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信用卡的妙用
阿新回到家中驚魂未定，又拿起那個油膩膩的破舊計算器按了起來。他知道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但橫算豎算自己那個小店的買賣，即使賣空了也不過一二千元錢。他想找找家裏有什麼值錢的東東，結果從他老子阿發的枕頭芯里翻出一個發黃的信封來，厚厚的，沉甸甸。阿新一陣狂喜，心想祖宗慈悲，還留下些細軟之物。忙打開細看，嚇了一跳：原來是一根盤起來的長辮子，上面還有一個髮夾。他不死心地拿這髮夾朝亮頭裏照照，想看出點金銀成分來，不過實在掃興，上面銹跡斑斑，氣得他心裏直罵自家的窮祖宗。
阿發見兒子整日心神不定，只當他生意不好，就對兒子說：「聽說芳村老田頭的女婿阿毛前兩天去縣城進了一批貨來很好銷，你也不妨去進一些來賣賣。」
「什麼貨啦？」阿新無好聲氣地問，心想再好的貨也是遠水不救近火。
「什麼貨我也搞不清，據說都是出口轉內銷的，還可以賒賬呢。」
「還可賒賬？有這等好事？」阿新似有所動。
第二天阿新來到縣城的批發市場，照例去找他熟悉的那個禿頂阿根。
「嗨，你好久不見，哪裏發財去啦？」阿根一見他就呲牙咧嘴地笑。
「你有什麼貨可以發財的？」阿新無心和他鬥嘴，直截了當地問。
「有！」阿根詭秘地眨眨眼，「你敢要嗎？」
「有什麼不敢要的，難道是老虎肉不成？」阿新不知他搞什麼鬼。
「白粉！賣一斤可賺一萬塊！」阿根湊近阿新輕聲說。
「去你媽的！你想讓我吃槍斃啊？講點正經的！」阿新說。
「正經點？唉，」阿根嘆口氣，「老實告訴你，這年頭正經就賺不到錢。對了，你弄點瘦肉精去賣賣吧，鄉下養豬戶不少，你老丈人又是殺豬的，可以搞個聯合經營。」
「哪兒來錢搞什麼聯合經營的！」阿新不感興趣地說。
「錢么，你不會向銀行借？現在銀行巴不得你去借錢，這兩天縣城的銀行發瘋似地發信用卡，你去弄一張馬上就有現鈔到手。」阿根點撥他。
「信……什麼卡？」阿新第一次聽到這個新名詞。
「你真是個鄉巴佬，連信用卡也沒有聽說過。」阿根開始不耐煩了，「去去，去銀行問去！」
阿新半信半疑地來到縣城一家銀行，只見銀行門口擺着一個攤子，上樹一面彩旗，彩旗上誘人地寫着：「一卡在手，用錢不愁」。他不由驚喜地想：阿根這次倒幫了我大忙，一定是這卡。不過這卡叫什麼來着？他努力回憶阿根剛才的發音。「信……窮卡？對了，只有窮人才借錢，一定這麼叫的。於是走上前去怯生生地問：
「信……信窮卡有嗎？」
「什麼卡？」那個銀行小姐瞪大眼睛問。
「信……窮卡。」阿新沒自信地說。
「我們這卡姓富，不姓窮！」旁邊一位胖胖的銀行先生回答他，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喘不過氣來，那位小姐也跟着一起狂笑。
「對，對，就是這個卡！」阿新也顧不得被人笑，心切地說。
「身份證帶了嗎？」胖先生不屑地問。
「帶，帶了。」阿新忙掏出身份證。
「把這個填一下！」小姐扔給他一張表格。
手續很快辦好，阿新歡天喜地地回家等著天上掉餡餅下來。
五、生財有道
一個星期過後，信用卡果然到手，阿新忙到銀行取了幾千元的現金，於是老丈人的壽筵終於有了着落。
宴會在未庄鎮上最體面的飯店擺了三十桌，但是來得幾乎都是兩家的親朋，頭面人物只有未庄文化館的副館長王巴、工商所副所長錢貴和來庄的小學校長任之初等幾位，鎮長、副鎮長們一個也沒來。沒辦法，忙把一些平時走動極少的街坊也拉了來，湊滿人數。
卻說那個王巴是王胡之孫，說起來與阿新家也是世交，祖上雖是「不打不相識」，但兒輩早已握手言和，只是到了孫輩，一個發達起來，一個默默無聞，平時見面也就愛理不理了，所以這次光臨還算是給面子的了。但見阿新的家人老是給那工商所副所長錢貴勸酒，心裏就不高興，心想你錢貴他媽的抓着些小權，就作威作福，學你那老祖宗假洋鬼子擺臭架子！於是他也要露露自己的能耐。
「阿新，你想不想發財？」王巴問阿新。
阿新愣了一下，以為王巴要作弄自己。阿發在一旁忙替兒子答道：
「做夢也想呢。」
「有個辦法，包你發財。」王巴有意提高聲調，於是一桌的人都把眼光聚向他。
「啥啥辦法？」阿新將信將疑。
「寫書！」王巴說。
「寫書？」阿新如同聽到外星人說話一般。
「哈哈！」錢貴帶頭笑起來。
「哈哈！……」一桌的人都跟着笑起來。
阿新也尷尬地笑笑，王巴卻一臉正經地說道：
「你不要擔心你那小學文化，我可以和你合作，將我們祖上的事寫出來，保你可以發財。」
阿新心想你也不過是初中文化，比我好不了多少。再說祖上的事有啥好寫？有誰要看？只當他說夢話罷了。不料這王巴卻不罷休，繼續道：
「其實呢，也不用我們寫，找一個槍手就可搞定。」
「槍手？去打仗啊？」阿新大惑不解地問。
「哎呀，你這個人，」王巴見今天滿座是阿新的親朋，不好意思罵他鄉巴佬，只皺皺眉說，「到時候你只要簽個名就有錢拿了。」
「有這等好事，怎不見你發財？」錢貴見滿座人興趣都到王巴那兒去，有些不快，便從中作梗。
「你不相信？你敢陪我喝光這瓶白酒，算我撒謊！」王巴挑戰錢貴。
「有什麼不敢？只怕你到時候要橫下來，叫老婆兒子背回去。」錢貴也不示弱。
於是兩人各不相讓，你一杯我一盅地都喝了個酩酊大醉，讓各自的老婆和兒子背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