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是的,先生,剛才通過電話,官醫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老陳同樣擔心地瞅著昏睡的阮依儂。

「去樓下等著,他一到就馬上帶他上來。」雷馭風交待着,握起着她的手,溫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指,「還有,叫吳嫂把參湯端上來。」

「好的,先生。」老陳點頭離開。

不一會兒,吳嫂已將參湯端進屋內,雷馭風親自拿超瓷骨杯里的調羹,小心也吹涼,再喂阮依儂。

「這幾天我不在,家裏有誰來過?」他邊喂著邊隨意地問,彷彿閑話家常。

吳嫂一怔,抬頭察顏觀色一會後,才小聲道:「先生回來的前一天,有位羅先生來過,夫人跟他在客廳說了一會話,大概在半小時后他就離開了。」

「是嗎?」雷馭風沒抬頭,將調羹放回杯子,拿起溫熱的毛巾輕輕地替阮依儂擦擦嘴角,繼續問:「除此之外呢?」

「我隱約聽到那位羅先生好像很生氣。說了您很多的不是,還說夫人……夫人貪慕虛榮,他錯看了夫人什麼的……」

「那夫人是什麼反應?」

「夫人一句話也沒說,就是一個勁地掉眼淚,在那位先生走後就上樓去了。」吳嫂不自在地說:「夫人肯定是受了刺激才……」「「你在這裏工作了大概快五年了吧?」雷馭風突然打斷她的話,幽沉嗓音冷淡地阿。

「是的,先生。」

「我待你應該不薄吧?」

「是的,先生。」吳嫂緊張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要收那姓雷的女人的錢,敢在我的家裏給我太太氣受?」雷馭風總算抬起頭來,黑眉一蹙,銳利的眸子閃著怒火,兩簇凌厲的眸光射向被他的話嚇呆了的吳嫂。

「先、先生,我……」吳嫂結結巴巴地,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沒興趣聽你的辯解,給你十分鐘時間馬上離開這裏,我不想再見到你。」

「是……是。」吳嫂噤若寒蟬般地鞠了個躬,趕緊退出主人房,雷馭風不追究她就謝天謝地了,哪還敢多說一句?

想想,自己看不起這個太太,給她氣受,冷言冷語甚至冷嘲熱諷,可太太從來沒在先生面前告過狀,也沒仗着女主人的身份使喚過她,可見太太心地很善良。

也許就是看出太太不會在先生面前嚼舌,她才敢大著膽子照雷女士的指使,把那本先生和老陳都一再交待,不準出現在太太面前的雜誌悄悄讓太太看見,冷眼看太太傷心難過,又搬弄是非講先生和於小姐有些什麼不清不楚,讓先生對着太太發脾氣……吳嫂突然為自己做過的那些事追悔莫及起來。

如果、如果她沒猜錯,太太最近這樣反常,應該是懷孕了,但她身體太虛弱,不知道會不會……吳嫂回頭又看了一眼掩著門的主人卧室,頭一次真誠地祈禱起來。

沒有太陽,天陰沉沉的,缺少光線。整夜未清醒的阮依儂,恍恍惚惚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對話。

是……雷馭風和官醫師嗎?耳里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昏昏沉沉地想。

「沒有其他辦法嗎?」雷馭風的聲音含着一絲期望,似乎還在對某件事情不死心。

「沒有,她的身體太虛弱了。」官夜騏的回答很肯定。

「……大概幾個月?」聲音暗啞,雷馭風很艱難地開口。

「照檢驗的報告來看,應該有三個月了。」那麼是在度蜜月的時候有的。要怪他自己太粗心嗎?雷馭風不再說話,屋子裏陷入一陣可怕的沉默。

阮依儂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三個月?檢驗報告?他們在說什麼?

她不安地在枕間輾轉着螓首,悉悉細微的聲音被男人聽見,腳步聲傳來,他正朝床邊走過來。

接着,垂掛在四柱大床邊的暗金色綢帳被撩開,光線驟然亮了些。

「唔……」阮依儂呻吟著,秀眉微蹙,又舒展開,掙扎了幾秒,終是睜開眼睛。

「醒了?告訴我哪裏不舒服?」雷馭風俯身看着她,大掌撫上她光潔的額頭,再順延著摸摸她光滑的臉頰。

「你們……在說什麼?」美顏迷惑地看着他,感覺他高大的身體明顯一僵。

門被小心地關上了,官夜騏自覺不方便留下,輕輕離開,將獨處的時間留給這對結婚才剛三個多月的夫婦。

「沒什麼,你好好休息。」他不願意告訴她,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保不住了。

「不,我要知道,你別瞞我。」阮依儂緊緊地抓住他的左手,女性的直覺告訴她,自己或許正要失去什麼。

「等你好起來,我再告訴你。」他反手握住那隻無力的柔荑,堅決不肯說,「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你需要多休息。」如果註定她一定得傷心,不如等到她有足夠的力氣承擔的時候再說。

美眸愣愣地直視着眼前的俊顏,阮依儂像被抽光了力氣的布娃娃一樣,聽話地閉上眼睛。

再醒來,男人仍然守在身邊,大手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可是下一秒,阮依儂就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醫院的病床上,身上的麻藥還沒褪盡,身體像是不屬於自己了,她困惑地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雷馭風用一種很冷靜的聲音告訴她,她小產了。

她肚子裏孕育了三個月的孩子,還不知道性別,就這樣離開她了……失神的蒼白小臉果凝住,視線從他的臉上緩緩移開,僵望向天花板。

或許是因為這兩年來太勞累,她的經期一向不準。沒想到這次竟然是懷孕了。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雷馭風低低地說,同樣不好受。

她不答話,默默地流着淚。

「跟我說話,依儂。」他捏住她的小下巴,轉過來讓她正視自己,不讓她鑽牛角尖。

「寶寶……」她哽咽地語不成句。

「以後還會有的。」雷馭風伸手,粗糙的指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我們會有很多很多孩子。」

「嗚……」阮依儂難過地閉上眼睛。

「依儂?」

「我怕不會再有寶寶了……」她傷心地說。

「不會的。」他低頭親吻着她濕濕的面頰,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沒有,你還有我。」他的話令阮依儂哭得更厲害了,纖細的指緊緊地揪住他的衣服,她害怕有一天如果連他也沒有了,她該何去何從?

失去孩子,傷心就像颶風一樣掃來,讓阮依儂再也負荷不了,很快地病倒了。

雖然雷馭風盡量減掉工作量,全心全意地陪伴着她,柯秘書也會每天把一些重要的文件拿來給他簽,可是每隔一天他還是得親自到公司去一趟。

這樣,雷家的那些被雷馭風修理到叫苦連天的親戚們,又神通廣大地打聽到她正在住院,趁他離開,立刻找上門來。

雷家宅子他們進下去,混進病房總會比較容易。

所以此時,阮依儂靠在床頭的軟枕上,長發被辮成麻花辮,垂在左側肩頭,蒼白的小臉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氣色,整個人看上去虛弱又憔悴,卻依然美得驚人。

她靜靜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正唾沫橫飛地大罵自己的丈夫。

她還記得,當日他們在法國結婚時,這個聲稱自已是雷馭風姑姑的女人,後來讓雷馭風叫人給扔了出去。

「我是雷敏如,算來你還要叫我一聲姑姑,不過不必了。」女人冷笑:「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嫁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吧?這真得感謝他父親,也就是我哥哥雷振聲,他替雷馭風編造的身世想得太周全了,簡直毫無破綻,外面的人永遠無法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可能也以為他就像媒體所說的,從小在外國長大,畢業於名校,成績優秀,品學兼優?哈哈,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你猜不到你那位高高在上的丈夫,其實是個私生子吧!

他媽以前是我們雷家的女傭,名字叫連芸,年紀比我哥哥大七歲,我哥哥那年才滿十八,她就把腦筋轉到我哥頭上,不僅爬上我哥哥的床而且還懷了孕!我父親差點氣死,把連芸趕出雷家,當時她走投無路就跑到香港去當了妓女,而且還偷偷把孩子生下來,那就是你丈夫……」阮依儂驚訝地看着對方,雖然這讓她難以置信,但卻將嘴唇抿得緊緊的,始終不發一言。

「雷馭風從小在香港長大,十二歲那年,連芸出交通事故死了,他成了孤兒,很快輟學跟人混黑幫,打架砍人成了家常便飯,甚至還因為未成年的關係派去幫老大頂罪坐牢,換句話說,他就是一個游乎好閑、無惡不作的小流氓!」雷敏如啐了一口,繼續道:「大概是從那個連芸身上看出了世間某些女人的可怕,我哥哥一輩子沒結過婚,直到十五年前,他得知自己還有個兒子在香港的同時,他派人把雷馭風從牢裏弄出來,再帶到台灣,培養他當接班人,十年前我哥哥過世,立下遺囑讓雷馭風繼承了自己所有的財產。」纖細的手緊緊捏住,阮依儂一字一字地傾聽着,甚至還來不及思索,她沒料到,自己居然這麼、這麼地想知道關於他的故事。

「他人在雷家,心從來沒在過,一次次地逃出去再被我哥哥派人抓回來,每次都鬧到我哥哥不得不把他送到國外去一段時間,等他安份點再接回來,直到我哥哥去逝,他翅膀硬了,手掌大權后就開始對付我們。」雷敏如憤恨地控訴:「他不僅把我們這些姓雷的全踢出了董事會,甚至還對家族的生意進行打壓,一心要搞垮我們,想擺脫自己是雷家人這個事實,而且他痛恨我哥哥,你應該不知道你們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其實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雷家主宅。你丈夫夠狠。他父親一死,他就把主宅全部鏟乎重建……」病房的門,突然開了,靳亟出現在門口,雷敏如喋喋不休的控訴像斷了電股一下子停止。

「雷女士。」大概靳亟也沒想到自己會在病房裏見到雷馭風的親戚,他挑挑眉,露出職業陸的微笑,繼續以四平八穩的步伐走進房間,「好久不見了,令郎在香港的官司還順利嗎?」

「哼,靳大律師也太大脾了,送上門的案子都不肯接,想必是耳濡目染了你主子的無情無義和無恥作為……」雷敏如臉紅脖子粗地說。

「這話真令靳某詫異。」靳亟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就像在法庭上駁斥辯方,他說:「我與雷馭風先生並非主僕,而是雇傭關係,他付錢,我做事,就這樣簡單,請雷女士千萬不要弄錯了,也別盡搞些小動作,如果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口舌和誤會就不太好了,況且雷女士的產業,最近受到不小的波動,還撐得下去嗎?」

「你……你!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我惹不起至少躲得起……」雷敏如哪裏會是靳亟的對手,丟下一句話后急急忙忙地離開病房,似乎不止顧忌靳亟,大概更怕雷馭風會突然到來。

見她走了,靳亟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關切地間侯道:「雷夫人,你還好嗎?」

「靳律師,請不要這樣叫我。」阮依儂臉一紅,不自在地抗議。

「哦,那以後叫你依儂好了,這個名字令人記憶猶新,我很早就聽過……」靳亟摸著下巴。一臉的陷入回憶。

「嗯?」阮依儂困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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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來的初戀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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