跡向樹林深處延伸。
拉各斯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跟着血跡走了下去。
越走血跡越濃，鮮艷奪目帶着妖異的鄢紅，這是沾染了魔力的象徵！
拉各斯猛然醒悟到了什麼，立刻在一處沾滿血跡的草叢中坐了下來，並從懷中摸出一把尖刀，在自己的斷臂上劃出一道傷口，任隨鮮血滴滴嗒嗒，滴落在四周的草葉上。
幸虧他醒悟得早，不然恐怕還沒反應過來，就會身死在這片樹林之中。
這是一處血魔結界，融合了召喚法師自身所有的鮮血與魔力，只有在一心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情況下，才會布下這種拋棄生命的結界。
敵人往往還以為召喚法師受傷逃竄，渾然不知已經深陷局中。
拉各斯小心地把血珠灑滿自己的身前身後，靜靜地坐着不敢輕舉妄動，幸好他身入結界還不深，又做出了相應的保護措施，但是仍然只能在這裏坐等。
他不知道這位布下結界的召喚法師是否還活着，也不知道這個結界什麼時候開始動，更加不知道那個未知的敵人，現在身處何處。
眼前的情景讓他暗暗着急，也更加擔心東方現在的處境，不過他現在除了等待，還是只能等待。
※※※
軒轅戰和鄢絕一直站在中軍大帳之外，以他倆的身份不便於直接參加衛戍軍團的軍事會議。
一名狂人營的戰士，快步跑到他倆身前，一陣耳語，並把一樣東西交到了鄢絕的手中。
鄢絕帶着面具還看不出來，但是軒轅戰的臉色，卻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中軍大帳中先前還鬧哄哄的，突然間變得一片靜默。
軒轅戰把鄢絕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我進去看看。」
鄢絕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軒轅戰走到大帳門邊，先探了個頭進去，看到的情景頗為讓他驚訝，一個個軍官都像傻了一樣瞪着東方。
差不多所有的軍官腦袋中，都沒有轉過這個彎來，心中琢磨著「和平」這兩個字。
一位大鬍子軍官嘴裏喃喃地念著：「要我去投降，我可不幹！」
軒轅戰走了進去，在東方的耳邊耳語了一番，順便把手中的東西交給了東方。
東方的神色倒是沒變，只是對軒轅戰說道，「去把我們在山崗上抓住的那人帶來。」
軒轅戰點點頭，轉身去帶那酷似伊雷的漢子。
等到軒轅戰離開營帳，一位軍官帶頭說道：「瓦爾梅將軍，請您解釋一下和平的意思，如果只是為了保全性命，去和沃克哈蘇和談或者投降，我們是堅決不肯的！」
「對對！」他的言，引來一連聲的附和。
「你們誤會了！」東方的面容很沉靜，抬手把軒轅戰交給他的東西，拋到了羊皮地圖上。
那是一枚碩大的彎曲似鐵鈎的指甲，即使是雄鷹的利爪，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墨綠色的指甲邊緣，閃動着幽藍的光。
眾人從沒見過這樣的異物！
「已經證實了食人魔物的存在。」東方盯着那枚指甲，「這是三個戰士用生命換回來的。」
他沒有說這三名戰士並不是普通的戰士，而是狂人營神組的精銳，三名神組戰士的生命僅僅換回來一枚指甲，可以想像食人魔物戰鬥力的強悍，難怪軒轅戰的神色，變得那麼難看。
「幾乎可以肯定，沃克哈蘇是被人利用了，而他們自己卻不知道。」
「只憑幾個魔獸，並不能說明什麼呀？」一名軍官表示不同的意見。
「你們都聽過帝都伊揚廣場的戰鬥吧！」東方微微笑了笑。
眾人興奮地點頭，一人答道：「那天我們就駐守廣場外圍，可惜等我們衝進去，戰鬥也結束了。」
「那你們應該看到了那些奇怪的刺客？」東方問。
「是啊！」一位軍官回答，「我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黑色的血液。」
東方當然不能將與假皇后的對話，同這些人和盤托出，但在他的心中已經將這整件事情勾勒出了一個大概。
軒轅戰領着兩名戰士，將昏睡中的伊雷抬進了營帳。
眾將領都不解地盯着這個被抬進來的人，一位心細的小隊長從伊雷手臂上包紮的布條看出端倪，不由自主地出驚呼，「他的血是黑色的！」
「沒錯！」東方點點頭，「他就是伊揚廣場的刺客之一。」
「不是親眼看到，還真想像不到會有這樣的人！」一位年長的將領嘆道。
「他不是人，只是一個亡靈！」東方搖頭，強忍着心中的激動。
「亡靈？」眾將領臉上一片茫然，所有人都沒聽過這樣一個名字。
「從他口中透露的情報，這場戰爭將不再是人類之間的戰爭。」
東方其實並沒有說謊，他只是用另一種方式說出了實情。
只有軒轅戰知道伊雷其實什麼也沒說，但他只是看了東方一眼，轉身出了營帳。
眾人總算領悟到了和平二字的涵義。
「就算我們知道了這件事，可是沃克哈蘇並不見得會領我們的情！」一位將領搖頭，「再說，他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這事。」
「所以我們得換一種方式。」東方說道：「迫使他們不得不站到我們這邊來，總之，我們現在的敵人不是他們。」
※※※
拉各斯已經不知道自己坐在這裏等待了多久了，他甚至眯上眼睛，假寐了一會兒。
周圍猛然的異變，讓他立刻驚醒過來，他周圍的血珠已經幻變為一個個巨大的血魔在四處遊動，要把一切都吞噬進去，就連林中的泥地都呈現血液浸過的暗紅色。
還好他周圍的血魔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血液，在吞噬一切的同時，也在儘力保護着他。
拉各斯繼續念動咒語，用尖刀再次在斷臂上劃出一道傷口，血珠還滴落在空中，就蓬地一下如被火焰點着般幻化開來。
他知道維護這個結界需要強大的魔力，但是現在，魔力一點也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隨着他的加入漸漸變強。
「難道這位黑暗召喚法師還活着？」他在心中暗道。
樹林的東北角，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隨即是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震顫，所有的血魔都向著慘叫傳來的地方蜂擁而去，一瞬間，整個樹林變得寂靜無聲。
拉各斯重又感受到透過樹縫的日光，斑駁地照射在自己的臉上。
結界消失了，地上的血跡一滴全無。
他迅站起身來，向慘叫出的地方飛奔而去。
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一大灘血沫包着一團綠色的液體，蠕蠕而動，一個身披灰色斗篷的人癱坐在地上，微微喘息著。
拉各斯慢慢走近他的身前，看到了他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以及全身數不清的刀口，所有貼身的衣物都被鮮血浸濕了。
「謝謝！」那人勉力抬起頭，看了拉格斯一眼。
拉各斯知道他沒救了，失去了所有的鮮血和魔力，是不可能還活下去的。
他蹲下去，把他灰色的斗篷拉攏過來，包住他的身體，黑暗召喚法師很少會有朋友，所以對於自己的同類，往往懷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對不起，沒幫上你什麼忙！」拉各斯感慨地說道。
那人嘴角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表示了一個笑意，「沒有你，我也不能戰勝它！」說到最後，聲音已低至微不可聞。
「是什麼？」拉各斯回頭看了一眼那團綠色的液體。
「魅……魅……龍！」那人說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拉各斯卻如遭雷殛一般怔在當場，他兀自不信地又回頭看了眼那團綠色液體。
「天！連傳說中的邪龍魂，都出世了！」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