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葬花吟

第180章 葬花吟

第180章葬花吟

也就是這個電話,讓我在心裏開始與商儀決裂——這是不同於之前的疏遠。這讓我從派系的藩籬里超脫出來。我決定不再顧及那些利益、關係、人情的羈絆,我決心在我最熱血沸騰的年紀綻放出生命中最美的華章。而我的勇氣甚至還來源於宛兒的離去。是的,她是真正離我而去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當我接到關於宛兒噩耗的電話后,便急匆匆地趕往大院。當時天下着毛毛細雨。宛兒的屍體漂浮在梅海的水面上。就像一朵怒放的蓮花,凄美得讓人心碎。她是裹着一身血紅色的薄紗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走向梅海深處的。除了這層薄沙,她什麼也沒有穿,她並不不會像那些皇宮貴族那樣,死後需要奢華的陪葬品,她並不眷戀榮華富貴,她只是一個因為仇恨而得不到愛的女人。

宛兒的母親已經坐在岸邊嚎啕大哭起來。在她的哭聲中,甚至還夾雜着責怪自己命里克夫克女的言語,這是多麼愚昧的思想,這是多麼無知的悲哀,她那驚慌失措的神情彷彿就像在大羅神仙面前無奈且悲苦地接受着神仙們早已畫好的生辰八字,她甚至沒有一丁點反叛的思想,因為她認為這些都是命里註定的,而這個社會和迫害她的丈夫和她的女兒的這些人是不需要付上任何責任的。

我也毫無顧忌地跪在岸邊失聲痛哭起來,在蛙人還沒有來之前,那些道貌岸然的機關幹部們誰也不敢下水把漂浮在水面的宛兒的屍體拖上岸來,因為宛兒是穿着紅色的衣服在梅海里自溺的,這意味着她就算死了,也要化成厲鬼去報復她的仇人。我環視着這些圍觀的人群,在他們之中很多都是與宛兒關係甚好的同僚,但誰又能保證他們背後沒有說過宛兒的壞話呢?沒有在她的背後捅過刀子呢?那些神情凝重,眼神帶着恐懼的同僚們,嘴角竟然不自主地抖動了起來。為什麼中國人的人性竟然虛偽成這樣?這些貌似比市井無賴要高尚得多的機關幹部們,在圍觀的時候,甚至比市井無賴還要虛偽,至少後者還會說真話,而前者不但不敢說真話,而且還要繼續用那些道貌岸然的假話來維護自己的偉岸,還要繼續用那些毫無人性的道德說辭來對宛兒進行鞭屍。

我憤怒至極地對着圍觀的人群怒吼道:「你們都是冷血動物嗎?宛兒在湖裏泡了那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人下去,難道你們都做了虧心事嗎?怕她報復你們?」

我一邊對着無動於衷的圍觀人群怒吼著一邊向梅海的深處游去。以前救宛兒的情景又閃電般得浮現在我的眼前。難道宛兒的命運只能是「宛潬水窮處」嗎?

宛兒的屍體被我從水中拖到岸邊。她的身體已經腫脹得發白。我把她依偎在我的懷裏,我的淚水落在了宛兒的臉龐上,一滴一滴,這淚水彷彿沿着上億年的鐘乳石,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恆久而漫長。只有我能理解她,她對我的愛是藏在內心深處的愛,她對我的恨是「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恨。後來我把那個打碎的水晶相框一併扔進了焚化爐里。我想我這輩子欠她的太多。我沒有能遵守宛兒父親的遺言,好好地照顧她,她走了,這也許是對她自己的解脫。而她留給我的絕筆信也說明了這一切。

她在信中這樣寫道:「在我的身體住着一個魔鬼,榮華富貴可以暫時麻痹它復仇的慾望,但這個魔鬼的天敵卻是愛神。可惜,我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我得不到他人的真愛。而我內心的這個魔鬼總在不斷地慫恿我去復仇。而愛神也在教誨我要學會包容和豁達。我曾經在內心深處真正地接受過你,愛過你,儘管這種愛很含蓄,經管這種愛被我刻意裝扮成的不在乎和縱容所掩飾,但是我是真的愛你的,可是你卻傷了我的心。我是一個不能容忍自己的愛人去和別的女人偷情的女人,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你為什麼不懂得包容我呢?我身體的出軌並不代表我內心的出軌,那不過是為了報仇,可是,我是確確實實是被仇恨毀了啊!看啊!那個魔鬼,它又來了,我已經無路可逃了,爽,救救我吧,我被這虛偽的名利,被這熏心的仇恨折磨得好苦啊,我的高傲,讓我無法向你承認我的錯誤,但是我又離不開你。我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這世間到處是魔鬼,對付這些魔鬼的辦法,只能是自己化成厲鬼來和他們抗爭!」

宛兒在信的結束處還寫了一首詩:

月冷心寒倦空樓,

也憶伺郎帳內羞。

玉體曾橫不知處,

寬衣解帶暗藏鈎。

張郎揚帆薄情舟,

此情無奈空白首。

婉女難報千秋恨,

商姬更添萬古愁。

痴情怨恨何時休?

梅海深處索魂綢。

對於宛兒的離去,商儀的態度卻出乎我的意料。她指示相關人員按照廳級幹部的規格給宛兒開追悼會。因為商廳的明確表態,A系統大大小小的頭頭鬧鬧們都去參加了宛兒的追悼會。商儀親自在宛兒的追悼會上致悼詞,念到傷心處,還流下了淚水。我相信這淚水是真的,她是個惜才之人,卻也疑心重重,於是宛兒的離去對商儀而言既是痛失愛將又是一種解脫。

當然,商儀把宛兒的追悼會開得熱熱烈烈並非只是因為惜才。她還有更深一層的目的——她要通過悼詞的內容向那些背後瘋言瘋語同僚們傳遞一種信息——宛兒雖然一心撲在工作上,但是控制個人情感上的能力卻非常糟糕,所以她用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她這樣的舉動與她在處理個人情感上的失敗有很大關係的。商儀的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無疑是將我推到了風口浪尖,讓我成為了造成宛兒自殺的罪魁禍首。

商儀自信於這樣操作的原因是因為她能夠讓A省的大小媒體在對於宛兒自殺事件的報道上完全失聲。同時她今時今日的地位,讓她在體制內享有充分的優勢話語權。她在宛兒追悼會上的解釋就代表組織上對宛兒自殺的定性。這完全是一種在集權體制下,用領導的淫威營造出來的一種自欺欺人的和諧氛圍。她不需要人們去反省,也不需要人們對事情背後透露出來的悲慘作一個充滿獨立理性和人文關懷的思考,哪怕連私下裏議論都會被領導視為不守紀律。領導只需要下面的人保持沉默和乖張,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被領導看死而仕途無望甚至被打擊報復。由此現象也能折射出中國的理論只能是由領導來定奪。這並不是什麼所謂的天~朝~特色,而是中國幾千年來的封建遺毒,這些有違人性的操作都應該被堅決地摒棄,而不是用來為體制的缺陷作掩飾,為理論的蒼白作辯護!

宛兒的離去帶走了許多秘密,這似乎讓商儀鬆了一口氣。但是商儀卻似乎並不放心我的存在。我並不怕她把我也「殺人滅口」,因為那不是她那一級別的幹部干出來的蠢事,我對她構不成多大的威脅,何況她對我還是心存內疚的。現在我只是失去了利用價值罷了,因為據傳她已經有了新的秘密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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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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