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鬧

第2章 大鬧

?她回頭對郭老漢道:「不想吃,等睡起來再吃吧。」

郭老漢一聲不吭地站起,背着手下樓去了。

吳氏也起身,緊跟着他下樓,阮氏留在房裏照顧小姑子。

到外面廊下,郭老漢在一條長凳上坐了,對門口玩石子的幾個娃喝道:「勤娃子,你爹呢?叫你爹你娘來!還有你二叔三叔,都喊來!」

郭勤郭儉郭巧一齊停下動作,爬了起來。

七歲的郭勤將烏黑的手在褲子上用力擦了擦,回道:「爹在屋呢。二叔也在屋裏頭。三叔一早上就下地去了。」跟着仰頭扯開嗓子喊「爹——二叔——」

一聲未了,郭大全和媳婦蔡氏、二弟郭大有一齊從東廂跑出來。

原來他們也正聚在一處說妹妹的事呢。

來到廊下,郭大全低聲問:「爹,娘,小妹好些了?」

吳氏眼睛一紅,哽咽道:「好什麼!都去了半條命了!」

兩兄弟倒抽一口冷氣。

蔡氏張口就要罵,卻聽婆婆咬牙道:「這回老娘要是饒了他們,就不是人養出來的!」忙把話咽了回去,靜聽吩咐。

郭老漢板着臉對郭大全分派:「老大,你和你媳婦先去。」

——這是去鬧事的!

接着他又轉向郭大有,道:「老二,你和你媳婦等會去。」

——這是去講理的!

兩兄弟和媳婦一齊答應,並不問結果。

因為他們都知道,最後出面的才是爹自己。

——那是去收場的!

蔡氏多嘴問道:「爹,咱去張家還是李家?」

郭老漢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太愚鈍,道:「當然去張家!咱跟張家定的親,去李家幹什麼?」

郭大全扯了媳婦一把,慢悠悠道:「去張家照樣能罵李家。」

蔡氏便恍然大悟,不再問了。

吳氏冷著一張臉,盯着蔡氏道:「老大媳婦,你往常一張嘴不饒人,我是怎麼教你的?」

蔡氏忙賠笑道:「娘教我:做人不能張牙舞爪的,人家不敢沾。」

吳氏提聲道:「我是這麼教你。可今天不一樣,今個叫你出頭是為了正事。這做人哪,平常小意和氣是沒錯兒,可該硬的時候還得硬,不然人家當你好欺負,有事沒事跑來踩你一腳。你到那曉得怎麼說?」

蔡氏振奮道:「娘放心。媳婦非把他祖宗十八代給罵翻不可!」

吳氏滿意點頭,道:「去吧。早去早回,等你們吃早飯。」

郭大全答應一聲,便和蔡氏意氣昂然地走了。

郭老漢又對郭勤道:「勤娃子,去叫你三叔。」

郭勤也振奮地答應道:「噯,爺爺。我馬上去!」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這裏,吳氏又上樓去看郭清啞。

她一怕閨女想不開做傻事,二是換阮氏下來上張家去。

郭老漢坐在門口編筐子,板著的臉頰能刮下冰,震得四歲的郭儉和郭巧都不敢玩笑了,只悄悄地比劃使眼色,玩起啞劇來。

再說郭大全和蔡氏,到了張家門口,蔡氏拉開架勢把手一拍,一嗓子嚎得整個綠灣村都聽見了:「張福田,給老娘出來!」

這一開聲,那些從地里剛回來,還扛着鋤頭、挑着擔子的村人也不回家了,徑奔張家而來;水邊洗衣裳的媳婦婆子也丟下棒槌,趕集似的跑來;正在家吃早飯的,也端著碗趕過來;小娃們更是蜂擁而至,張家門口頓時人喊狗叫。

張家人正吃早飯,聞聽全心慌慌地涌了出來。

唯有張福田,丟下碗躲進後園子去了。

張老漢和大兒子接駕似的將郭大全請進屋。

蔡氏卻死活不肯進去,叉腰站在張家門口高聲罵起來:「張家兒子不要臉的,偷雞摸狗的畜生,盤算的好買賣呀!把人閨女肚子弄大了,到時候花轎抬一個,肚子還揣一個,一下進門倆,賺大了!那還上郭家求親做什麼?我呸,壞我郭家名聲!叫老娘說,往後張家兒子娶親別請人說媒了,專一門扒人褲子——」張大娘覺這話太難聽,大急,攔住她求道「她大嫂,這事不怪我們福田,都是紅棗……」蔡氏猛然拔高聲音壓過她——「李紅棗那個騷*貨!這麼點大就勾男人。將來還不曉得要偷多少漢子。將來老李家閨女出嫁也別請媒人了,李家的閨女看上誰了,把褲子一脫,沒有完不了的事……」

圍觀的人頓時跺腳轟笑,又敬佩不已,都說這媳婦嘴忒厲害。

張家堂屋,郭大全也對張老漢和張家大兒子張福榮嚴厲斥責。

他的風格和媳婦完全不同,便是疾言厲色也讓人如沐春風。

大凡人咧嘴笑的時候,兩頰肌肉會自然墳起,郭大全天生了一副笑模樣,加上能言會道,與他相對總令人不知不覺產生信任感,從而順從他、附和他。

就見他用兩指敲擊桌面,正顏道:「張大叔,別怪我媳婦說話難聽,實在是福田做的這事叫人沒法子忍。福田稀罕李紅棗,大叔就該去李家求親,別上我郭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住一村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郭家什麼樣人,張大叔心裏一本賬。就算我們老實本分,也不能這樣糟踐我們、打我們臉!」

張老漢羞愧痛心道:「大侄子,這事是我家福田不對……」

「張福田喜歡李紅棗,我也沒話說。讓我家小妹怎麼見人?」郭大全打斷他,先冠冕堂皇兩句,又狠踩下去,「後生家年紀親,沒經歷過的,也難怪。人家姑娘送上門來了,就喜歡的不知姓什麼了,當是好的了。他不懂事,大叔這把年紀什麼不知道?當姑娘時就這樣,往後成親了,見了漢子還不往上湊?到時生的娃,誰知道姓張呢還是姓李呢還是姓王呢,還是姓別的呢,都說不準!」

張老漢和張福榮聽得臉都黑了——

若郭家這門親結不成,李家紅棗也沒法娶了。

可他們又不好指責郭大全,因為他們心裏也怨怪紅棗。

外面,蔡氏正撒潑痛罵,郭家第二支援助人馬到了。

是郭大有和阮氏。

張大娘如見救星,心想這兩口子是講理的,忙一把拉住,指望他們勸住自己大嫂,別再罵了,今天張家丟人夠大了。

郭大有和阮氏的確講理,但不是幫張家講理。

阮氏對着圍觀的媳婦婆子們推心置腹、將事情掰開分析:「我們不是來鬧事的,是來問究竟的。我郭家不是霸道的人家,福田喜歡紅棗,好好上郭家說,我爹我娘還能不答應退親?非要弄出這事來!知道的說是福田紅棗做了錯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郭家不講理,死皮賴臉硬貼著張家,破壞人家好姻緣呢。可是嬸子,你們是曉得的,我公公婆婆最喜歡小姑子,不捨得她嫁遠了,要不然上回鎮上有人來求親,還不答應了。原想張家是一個村子的,知根知底,把閨女嫁眼跟前放心,就沒想到福田這樣有『出息』!嬸子你們說說,我郭家丟得起這個臉面么?」

幾個婆子都點頭,對張大娘道:「弟妹,這事是你張家不對。」

張大娘哭喪著臉道:「是,是張家不對。」

郭大有質問道:「張家怎麼不對?」

這時,張老漢禁不住外面鬧,和郭大全等人也出來了。

聽見郭大有質問,他一咬牙,當着一村人放低身段對郭家兄弟賠罪道:「大全侄子,大有侄子,這事都是福田糊塗,鬼迷了心竅。過後他都醒過來了,後悔的很呢。想要去郭家認罪,又不敢去。大叔不怕,大叔給你們賠罪了。先前我就跟你嬸子說,等下要上門去對郭大哥和嫂子賠罪。一會我們就去。」

郭大有揚聲再問:「是福田糊塗?」

他輕易不說話的,這樣高聲,立即引得眾人矚目。

張老漢硬著頭皮道:「是,我早上就抽他了。」

郭大有冷笑道:「福田年紀輕,做了錯事罵他糊塗也沒話說。大叔可不年輕了,大叔曉得這事怎不上郭家說去?要不是紅棗跑到我小妹跟前顯擺福田多麼多麼喜歡她,我們才曉得這回事,大叔還指望瞞多久?是不是等清啞的花轎抬進門才肯告訴?到時候明著娶一個,暗中養一個,張家人財兩得是不是?」

人群「轟」一聲炸開,都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張家人。

張老漢慌亂地擺手,死命澄清:「我們也是才曉得。大有侄子,我沒想瞞郭家。我……我們就是……就是想……」

郭大有截斷他話道:「大叔是想拖着,等李家紅棗自個把胎給打了,這事就算瞞混過去了。是不是?」

張老漢額頭汗下來了,拚命否認。

張家其他人也都堅決否認,說才知道這事。

李紅棗就住張家隔壁。

郭家人鬧起來,李家人都縮著頭不敢吭聲。

然聽到後來,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跑了出來。

來人是李紅棗的娘。

她年輕時頗有幾分顏色,性子又爽快,比一般鄉村媳婦別有一股風流味道,便是年紀大了也愛跟漢子們說說笑笑的,言談無忌。村裏人原叫她「紅棗娘」,叫着叫着就變成「紅娘子」了。

紅娘子也怪閨女丟人。

可丟都丟了,除了把紅棗嫁福田,還能打死她?

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作了孽,當娘的再不護著,別人更要糟踐她了。

再說了,她覺得這事你情我願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能光怪她的紅棗,張福田那小子就沒錯了?

既然有錯,就該一塊承擔!

要承擔,當然要跟郭家退親娶紅棗。

因此,她聽蔡氏罵得不堪,忍恥衝上來回道:「一個巴掌拍不響,福田就喜歡我家紅棗,不要清啞。你不服?你郭家閨女三棒槌悶不出個屁來,就跟個啞巴一樣,哪兒好?閨女被人嫌,還不準人退親了!」

蔡氏又生氣又振奮。

生氣的是紅娘子居然還敢出頭。

振奮的是兩人對罵才有勁,不然一個人罵有什麼意思!

她當即回道:「你家紅棗?是姓李嗎?姓李嗎?誰曉得這顆棗是誰種的,也不曉得是哪家的!紅棗被人睡了,你顯擺個什麼勁兒!那鎮上『春風樓』的姑娘天天有人睡,你怎不把紅棗送那去?」

圍觀的村人再次鬨笑。

有人公正地評判道:「紅娘子也算厲害的,跟郭笑臉媳婦比,還是差了一點。」

馬上有人接道:「差一點?差好多!就她嗓門都不夠蔡氏大。」

紅娘子聽了面色青紅交替。

她忍不下這口氣,一不做二不休便撲上去揪住蔡氏廝打。

蔡氏奉公婆命吵架,哪會怕她。

她立即抖擻精神大耳刮子扇過去。

兩人你來我往,私纏做一堆。

張家門口本來就亂,這時更亂成一團。

郭大全質問張老漢:「張叔,你們兩家合夥對付郭家?」

張老漢急忙否認,父子婆媳幾個勸也不是,幫也不是,拉也不是,躲還躲不過,真真裏外不是人。

正鬧得不可開交,張家一個小孫子驚慌地跑來,說二叔被勤娃子三叔打死了。

這是郭家第三支人馬,竟然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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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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