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中“出恭”殺保鏢

第一章 林中“出恭”殺保鏢

「你想溜呵?等等我!」一美艷如花的少女突地從林中閃出來,一把攔住騎馬而過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皺着眉,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象遊魂似的纏着我,我是去辦正事哩!」

「你有屁的正事!」那少女噘著嘴回道,「你無非是想甩掉我,好毫無顧忌地賭一把是不是?」

那少年被揭了「底」,臉上一紅,笑道:「是又怎樣?不是想甩掉你,實在是那些地方只適合男子漢去,你一個十四歲的女生是不適宜去的!」

「不讓我去我就告訴你爹!」少女威脅道。這金童玉女般的一對少年看似親密無間,卻原來並不是一家人。

少年無奈,只好拉她騎上馬,一齊往前馳去,他們身後跟着一隻大狼犬,再遠處,則跟着一位面目醜陋的漢子。

「出事?」趙威武心裏一驚,有些坐不住的挪動了一下身軀說:「文師爺,不瞞你說,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不過這方圓一百里的地面上全是我『四瘋堂』所轄之地,應該不可能出事才對。

何況。小豹子『身邊尚跟着敝堂一名高手,以及一頭他自小所拳養的狼犬,如…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事情,人回不來,那頭甚通靈性的狼犬一定會回來傳警……」

「可是……唉,從早上到現在已是足三、四個多時辰,趙老闆一連派出數撥人馬卻……

唉,其令人揪心……」文師爺門怨自唉的嘆道。

這話雖沒明顯表露出不瞞,可是聽在趙威武耳里立刻臉上一陣青紅。

「杜省三——」趙威武驀然朝着大廳外吼聲震天。

一位精壯漢子立刻進了來,單膝脆地,肅穆候令。

「傳我口諭,堂口內所有能走、能動的人統統給我出去找,媽個巴子,就是把左近的地兒翻個面你們也要找到『小豹子』,否則你乾脆死在外頭不要再回來——」

杜省三機伶一顫,低首道是,便如飛而去。

他知道大當家這回是真正的火到了極點,因為他從十八歲入幫,十五年來就從沒見過趙威武發過那麼大的脾氣。他更知道今天要是找不到那個祖宗,那還不如在外頭找棵歪脖子老樹自己弔頸。

畢竟人人都知道「四瘋堂」大當家「鐵獅子」的話,甚至硬到可以上當鋪噹噹,現在既然他說出找不到「小豹子」就不許回來,那麼他的話就和掛在牆上的「畫」沒什麼兩樣,同樣是用釘子釘在那的。

「再找——」

「四瘋堂」二龍頭那張白面黑須的臉亦因焦慮而漲得通紅,他對着剛進門的家丁亦下達了第三道命令。

四老穿着「四瘋堂」制式服裝的家丁互覷一眼后,一位年紀稍長的期期艾艾的開了口。

「四……四老爺,小的們已把鎮上每一塊地兒都翻遍了,委……委實沒有發現小姐的蹤跡……」

「小姐長了翅膀?她會飛?」

倏地,「白鷹」東方起雲一掌震裂了身旁檀木茶几,目光森寒的對着說話的人陰鷙怒叱。

「是……是……小的們再……再去找……"一陣哆嗦,即四名家丁亡命似的奔出府邱。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多說一句為自己辨護的話,就已多接近死神一步。長年的接觸,做下人的對主子的脾氣,個性,習慣如果還不能摸清的話,那可是自己給自己找倒霉。

尤其伺候這位淮中第一大幫,「四瘋堂」的二龍頭,更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否則那才是自己在拿老命來開玩笑。

「起……起雲……」

中年貌美的東方夫人坐在一旁囁嚅的開口喊了丈夫一聲。

「你管教的好女兒——」東方起雲沒好飛的瞪了一眼冷哼。

有些無奈,亦有些畏縮,東方夫人小聲的憂心道:「我……我也沒想到小星星她一大早出去……誰……誰知弄到現在還不回來……」

「她平常會去些什麼地方?又常和些什麼人在一塊玩?

難道你這做母親的就一點也不知道?」東方起雲緊盯着做妻子的那一張因惶恐而慘白的臉。

「除……除了那頭『豹子』外好像前街幾個同齡孩子也經常和她在一塊,另外後街也有幾個她私塾里的同窗也時相往來,至……至於她會去哪些地方,我……我行動不便,這……

這我就不知道了……」

「真會找時間,這種節骨眼裏,你……你們偏偏給我添了那麼大的麻煩,存心想氣死我——」

一陣子沉默后,東方夫人幾次想開口,但看到丈夫那陰霾的臉,及狡黠中帶着狠毒的目光,硬把衝口想問的話給咽了回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悄然流逝。

踱著方步焦躁不安的東方起雲望望天色,喟然一嘆,有了決定。

「你在家守着,記着我說的話,只要小星星一回來,你立刻要她帶着你到後院那隱密的石室里,一直待到明天午後才能出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有了任何狀況都不可中途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那麼嚴重?你…你能對我說嗎?」

終於東方夫人壓抑不住心頭的疑惑還是問了。她不能不問,因為她這一輩子從來就沒見過東方起雲的表情這麼嚴肅,行為這麼怪異。

這裏不是淮中第一大幫「四瘋堂」的總舵嗎?

難道有什麼重大的巨變要發生?

明知道東方起雲不可能和自己說,然而東方大人還是想要知道一些究竟即將發生的事,所以顧不得一切,用一種哀求的口吻問出了心中想問的話。

「照我的話做,莫忘了你是女人,你是妻子——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少問。」

果然,東方起雲什麼也沒透露。

他取出一方黃色的絲綢,又從牆上拿下了一把極其普通用來裝飾及避邪的鋼刀,謹慎的把那方絲綢穿過刀柄的圓環,緊緊地,牢牢地打了兩個死結。

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他從不用刀,為什麼突然前兩天會把這把沒開口的刀拿去開口,而現在又繫上了這一條應該是紅色而不是黃色的絲綢。

東方夫人一點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也更猜不出他這些反常的舉動;對一個不會武,只知道念經禮佛,侍候丈夫女兒的她來說,再是不懂江湖風險,也看出了有什麼不對,甚至隱約感覺到一種不祥的信息正慢慢的逼進,即將爆發。

東方起雲把鋼刀包在早已預備好的藍布套里,匆匆出門。

前後腳之差,由總舵「鐵獅子」趙威武那派來的幫中弟子就進了門,在精緻的花廳里見到了東方夫人。

「稟東方夫人,敢問二當家去了哪?弟子好前去傳報。」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莫非有什麼事?」東方夫人艱難的站起身,拖着沉滯的步伐走了二步問。

「是這樣子的,總舵來了一位客人,大當家的想請二當家的過去見見。」

「哦?客人?什麼樣的客人?」

「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好像是什麼王爺的文案師爺。」

東方大人微蹙著眉問。「王爺的師爺?……知不知道什麼事?」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到鎮上找找,或許二當家的在哪間酒樓里也說不一定。」

在傳話的人走後,東方夫人開始不安,因為她猛地發現東方起雲和自已都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往無論什麼時候東方起雲哪怕是出門轉轉,都會交代自己或下人他的行蹤,然而今天;這一次的出門他為什麼沒說?

是他忘了?還是他故意不說?偏偏自己也忘了問,也偏偏那麼巧大當家的會在這個時候派人來找他。

她現在只希望那名傳話的弟子能很快的找到他,否則誤了時限,大當家那鐵面無私的條例,可不是任何人能夠破例。

想到這,她不覺想到了「四瘋堂」里那高高在上的「鐵獅子」,那威猛、剛直、令出如山的國字臉。同時也想到「總舵內半個時辰傳聞不到者——鞭笞五十。」的鐵律。

午後剛過。

「蓮花集」來了一對「金童玉女」,男的十三、四歲,女的也約莫這個歲數,同騎了一匹矮種馬,前頭一隻狼犬個兒挺大,幾乎快趕上了那匹馬。噢,不,這兩人一騎的後頭還有一人正用小跑步離著十五、六丈遠的距離,頻頻揮汗。

快到進集的路口,馬停了下來,停在一棵大樹下。

「『豹子』,怎麼不走了呢?」

清秀得讓人打心裏讚歎的小女孩,歪過頭露出蘋果也似的粉臉問著前面的男孩。

「你沒瞧見咱們已經到了『蓮花集』嗎?這裏咱還是第一次來,這……這個『人』境問俗,我看還是等等『糊塗蛋』好了……」前面有着一臉古靈精怪,一看就知刁鑽成性,被稱做「豹子」的男孩回頭望着後頭的人影說。

「暖呀,『入』境問俗,不是『人』境問俗,你不要胡言亂語好不?」小女孩忍不住糾正別人的白字。

「明明我記得書上寫的是『人』你怎麼念成『入』?」男孩顯然有些不服。

「『人』上面的頭在右邊,『入』上面的頭在左邊,你就是這個毛病,老是錯把『馮京』當『馬涼』,粗心大意」

小女孩伸出了小手一面在男孩的背上用力的寫着「人」和「入」一面解釋。

「好啦、好啦,你弄得我好癢。媽的,什麼左邊右邊的,又不是『小兒麻痹』,頭當然是長在中間才對……」男孩一面嘻嘻笑道,一面混身扭動。

女孩嘟起了嘴,一副欲泣的樣子悶不哼聲。

「又……又怎麼啦!」男孩輕拍了一下額頭:「姑奶奶到……到底又怎麼啦?」

「你……你又罵人。」

「我……哎呀!我不早就告訴過你我那是口頭語,口頭語……媽,馬上就到了,嘿嘿,馬上就到了。」

女孩的臉剛一變色,男孩立刻驚覺,見風轉舵的改變了即將順口而出的粗話。

「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口頭語,反正和我說話我的要求就是這樣……」女孩也被他的機智弄得毫無辦法。

「好、好,我的姑奶奶,小星星,我這頭天不怕,地不怕的豹子認識了你真是栽到了家,唉,這是什麼年頭喲,這往後的日子可又要怎麼過喲……」

氣得伸出粉拳,女孩輕錘著男孩的肩膀,嬌聲笑着說:「認識你我才倒霉哩,害得我每天被娘罵一點女孩子味道也沒有。

「味道?哇噻,這我可是從來沒想過的問題,來,讓咱聞聞,看看女孩子到底身上有什麼味道。」男孩子嘻皮笑臉的回過頭聳動着鼻子直往女孩身上嗅。

嚇得女孩直往後躲,同時一疊聲的笑罵道:「死相、無賴、色……色狼……」

這裏正鬧做一團,一個比叫化子好不到哪去的猥瑣漢子,露著黃且黑的大板牙,氣喘吁吁的跑到樹下。

「小……小豹子,咱……咱可是只有兩條腿,你……你們可把我給追……追慘啦……」

看着對方伸著舌頭,滑稽古怪的垮著雙手下垂吊晃着,再也忍不住,這兩個孩子笑得差些摔下馬來。

「糊……糊塗蛋,你……你真的像極了我……」男孩捧著肚子說。

「真……真的呀……」

「糊塗蛋」禁不住心喜問出了一句肉麻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來。

因為每一個人都誇讚這男孩長得俊,而且每一個人都喜歡聽恭維的話,糊塗蛋更是有這種毛病。

「你……你恐怕弄錯嘍」男孩眯着眼摸著耳朵。

長嘆了一聲,糊塗蛋知道當這位小主人有了「眯着眼」「摸耳朵」的動作時,他一定將要說出能嘔得人吐血的話,或做出氣得人跳腳的事來。

可是人總有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傾向,不幸的糊塗蛋更也有這種毛病。

於是明知不會有好話,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那你說我像……」

「我說你像極了我的『尼克森」

話一說完「糊塗蛋」果真一口鮮血差點噴了出來。

因為那隻大號狼犬尼克森,正搖晃着尾巴,吐著舌頭擺呀擺的從前頭跑來。

瞪着一雙怪眼,「糊塗蛋」結舌道:「我……我的小祖宗,你……你為什麼老喜歡把話……把話說個半截?這……這不是整死人嘛……」

強忍着笑,男孩翻了翻眼珠:「是……是你自己自鳴得意打斷了我下面要說的話,這可不能怪我……」

想想也是,「糊塗蛋」只能一付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人家欠了他銀子沒還一樣,朝前再走。

「喂、喂,糊塗蛋、吳必發、吳大哥……吳叔叔……」小豹子一聲比一聲叫得親切,眼見人家不搭理,最後連吳叔叔也喊了出來。

「糊塗蛋」吳必發終於停下了腳步。

男孩的法寶果然有效,從小至大無論他做錯了任何事情,說錯了任何話,只要「吳叔叔」喊了出來,這「糊塗蛋」就像孫猴子套上了緊箍咒一點轍也沒有。

回頭對女孩擠了個眼晴,小豹子催騎上前,嘿嘿乾笑兩聲擺出一臉讓人又好氣、又好笑,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有什麼事你……你就直說啦。」

「糊……吳叔叔,你可不能丟下咱兩人,一個人頭裏先走,這……這『蓮花集』咱可是第一次來,何……何況說好的有樂子同享,你……你要失信於我的話,那麼回去后出了紙漏你……你一人獨扛,可不要說咱不夠意思不幫你『圍事』……」

小豹子的話就像一記悶雷,震得「糊塗蛋」迷里馬虎,七葷八素,也嚇得他兩腿差點發軟,站立不住。

「小……小祖宗,是……是你提議來這的,我……我是拗不過你才……才跟着來的,你可不能這個樣子陷害我……『四瘋堂』的鐵律,媽呀!咱一想起刑堂『刀疤六』那張閻羅王似的門板臉……我就腿肚子發軟……」又嘆了口氣「糊塗蛋」說:「好、好,有……有樂子同享……同享……」

「對嘛,這才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噢、不、不……有難同當的好哥們,不、不,好叔侄,嘿嘿……好叔侄……」

對這個能把活人氣死,和把死人氣得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小祖宗」,「糊塗蛋」可真不敢再有一絲不悅。

「哪,前頭就是『蓮花集』,集裏面吃喝玩樂樣樣俱備,待會呢,我會找一間最大最大的賭檔,嘿嘿……這仍須靠少爺那雙『奶油桂花小手』,等弄到了銀子,這就……這就『大家樂』啦。

眼裏閃起一種興奮莫名的光彩,小豹子噴噴兩聲,回頭對着那女孩說:「小星星,記着等下可千萬要沉住氣,不要在一旁給我亂出餿主意,以免影響了我的判斷能力,這裏可是大場面不比『清河鎮』,哇哈,我……我的手已開始癢了……」

「好……好嘛,人家不說話就是了,不過你……你千萬不能貪心,像前幾天在『清河鎮』小禿子賭檔里把人家贏得死脫,害得他差些上吊,末了連一個銅板也沒帶走,白搭了一下午……」

「我如道,我知道……」小豹子思維早已飄到爪哇國,口裏漫聲應道。

「少……少爺,咱『糊塗蛋』先把話說在前頭,這外來的一切大小事情,牛鬼蛇神我全都罩了下來,這……這回去後堂口裏狗屁倒灶的審訊,和那些捧著雞毛當令箭的跳……跳樑小丑,妖魔鬼怪,你……你可要替我擋着些喲……」糊塗蛋就算會糊塗得把自己姓啥給忘了,也不敢忘了這等要命的大事。

「這當然、這當然……咱們可是菩薩和尚,一個招財進寶,一個念經驅魔,嘿嘿,兩相輝映、兩相輝映……」

這是什麼比喻?沒聽過。

可是小豹子的意思大家都懂,於是拉開了步子,三人一騎外加一條嚇死人的大狼狗,就像逛廟會般的進入「蓮花集」。

「鐵梆子」趙威武從來沒有這樣難堪、局促、窘迫過。這淮中第一大幫的龍頭老大現在坐在那酸枝太師椅里,就像坐在釘板上,不時換動着坐姿;也沒隔一會就站起身走兩步再坐回去。

「文……文師爺,您用茶、用茶……」

端起細瓷茶碗,做了做樣子,文師爺又輕輕放下茶碗,面上憂慮的能把人急死。

「鐵獅子」趙威武一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樣子,乾咳一聲,企圖打破尷尬僵凝的空氣:

「文師爺,王爺……王爺近來可好?身子骨可算硬朗?」

「托趙老闆的福,王爺一切都好,自從新帝登基赦了王爺前罪,洗了不白之冤后,還甚得皇上恩寵,如今大勢底定,現在比從前還更威赫顯名,所以……所以這回學生受王爺重託前來……」文師爺說到這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師爺寬心,一切不會有事,不會有事,豹兒平日嬌寵慣了,您知道沒娘的孩子總是比較縱容,尤其生長在這種環境裏,唉……不過他本性至善,雖然有時稍嫌頑皮和喜作弄人,但仍不失一個人誇讚喜愛的好孩子……」

談起豹兒,趙威武眼中閃起一種慈祥的光輝,一張嚴肅的臉上也有了溫馨的表情,不再像一個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巨豪、與霸主。

「這是可想而知,他一定承襲了趙老闆豪邁磊落的個性。」

語鋒一頓,文師爺又說:「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如趙老闆所說,會和東方二老板的千金一塊在外玩耍……」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尤其在這種刀口上,「鐵獅子」趙威武更是臉上一陣青白,因為派去請東方起雲的人已足足離開了一個時辰,就算用爬的吧,從東方起雲的宅邱到總舵二個來回也足夠了。

胸中怒火頓熾;在一個外人面前,而且還是在自己總舵內,這種散漫的辦事效率簡直是丟人丟到家了。

於是再也按捺不住於是那張棘木太師椅的扶手,在趙威武的一掌擊下已「克擦」一聲碎成四、五塊。

「四瘋四衙」

暴吼聲中趙威武派出了終年須臾不離一旁的四名貼身保鑣;他已在急怒中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忘記了這四個人無論在任何狀況下都能提供自己最好、最嚴密、最安全的一層保護網。

這個時候已開始掌燈。

掌燈的時候東方起雲來到「清河鎮」前一處少有人跡的雜木林里。

月牙只有彎彎的一線,在漆黑黝暗的林中一點用處也沒有。今天初三,嗯,這個日子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約定好,現在他們該來了吧?

「白鷹」東方起雲踩在枯枝敗葉上腳步聲一響起,不遠處一隻火摺子一閃突滅。火光中任何一張人臉看起來都會顯得詭異多變。急切中他已看清了那人,同時也發現竟然有無數的黑衣人緊貼在一株株樹榦前,彷彿身軀已與樹身合成一體,動也不動一下。

放下了心中的沉鉛,平緩了一下因趕路而略顯急促的呼吸。

「會主久候了。」

「哪裏,二當家早來了些,現在只不過剛掌燈而已。」

兩個人的話俱皆低沉、平淡,像是老朋友;卻又少了老朋友那份熱絡勁。要說不是朋友嘛,可是又像認識了許久。

「想必會主接受了敝人的提議是不?」

「當然,要不然二當家怎麼可能此時此地看到葛萊,以及葛某人的屬下。」

「說得是,那麼一切也毋庸客套,不知會主對事成之後共同利益可有異議?」

「二當家過慮了,葛萊決非那貪得無厭,不知進退之人,趙威武早已把咱們這些苦哈哈通人了絕境,今天承蒙二當家慨然允諾,方得一線生機,葛萊豈能再做非份之要求?」

「好,會主果然快人快語,東方起雲也非小器之人,今晚事成『大東河』以北,『褚城』以西,今後全是你『黃綢鋼刀會』所屬,只要『四瘋堂』有我一日,絕不準有人越界一步,閣下可滿意否?」

「謝二當家大量,葛義重沒齒不忘。」

「既如此,一切按計劃行事,東方起雲先走一步,午夜時分當候大駕。」

月更淡、雲更濃。

月淡雲濃總是適合奇襲的時機。

「四瘋堂」總舵是一座廣大的宅院,它矗立「清河鎮」里已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裏只有一次,「四瘋堂」,讓它的敵人攻進了「清河鎮」。那次來襲的是「百花盟」一個己有悠久歷史的南邊大幫。

也僅僅攻到了「四瘋堂」的大門前,「鐵獅子」趙威武就像一頭猛獅,生生撕裂了「百花盟」盟主申無慮。從此以後就再也沒聽說過有哪一門派,哪一幫會願意與「四瘋堂」為敵。

因此「四瘋堂」也順利的、正派的,在它勢力所及的範圍里,儼然成了一個商業集團,做起將本求利,錙銖計較的生意。

當然它經營的全是合法的、合理的各行各業。

於是乎原本包賭、包娼、販賣人口、攔路行動、甚至靠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一些黑道門派,只要「四瘋堂」有人的地方,全都消聲匿跡,無他,只因「鐵獅子」不允許有這類事情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想而易見,「鐵獅子」趙威武一定是個一絲不苟,嚴肅刻板,直不隆通的硬漢。

剛走到一處轉角。

東方起雲看到了「四瘋四衙」中的二人,東張西望的一面留意街上的行人,一面注意著兩旁商家,形態倉惶與焦慮。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疑心生暗鬼,這是每一個想做壞事的人所有的共同通病。

迅急的貼牆而立,藉着陰影東方起雲躲過了他二人,同時心裏開始猜測。

思索了一會,仔細的把自己和「黃綢刀會」接觸的每一環節再縝密的反覆推敲,東方起雲行出了轉角。

他雖不知道「四瘋四衙」那兩人找的是否自己,可是他知道今夜的行動計劃決不可能露什麼珠絲馬跡。

因此像個沒事的人,東方起雲走入了大街,也只不過才行了五、六步,他已發現了一件難以相信的事。

因為在他的記憶里從來就沒見過「四瘋四衙」會同時離開趙威武的身邊。

現在他又看到了另二名「四瘋四衙」,而對方也發現到了他。

「二當家」

鎮定的等到來人行至跟前,東方起雲才淡然的說:「黃武,陳得海,你二人幹嘛慌慌張張的?」

「二當家,您……您可找苦了咱們」叫黃武的有些憂心亦有些許埋怨。

「找我?」心裏一驚,東方起雲戒懼的又問:「誰找我?是不是大當家?」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漬,陳得海一疊聲道:「二當家,您老去哪了嘛?趕快、趕快跟我們回總舵,大當家的人冒得幾乎要燒房子了,他足足找您快二個時辰了……」

「知不知道什麼事?」東方起雲試探的問。

「好像為了總舵來的一位客人,也好像是為了『小豹子』失去了蹤跡……哎呀,不管為了什麼,您老快走吧,再磨蹲大當家那脾氣和鐵律可是誰也擔待不起……」陳得海連聲催道。

鎮尾、黑竹林。

「你們等等我,我……我方便一下。」東方起雲停下了腳步說。

前行的二人也停了下來,縱然心裏急得要命可也不敢有所表示,畢竟小解出恭是每個人都難憋得住的事,更何況他可是坐「四瘋堂」第二把交椅的人。

他們能說什麼?又怎敢說什麼?

只有等了;然而這一等就等了許久。

漸漸地有些不耐,黃武小聲的滴咕:二當家的還真磨人,怎……怎麼蹲了那麼久?

「該……該不會蹲出毛病吧?好像二當家有些痔漏的毛病。」陳得海也犯了滴咕。

「喂!老陳,你去瞧瞧。」

「去你媽的,你自己怎不去瞧瞧?」

這裏兩個人正說着,後頭遠處傳來東方起雲的聲音:「黃武,你……你過來一下……」

「嘻,老黃,二當家叫你哪……」陳得海幸災樂禍的取笑。

「媽的。」黃武萬分不情願的低罵一聲,走入黑暗中的竹林。

「陳得海你快來,黃武讓蛇咬」竹林里當然有蛇,而且竹林里的蛇大多是劇毒的青竹絲。

所以陳得海一聽東方起雲急切的叫喚,立刻也進人竹林。

東方起雲各個擊破順利的宰殺了黃武與陳得海。

他二人在死前也難以相信插人自己胸口的鋼刀會是出自二當家的手。

「四瘋四衙」的武功決不是浪得虛名,對東方起雲來說他決無法以一敵之,更無法無聲無息的殺了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然而他做到了,只因為他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出其不意,攻敵不備。

人家說「鐵獅子」趙威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邊的「四瘋四衙」。

也有人比喻「四瘋西衙」正像趙威武手中的劍,而劍才是讓一個活人變成死人的最好利器。

現在東方起雲已經折斷了趙威武手中的劍,雖然他知道斷劍亦能殺人,但是一把斷劍的威力絕對沒有一把完整的劍來得令人可怖。

不管英雄或梟雄,他們的忍耐力、容忍心一定是超人一等。

尤其一個想要成為英雄或梟雄的人,更需具備了能承受「胯下之辱」韓信般的胸襟。

當着幫中眾人以及文師爺的面,東方起雲就在總舵大廳二話不說脫下了上衣,捱完了五十鞭。

當然這五十鞭並沒完全落實,否則東方起雲一定早已暈厥。這就是功夫,執鞭人的手上功夫。

通常每一個刑堂執事都有這種功夫,他們能把皮鞭抽的震天價啊,看似每一鞭都運了全力抽在人身上,然而那鞭子在著身的剎那已卸下了力道。相反的,他們也能讓看似無力的鞭子,每一下都能抽進人的五臟六腑,痛進捱鞭人的內心最深處。這就要看執鞭的人要不要整你了。

這可真是鐵律如山。

有誰聽過一個幫會的二當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捱鞭?

這該是種恥辱,一種無法忍受的恥辱,然而「四瘋堂」里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就是趙威武如果犯了他自已下下的鐵律,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脫下衣服,承受那五十鞭。

所以東方起雲穿好了衣服后,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回答著趙威武的問話。

他真的能放得下嗎?

「起雲,你坐,你坐,嗅,這位是文師爺,京里來的……」趙威武也像忘了剛才板着臉下令鞭答的事,恢復了往日的態度。

他就是這種人賞罰分明。

「文師爺你好。」東方起雲欠欠身,居然臉上還有一絲笑意。

「你……你好,二老板……」文師爺頗感窘迫。

「起雲,豹兒可和小星星在一塊?他們去了哪?你……你可知道?」趙威武憂慮的問。

「我想他們應該是在一塊,因為小星星從早上出門到現在仍未回家……」東方起雲說的是實話。

「這個『糊塗蛋』、王八羔子、他……他是怎麼照顧這兩個孩子的……」趙威武臉已開始陰沉。

「我想應該不會有事,或許『糊塗蛋』被他們逼得沒辦法才玩到現在仍未回來。」東方起雲對這兩個孩子有太深的了解。

「我知道不會有事,可是『糊塗蛋』總該抽個空,或找個人回來傳報一聲呀!」

「文師爺來敝堂是……」東方起雲禮貌的問。

「嗅,文師爺是我那至友『洛陽王』特遣而來……」趙威武搶過話代文師爺答道。

「莫非……」東方起雲猜測道。

「對,『洛陽王』已經洗清了沉冤,而且現在也恢復了爵位。」點了點頭趙威武說。

「那麼文師爺此番前來該是為了豹兒之事嘍。」

「不錯,偏偏人家第一天到,咱們就讓人看了笑話,擔足了心。」

「言重,言重,其實學生現在已不擔心了……畢竟……畢竟我想應該沒人敢捋『四瘋堂』的虎威……」文師爺解圍的說。

「我想再過不久豹兒他們就應該回來了……」趙威武歉然的說。

「是的,是的,學生不急、不急……既然有貴堂高手隨侍一旁,應該決不會出事才對……」

文師爺顯然對剛才東方起雲的鞭答仍不能釋然,故而說話語氣已婉和了許多。

在他想東方起雲只不過遲了一個多時辰已捱了五十鞭,那麼他們口中的「糊塗蛋」豈不是連命都得去掉半條?

人無橫財不富

馬無野草不肥

小豹子三人站在這家「對對胡」賭坊的大門前,就看到了這付對聯,再一抬頭橫批三個大字「錢來也」。

笑了。小豹子笑得真像只豹子,他的眼裏充滿了興奮、刺激、貪婪、彷彿已發現到一大片每隻都這又肥又大的羊群。

「哇噻,果真是大地方、大場面,光瞧這門面,這兩付對聯,我……我就知道今兒我一定可以大展雄風,再也不用擔心贏了拿不走……」說完他就上了台階,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頭拱進去。

輕輕扯了扯小豹子的衣袖,小星星輕聲說:「豹子,我……我覺得這家賭場有些不妙……」

「為什麼?」小豹子一臉茫然的問。

「因……因為那三個宇……」小星星指了指橫聯。

「錢來也……」小豹子歪著買低聲念了一遍說:「我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呀!」

「暖呀,你不覺得這三個字好像在說我們捧著銀子進去送給他們嗎?」小星星輕跺了跺腳解釋。

「呸呸呸,你說點吉利話好不?我們還沒進去呢,你就說什麼送不送的,你怎麼不反過來想,那裏面一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在等我們去拿呢?」小豹子最忌諱的就是在賭博前聽到什麼送呀,輸呀,之類的話。

其實每一個喜歡賭的人都有一些怪毛病,也都忌諱一些事情。

「對……對不起嘛,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看小豹子變了臉,小星星囁嚅的賠著不是。

「好啦,好啦!」揮了揮手,小豹子厭煩的說:「幫幫忙,我的大小姐你可不可以稍為有點笑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你苦着個臉,我一定輸……」

「輸」宇一出口,小豹子又「呸呸呸」了三聲,然後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用腳底踩着連聲禱告道:「財神爺、土地奶奶,還有你們推著百寶車的五位散財童子,你……你們統統可要幫着點我,剛才我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可不是存心的……」

放下了合十的雙手,小豹子不再搭理她,昂首闊步進入了「對對胡」的大門。

「喂喂喂,幹什麼的?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知不知道?悶着頭瞎闖想要找打是么?」

進了大門,來到天井,二個彪形大漢,胳臂比小腿還粗的攔下了小豹子和小星星。

「糊……糊塗蛋,這……你……你該亮相啦。」

終究是小孩,小豹子一見這兩個鐵塔也似的大漢惡聲惡氣的攔了路,立刻驚嚇得語不成聲。

「兩位。」「糊塗蛋」從後頭快步上前,瞪起一雙怪眼說:「這裏可是賭檔?」

「不錯。」一名大漢雙手抱胸回道。

「那你們攔著咱們幹什麼?」

「您……您誤會了,我們是攔着他們……」指指小豹子那大漢賠著笑說:「我們怎敢攔您呢?」

「我問你們,賭檔可是賭錢的地方?」「糊塗蛋」成竹在胸的問。

「當……當然,我們這裏當然是賭錢的地方……」

「那你攔着他們作什麼?」

看出了什麼?那大漢有些難以置信的支吾道:「他……他們和您一道……也……也是來賭錢的?」

「廢話,不賭錢咱進來幹嘛?」小豹子一見對方轉換了語氣,立刻又神氣的從「糊塗蛋」身後走了出來。

「你兩位聽好,這是咱的小主人,怎麼?你們這有規定不準小孩子賭嗎?」

「不,不,我們這隻有一個規矩,那就是『沒錢莫入』,既然這位是您的少主人,我們歡迎,歡迎,對不起,請……」

哼了一聲,拉了拉衣襟,小豹子趾高氣昂的在他們躬身賠禮中穿過天井。驀然

「這位,您等等。」頭先說話的漢子又在身後大聲的叫着。

「怎麼?你怕咱沒錢是不?」小豹子伸手人懷掏出了一疊銀票,回身揚了揚道。

「不,不,你誤會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小豹子一臉不解。

「是……是我們裏面不準……不準帶動物入場……」瞄了一眼「尼克森」,那漢子說。

「噢,應該的,應該的。『尼克森』來,你給我好好待在這,等我贏了錢給你買上幾斤上好牛肉……」

只要准賭,小豹子就算要他光着屁股去賭他也恐怕會幹。

把「尼克森」拉到天井中靠牆邊,輕輕拍了拍「尼克森」的頭,小豹子像哄孩子一樣的哄著。

「尼克森」顯然聽得懂他的話,竟乖巧的蹲坐於地,伸出舌頭添了添小豹子的手,低唔兩聲彷彿在說:「咱知道啦」

這一整間大廳擺滿了長的、方的、圓的,各式賭枱;每一張枱子面前也都擠滿了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人們。當然,每一張臉孔的表情不一,因為每一個人的運氣決不可能一樣。

望着擠動的人頭,撲面迎鼻的各種異味,小豹子的眼睛開始發亮,血液迅急的直往腦門沖。尤其那一聲聲「開啦」「離手」「九自手」「七對門」的術語,夾雜着歡笑,咒罵、嘆息,已經把他的魂兒都勾跑了。

「乖乖隆的咚,這……這種場面咱……咱小豹子可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碰上,媽……媽的,好像這世上所有的賭徒都聚到一塊了……」興奮的咽了一口口水,小豹子簡直看傻了。

小星星畏縮的躲在他的身後,一雙像星星的大眼滿是驚恐與不安。

「豹……豹子哥,這……這怎麼有那麼多人?」

「你怕什麼?人多才過癮,才熱鬧……」

剛想擠進人堆里,小星星又拉住了他說:「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這裏的氣味實……實在難聞……」

當然難聞,汗酸味、脂粉味,再加上迷漫着整個大廳的煙草味,沒有人被薰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可是這種氣味對小豹子來說卻無異有種提神醒腦的作用,他猛吸了兩下鼻子,然後說:

「沒有呀,我覺得這兒的氣味蠻清新誘人的。好啦,好啦,你到底進不進來?再磨蹭下去,待會人家散場了,姑奶奶,我可就只剩喊天的份啦……」

可能嗎?這時候才是午後沒多久,大白天裏這兒就擠都擠不動,要散場除非來一場大火把房子燒了才有可能。

小星星不敢再嚕嗦了,因為她知道小豹子的脾氣,這時候要攔住他,除非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悄悄地拿出小花絹,她捂住鼻子開始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往裏擠。

「小……小祖宗,地買到了,咱……咱對這玩意實在沒多大的興趣,你呢?就在這發財,屬下可不可以到外頭溜溜……嘿嘿,至多個把時辰咱就回來接你如何?」

糊塗蛋把小豹子帶到了大廳的中央,「寡人有疾」的混身扭動,搓着手涎著臉。

「去去去,你那毛病咱還會不知道?記着,可不要再像上回一樣弄得走都走不動知道不?好啦,你也不用急着回來,這兒花樣多,咱也想好好過過癮。」

糊塗蛋一聽他這樣說,狗蹶屁股的一溜煙就從人群里消失。

「豹子哥,糊塗蛋到底有什麼毛病?他……他離開了我們似……似乎不太好吧!……」

小星星有些擔憂。

「噢,他有種『馬殺雞』的毛病……」小豹子兩眼梭溜著四周曼聲應道。

「『馬殺雞』?豹子哥,什麼是『馬殺雞』?又為什麼會弄得他走都走不動路?」小星星從沒聽過這名詞,她當然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馬殺雞』,大概是一種馬術吧,聽他告訴我為了要克服懼馬的心理,所以他經常會苦練這種功夫……」小豹子已經看上一處押寶的枱子,他一邊往裏擠,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

「難怪他有時候寧願走路也不願騎馬,原來他對馬有種懼怕的心理……嗯,那馬騎多了當然兩腿會像打擺子似的走不動路樓……」小星星自以為是的搖頭晃腦說:「騎在馬上殺雞,嗯,嗯,是不好練,不好練……」

個子小的小豹子只擠到一圈大人們的背後,就再也擠不進去,他用手左扒右推的惹得人家回頭罵了幾句「X你娘」后,只能苦着臉急得似欲上吊。

望望面前的人牆,一張張眼前晃動的屁股,小豹子被那「三六四十三點大,吃小賠」的眩喝聲弄得心癢難煞直跳腳,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

小星星輕輕的附在他的耳邊嘀嘀咕咕一陣后,小豹子的臉由焦慮急躁開始轉變為心花怒放。

「開水,開水來啦這位添茶啦,小心您的屁股。」小豹子一面大聲吃喝,一面輕拍著前面兩人的屁股。

這種聲音,這種動作,就算前面的人是「連體嬰」吧,也會被嚇得自然分割。

你不信?

你不信的話有機會試試,不靈的話找我。

「小鬼媽的蛋你找死」

「媽個巴子,開水怎麼端到這來了?咦?」

這前面的二人像火燒屁股的挪開一條隙縫后,待發覺哪有什麼開水后,小豹子和小星星己經擠到賭枱邊,朝着他們裂嘴一笑。

「這……這是什麼年頭,這麼大的毛孩子也跑到賭場來了。」兩人嘟嚷了一句后也就又全神貫注的開始押注。

畢竟每一個賭徒在這種時候就是發現他身旁站的是頭猩猩,他也最多只是多看一眼而已。

「押好離手,開啦」

寶官在開了三次后,小豹子拿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輕輕的放在「大」的位置。

五十兩是個不大不小的數目,可是由一個小孩身上拿出來押寶,可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小豹子根本不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他挖挖鼻孔搓搓兩手,一付十足賭徒的模樣,可憐的是他的頭剛好超過賭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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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敗小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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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中“出恭”殺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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