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生情愫

第9章 :暗生情愫

第9章:暗生情愫

溫若若現在也在後悔,小包袱里裝金裝銀裝珍珠,可就是忘了裝些肉餅、饃饃,哪怕是她最不愛吃的甜膩點心……此時若是有一塊,也比這些咬不動吃不掉的財富管用啊。

包袱背在身上沉甸甸的,真的丟開又捨不得。烏黑一片的宮殿內連點燭光都沒有,藉由著天上散碎的星光,她跌跌撞撞地在破舊的宮舍之中穿行。

——總算是見識到了比紫霞宮更加簡陋的地方,第N次被絆倒,若若只覺耳邊陰風陣陣,樹影婆娑,偶爾還有不知名的小動物在腳下穿行,她膽子再大,也抵不住一驚一乍,冷汗起了一茬又一茬。

踮腳望向身後,紫霞宮內燈火通明,若不是她賭氣跑出來,現在這個時辰已經開始吃宵夜了,福喜的手藝好得沒話說,她熬的燕窩軟滑適口,不甜不膩,舀一勺放在唇邊,溜滑進胃裏,口腔內還殘留着糯軟的香甜。

若若咽下一大口口水,忿恨地揮揮拳,都怪燕隱哥哥,若不是他起了歪心,她又何必連夜遁逃,被困在這處不知名的角落怎麼也繞不出去。

心中有個聲音為顏贏辯駁:一切都是你的猜測好不好,燕隱哥哥又沒有親自到你面前說要把你嫁出去,只不過是提了幾句新科狀元的愛情故事,瞧你敏感到馬上想到別處去,哼哼,假如餓死在這兒,將來墓誌銘可有的寫了,「此女胡思亂想,離家出走,餓死宮中,最後誤會消散,不過是虛驚一場,可悲可嘆。」

溫若若不敢隨便往房子裏闖,只好找個角落,背對着牆蜷縮著,這樣的姿勢讓她覺得分外安全,記得沒穿越前,十三歲左右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無家可歸,在小巷裏的矮牆下度過一夜又一夜。

轉了一圈到古代,又遭遇相似命運,雖然之前是迫不得已,現在是自作自受,可若若還是感慨不已。

沒有人尋她嗎?

還是福喜以為她還睡着,尚未發覺她賭氣出走。

要找也一定是在紫霞宮,他們肯定想不到側妃娘娘會自己爬上樹,踩着胳膊粗細的枝幹大膽爬過宮牆。即便是後來想到了,大概也得需要一天的時間才會把搜索範圍擴散到這兒吧。

到時候她怕是都餓暈了,連呼救的力氣也沒了。

哼,燕隱哥哥既然盤算著叫她走,沒準現在發現她不見了,索性就順水推舟,當做從來都不認識她,連派人尋找的功夫都免了,任她自生自滅。

不爭氣的淚珠子湧出眼眶,若若用手背抹掉,掌心的傷口血液凝固,卻還是止不住火辣辣的痛,人家說十指連心,不知這手掌連的是哪裏。

她是餓哭的,絕不是為了那個騙了她三年的沒良心燕隱掉眼淚,不就是萬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嘛,有什麼了不起,她還是穿越來的現代人呢,嗚嗚嗚……

古代固然不是那麼好混的,現代人又怎麼樣,最後還不是被幾千年前的「古董」耍得團團轉。

咔嚓。

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令溫若若瞬時僵住,她側耳凝聽,卻又消失不見。

屏息片刻,若若憋紅小臉,雖然她外表十三歲內在二十多,可她畢竟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啊,天生就對那些陰森恐怖飄來飄去的「好兄弟」恐懼得很,畢竟它們是不是真的存在,誰也不敢斬釘截鐵地下結論,在這種氛圍的包圍下,她很難堅定地告訴自己沒有事發生。

腳步聲又起,彷彿就朝着她走過來,越行越近。

若若把臉立即埋入膝蓋,身體球狀蜷縮,阿彌陀佛、上帝耶穌的在心裏亂叫,最後連心經都出來了,她以平生最大的誠意臨時抱佛腳,希望佛祖大發慈悲,把來嚇她的玩意通通驅散。

那抹消瘦的身子映入眼,顏贏的心臟終於落回原位,瞧她抱緊雙膝蜷縮在角落裏,楚楚可憐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怒火頓時消弭於無形,為了尋找她上躥下跳,幾個時辰都不得安寧,恨不得血洗紫霞宮,把那些個弄丟了她的奴才們都粉身碎骨的怨氣也全部離他遠去。

現在就只想抱抱她,這麼冷的夜,還穿着單薄的衣衫,她一定涼得像一塊冰。

而他剛好積聚了許多的炙熱與她分享。

早在三年前,他就該老實承認瑤瑤的預言,可偏偏倔強賭氣,不肯輕易服輸。

轉了一圈回來,結局還不是如此,老天永遠都站在瑤瑤那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最後全都應驗了。

這小東西,合該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無論如何都無法抗拒。

他認了,就算平行的時空之中,讓顏初瑤再得意一次又如何,從小到大他都沒佔過上風,苦苦抗拒溫若若的吸引力,違背內心遠離她,這樣的生活難道就更有意義么?

瑤瑤想要他幸福,而若若就是她用自己為他換回來的,所以,他才更要和若若一起幸福才行。

腳步堅定地向他好不容易才發現的信念走過去,平靜的腦海中再無一絲遲疑,手中戒指似乎散發出深沉的呼喚,青蔥玉指,絕代佳人,他的娃娃他的妃。

「若若,我們回家吧!」火熱的唇烙印在她的頭頂,顏贏將她整個人抱起,也用自己身上的光熱驅散了她的不安。

什麼東西,似乎變了。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裹着棉被,盤膝坐在熟悉的床頭,若若一掃不久前的狼狽落魄,瞪圓了眼。瞧著面色溫和的顏贏耐心地為自己清洗手掌上已經凝固的傷口,撒上最好的金瘡葯,最後用白布纏好,在若若的手腕挽了個小巧的蝴蝶結作為結束。

完美得令人不安呀。

「餓嗎?」客串完御醫,顏贏開始搶福喜的工作,命人把一大桌子熱氣騰騰的食物搬到床邊,擺放在若若眼前,「想吃什麼就說,我夾給你。」

溫若若眼神泛空,下意識望向蝦餃。

顏贏準確地伸出筷子,蘸些若若平日裏喜歡的蒜汁,小碟子托著送到她唇邊,「張嘴,別急,細嚼慢咽。」

咬碎薄如蟬翼的餃子皮兒,一大顆蝦仁落入舌尖,若若卻食不知味,怯怯地望着顏贏,心中盤算著是不是她把燕隱哥哥給氣糊塗了,要不他今晚怎麼會詭異反常到令人毛骨悚然啊。

倒不是說他態度過於親切,事實上,在過去他對她也是貼心體諒,可偏偏那種不一樣的感覺,若若可以清晰地察覺卻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偶爾瞥見顏贏瞳眸中的炙熱,她的臉還會不自然的火辣紅潤。

天啊,不只是他有問題,她大概也病了。

「燕隱哥哥,我只是一隻手傷了,另外一隻還可以自己夾。」她揮舞完好的左手,以證明自己可以自力更生。

他又夾起一片油膩膩的烤鴨,甜麵醬卷餅,塞進了若若的小嘴,「以後把『哥哥』去掉,直接喊『燕隱』就好。」

她脊背綳直,連咀嚼都忘記了,全顧著去消化顏贏話中的含義。

「吃飯的時候別發獃,小心嗆到。」大手撫摸若若的脊背,顏贏不斷為她順着氣,「要喝點湯潤潤嗓子嗎?最近天氣潮濕得很,御醫開的葯膳可以去濕,你別忘記喝。」

停停停,不許再分散她的注意力,顏贏這究竟是怎麼了?晚上沒用膳所以血壓低而導致了暫時沒有力氣與她一般見識嗎?

「燕隱哥哥,你沒事吧。」她可憐兮兮地抬起手臂,貼上顏贏冰涼的額頭,並沒有高燒發熱的癥狀啊。

顏贏淺笑着把溫熱軟綿的小手拉下來,握在掌心沒急着放開,「快吃吧,一會兒都涼了,我沒事,還有,以後你必須要稱呼我的名,這句『哥哥』還是省了吧。」

他從來就不是她的哥哥,從前不是,以後也更加不可能是。

聞不出火氣,可顏贏接連重複兩次的「拒絕」讓若若的心情立即直墜萬丈深谷。

他果然生氣了,連哥哥都不讓叫,是否想暗示以後要跟她完全脫離關係。

顏贏瞧見她亂轉的眼珠子,就猜出了這小妮子又在胡思亂想了,先前在荒涼的冷宮內受些驚嚇,她的表情到現在都是惴惴不安的。

「若若,也許我們該換另一種相處方式,你已經十三歲了,我不該用對小孩子的方式來決定你的人生。」他摸着她的頭,披散的長發散發着沐浴后的清新。

與自己相比,若若還是太小了,或許等她再大點,懂得男女之情與親情的區別,才更適宜把一切說破,進而他們之間的感情才會水到渠成。

他畢竟和家裏的老頭子不一樣,下不了手去采了這朵含苞待放的嬌花,真不知道當年父親是怎麼能狠心「吃」了才滿十四歲的母親,還在一年內就讓她大了肚子生出瑤瑤和他,真是沒人性啊。

即便是因為老頭子的「努力」才讓他和瑤瑤提早來到人世,可顏贏就是沒有一點感激,每每想到這,都要為他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兒母親抱不平。

自然,同樣的事情不可能重蹈覆轍,雖然他遺傳了老頭子的「風流」,對個十三歲的小女娃動了心,可決不能學老頭子的「下流」,在若若還懵懂的時候,就誘哄着她失身。

溫若若心中暗笑不已,在她看來,顏贏頂着少年模樣跟她講這番大道理還真有些老氣橫秋的味道,不過總的來說,他的解釋還是令人滿意的,換一種方式?她倒要瞧瞧,他究竟會換成什麼樣。

「燕隱,再講講狀元郎的故事吧,今天若若一想再想,這樣有情有義的好男人,真是天底下女子都夢寐以求的夫婿人選。」她笑眼彎彎,狡黠淘氣,說完就立即埋首於食物中,不給顏贏看穿她心事的機會。

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狀元郎」三個字異常刺耳,常寧的存在更是多餘。

顏贏一巴掌把他從意識之中拍飛,「溫和」地捏緊尚在他手心的柔荑,「男人對媳婦兒好是正常的,像常寧那種死心眼的男人,一生付出一次,摯愛一個女人,即便對方不存在於世上,他寧可孤獨終身也不會在真正意義上再去接受另外一個人,況且他的女人還沒死呢,想趁虛而入就更加不可能。」

等會兒立即再派一隊御醫去看狀元夫人,他要那個女人活到白髮蒼蒼,佔住常寧的心房,也絕了「某些人」萌生的綺思。

若若心裏很受用,卻口不饒人,「話也不能這麼說,好男人遇到不容易,只要守着,日久生情,難保不會得償所願。這種事,光說不練假把式,還得親自嘗試下才曉得最終結果吧。」

顏贏乾乾一笑。

盤算著要不要一腳踹常寧出京,隨便找個地方叫他出公差,最好三五十年之內都別回京,免得若若總念念不忘的嘮叨。

最惱火的是,之前是他讓若若心裏對常寧起了念想,這會兒他再忽然反口,把不久前才為常寧樹立的光輝形象拍碎,面子上也確實有些過不去。

只好以沉默相對,無言就是最好的抗拒。

要他把若若讓給那個娶了媳婦兒的傢伙,休想,即便是他死了也不可能。

揮手命福喜把殘羹冷炙都撤下去,才吃個半飽卻已經胃口全無,顏贏把若若的身子往床裏邊推了推,「睡吧,夜已經深了,明天還得早朝呢。」

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逃避,露骨到連若若都看得出他的抗拒。

真是匪夷所思啊,昨天他還神神叨叨在自己跟前給常寧歌功頌德,今天連聽見這個名字都不耐煩了,難道她先前的猜測都是錯誤的,顏贏從一開始就沒想亂點鴛鴦譜?

顏贏呼吸沉重均勻,背對着她,似已熟睡。

溫若若打了個哈欠,眨眨眼擠掉兩滴淚珠,頭習慣性貼在顏贏身後。

還真是繁亂複雜的一天,也終於在圓滿之中結束,至少最後她並沒有在外邊被嚇破了膽兒,饑寒交迫的度過一宿。

光憑着顏贏在關鍵時刻如神降臨,一直把她打橫抱回紫霞宮,又殷勤服侍,還詆毀了常寧,這些都足以讓若若原諒他言語之中的朦朧曖昧。

顏贏對她是特別的,側妃也好妹妹也罷,她知道,只有他會在這樣無法入眠的夜晚中陪在她身邊。

新棉被似乎也蠻舒服的,睡起來軟綿綿,包裹住她和顏贏的身軀,讓她親近地貼在顏贏身後的嬌軀掩藏起來,也擋去了不合時宜的猜測。

閉上眼,美夢瞬間來臨,黑暗與不安,被隔絕在旖旎的氣氛之外,近不得身。

可憐的日冕帝,一邊維持着呼吸的沉重均勻,一邊無奈地瞪視着窗外明月,開始很認真的為親爹找借口辯解,或許他當年也是想等母親再長大些,可惜有些時候,管住自己的慾望真是一份艱苦的考驗,若若的失眠症、戀物症都治好了,那麼誰又能救贖他在黑夜中的了無睡意。

翌日,頂着兩顆碩大的熊貓眼,日冕帝罕見地在金鑾殿上……睡著了!

溫若若手裏捧的是金燦燦的聖旨,維持同樣的姿勢,已有一炷香的功夫。

傳旨的總管太監孫安早就回去給日冕帝復命了,福喜把失魂落魄的娘娘扶進卧房,不解道:「娘娘,這本就是您應得的,現在旨意來了,奴婢還覺得稍微晚了些,您若是不滿意,也得再等些時候與皇上提,三級跳的從側妃直接提為皇貴妃,那後宮的娘娘們又要害幾個月紅眼病了。」

是的,正如宮娥福喜所說,若若她升級了。

事先沒有任何預兆,顏贏半句口風不漏,他這道旨意下得隨性,若若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去早朝的路上,忽然就一道旨把他藏在紫霞宮的小女孩抬到皇貴妃的位置,傲然後宮。

近身伺候的奴婢們莫名興奮,側妃娘娘獨受皇寵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大夥都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沒料到,她這步跨越如此之巨大,幾乎是從宮妃的最底層一下翻身到了最頂層,若日後再見到來鬧事的吉妃,對方可是要規規矩矩地來請安的。

雖說是一件喜事,可若若卻不那麼開心。

外人不知道她和顏贏的真正關係,她自己心裏可是清楚得很。雖同塌而眠,卻是規矩得不能再規矩,顏贏摟她入懷,用的可是呵護小孩子的態度,拍拍打打就恨不得她立即入睡不要煩他,每每在這個時候,若若就乾脆幻想顏贏是他早逝的爸爸,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這樣子哄著若若睡覺的。

現在,亦父亦兄的顏贏忽然下了這麼道旨意,那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記了她真正的身份——顏贏的小老婆,後宮幾百號女人之中最不起眼的塵埃,呃,現在是灰塵遇水凝結成球,可以稱之為泥團了。

她頭痛得想拿腦袋撞牆。

難道帝王都是這樣的跳躍性發散思維嗎?一會兒這裏一會兒那裏,從上到下,隨便就讓她漂浮在半空之中著不了地。

即便是想猜測,也無從下手。

昨天她還玩了場失蹤記,顏贏沒找她算賬不說,還讓她做皇貴妃,換成是誰恐怕都不會安之若素吧。

「娘娘,孫總管請奴婢代為提醒,現在您的身份不同了,這紫霞宮怕是住不下去了,他已經準備好了幾處宮舍請您挑選,只要您覺得滿意,他立即着手安排。」福喜好生驕傲,宮裏哪個娘娘也沒混到這麼如意的份上啊,連住在哪裏都能自己決定,她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心裏可早就為主子盤算好了最佳住所,就等著若若追問一句,便要來個「竹筒倒豆子,知無不言」。

沒有興奮,若若搖搖頭,把聖旨隨意地往福喜懷裏一塞,往書房而去。

手捧聖旨,福喜垂著腦袋為猜不出若若的心意而苦惱。

最近娘娘變得很奇怪,皇上每晚來陪,也不見她高興。送來了禮物,就隨意的命人丟進了庫房,現在連當了皇貴妃,非但不見喜色,反而愁緒爬上眉梢,若有所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願透露半點。

「娘娘,選住處的事兒還得及早回復孫總管,奴婢尋思,這八成是內務府給開了後門,您這邊確定下來,他們還要想辦法名正言順地讓您順利住進去,這一來一回也需要很長時間……」字字斟酌,福喜瞧著若若臉色提醒。

若若無可奈何地撅了撅嘴,「幹嘛要搬,紫霞宮住得舒坦,又安靜又自在,你就這麼回給孫安,直接給紫霞宮換個招牌就成了,若是他辦不到就去和皇上說本宮還做側妃,皇貴妃的位置他愛給誰就給誰。」

反正她是不稀罕。

福喜窘得說不出話,許久,老老實實道:「娘娘,這件事有些為難孫總管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去陛下面前指手畫腳呀。」

若若心頭憋悶,也只是有氣沒處撒,借題發揮。

這件事別人可幫不了忙,她還是得去尋顏贏討個說法,是嫌她日子過得太安寧平和了是不是,非得要把她扔進小老婆堆里,爭風吃醋一番。他那些個如狼似虎的宮妃們,每天琢磨的是怎麼把皇帝陛下拖上卧榻,最好是榨得乾乾淨淨,讓他沒力氣在別的女人身旁「雨露均沾」。可她不是啊,充其量她存的心思就是把顏贏當做個人型催眠劑,助她度過換被子這段時間的不適,難道她這麼無害的小願望,就要拿以後的安寧日子來交換嗎?

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顏贏把個「燙手山芋」面不改色地扔她懷裏,是啊,燙的人不是他,他當然無所謂了。可把「接山芋」的若若給愁壞了,這以後的日子還想不想好好過了,她在宮裏一無恩寵,在宮外二無靠山,前世是個沒有爹媽的小孤女,到了今生狀況基本上沒改變,為了個皇貴妃的虛名,和宮妃鬥來鬥去,她憑什麼吶。

當了皇貴妃不就是每個月多幾兩銀子零花,見着別人不必跪就等著被別人跪,她又不是祖宗牌位有被人跪的嗜好,而且腳脖子上的九爪金龍環可不是假的,有這玩意兒在,即使將來顏贏立了皇后,她也照樣可以傲然站着,小膝蓋骨不遭那洋罪。

一不圖財二不圖勢,在紫霞宮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無拘無束逍遙快活,她是瘋了才會去做那個什麼皇貴妃。

不行,還得琢磨個辦法讓顏贏收回聖旨,雖說皇帝說一不二,吐出的唾沫砸出的坑,可總還有轉圜餘地。大不了今天升,明天再想個名目貶,一來一回都有奴才們去打理,她最多鬧個惡名在外,實質上的生活不改變就好。況且,顏贏「殺殺」她躥紅的氣焰,沒準能讓那些個吃飽了撐的沒事就想吸引皇帝注意力的女人們心理平衡些,瞧見她「落魄」,前些日子那些顆受傷的芳心也就悄悄癒合了。

這個主意真是不錯,若若簡直要為自己喝彩了,也就是天才如她才想得出,換成了這個年代的女人,墨守成規,一板一眼以男人為天,能瀟灑放下才怪。

開解完畢,若若心情舒爽不少,指尖彎曲,輕佻地朝站在門口不敢湊太緊的福喜勾了勾手指,「聽說皇貴妃的宮裝送來了?叫人送過來瞧瞧。」

聽說每個品階的宮妃穿的宮裝都不大一樣,越往上越華麗,金絲銀線,富貴牡丹。

既然註定沒機會穿着招搖,不如先取來過過眼癮,她本就痴迷於各種刺繡,現在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哪捨得輕易放棄。

福喜乖乖地出去辦差,娘娘最近八成壓力太大了,怎麼看怎麼有些不正常。剛才還在為當了皇貴妃的事兒鬧脾氣不高興呢,才轉了一圈,臉上又有了笑模樣。

這樣才好嘛,在其位謀其事,她天生就是主子命,深得皇上寵愛,就該是踩着青雲梯一路往上,待在小小的紫霞宮,委屈了。

午膳的時候,顏贏沒來,太監總管孫安也沒送訊兒過來,若若等了許久,堵著氣開了飯,咬着圓潤的牛肉丸子,她氣惱地想,顏贏一定是辦了虧心事不敢登門了,很好,躲吧,瞧你能躲上了天永遠不露面。

皇貴妃的專屬宮裝果然很美很耀眼,裏外七層,每件都極薄,穿在身上輕飄飄的不會感覺厚重,這可是傳統文化的頂峰啊。這些個玩意兒,保存不了許久,千年之後早就化為一團飛灰。若非有幸親眼所見,若若真不敢相信衣服也可以精緻秀美到此種極致。

若是穿上了它,沒準都能踩着空氣飄飄欲仙,隨風飛去。

「娘娘,要不要穿上試試?多美啊。」福喜瞧著若若喜歡,順水推舟建議道:「雖然這是內務府按照您的身形準備的,可畢竟不能盡善盡美,還是穿上感受下,哪裏不舒服就叫他們去改。」

若若抬起頭,安詳道:「看看就成了,確實挺不錯的,回頭你叫人小心地放回到箱子裏,等孫總管來了叫他帶回去。」

福喜臉一跨,小心翼翼地問,「娘娘,不叫人留下嗎?這件宮裝和別的衣裳不一樣……」

唉,傻丫頭,她當然知道不一樣,要不幹嘛割肉似的把到手的好東西丟出去,若若雖然面色平靜,心裏卻在滴血,多美、多柔軟、顏色多鮮亮、綉工多細密啊,可惜不敢留下啊,除非她想為了件衣服就把接下來的安寧一道葬送了。

扭過頭去,不去看這件珠光寶氣的衣服,她壓抑下心動,小臉漲紅,趕蚊子似的揮揮手,「拿走拿走,孫安不來,你就派人送回去,就說是本宮的意思。」

福喜看看她,嘆了口氣,沒再開口相勸。

這位娘娘性情好,人溫和,卻也有掩不住的小脾氣,一旦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拽不住。

罷了,送就送吧,該是娘娘的,送多少次都會自己回來,不該是嘛,她這個說不上話的奴婢跟着也是瞎着急。

下了早朝,顏贏和幾個大臣在御書房內商議南方興建防水工程的具體事宜,雨季要來了,與其等待河防被衝垮后再撥銀賑災,不如早早疏通河道,加固河堤來防患於未然。日冕帝登基之後一直很注意水利施設的維護,每年必然督促,七八年下來,幾個災害頻發的大省已然免了水患,萬里泄洪區皆變為良田,居住在此的百姓幾乎忘記了流離失所的逃難滋味。

先前抱有微詞的大臣們小算盤噼里啪啦一算,朝廷支出的銀兩在三百萬左右,可回收而來的賦稅就多達五百萬兩,除去投資在上面的還有的剩。而且百姓免去災禍,安居樂業,地方治安上也趨於良性。

於是,每年雨季前的準備工作便一絲不苟地延續至今,積累下來的經驗再逐漸推廣,大多繁雜的工作已有得力的臣子接手過去,日冕帝只需要聽取彙報的計劃,再批准實行下去。

「皇上真乃奇才也,這麼多個奇思妙想,我輩就是抓破腦袋也想不到,唉,看來同樣是博覽群書,皇上可以舉一反三,推演出行之有效的治國辦法,愚臣除了為皇上跑腿效力之外,所分擔的卻是極少。」右丞相安真攜已經去農部上任的狀元郎常寧站在下首,討論完畢之後,習慣性拍幾下馬屁讓皇帝樂呵樂呵。

孫安貼在御書房門口,耳朵豎起老高,平時這個時辰他可沒閑工夫在這裏候着,既要為皇上準備午膳,還得安排近身的奴才們伶俐些伺候,他要管的事很多很多,一個出色的總管太監,可不是光有表面上呼風喚雨的風光。

今天依舊如此,可他卻不得不全部放下,專心候着皇上,原因無他,涉及到紫霞宮的那位主子,凡事兒得靠邊站,排在其後。這是皇上親自吩咐過的,孫安半點不敢怠慢。

好不容易右丞相帶着幾個大臣從御書房退出來,孫安見了禮,寒暄幾句就想繞路進去,卻被右丞相一把拽住了胳膊,拉到一旁。「孫總管臉色不大好啊,是遇到難解決的麻煩事兒了么?來來來,與老夫說說,皇上心裏正煩著,能幫忙咱就幫襯著解決,也免了陛下操心不是?」

孫安嘆息一聲,他又何曾想去勞煩陛下,可紫霞宮的主子今天早晨讓人把皇貴妃的宮裝又送回來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哪敢瞞着陛下自己決定啊。後宮之事,貴為右丞相的安真也幫襯不了,紫浩帝和日冕帝兩朝天子都特別厭惡外人插手「家事」。尤其是詳細知內情的奴才,背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若是他今天在安真面前多嘴胡說,搞不好下午他這個人就從此在後宮裏被除名了。

沒有哪一朝皇帝是真的平和無害,是人都有痛處,明明知道誰會傻呵呵的往上撞啊。

「安丞相有禮,雜家哪有什麼麻煩事兒,不過就是瞧著陛下最近胃口不大,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不都快過午膳的時辰了,奴才是想問問陛下什麼時候用膳,然後下去準備啊。」挑了個最安全的話題,孫安油滑地兩不得罪,真誠寫在臉上,倒真像是那麼回事兒。

右丞相安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心裏沒點譜,今天就不會把孫安拉下,見這太監躲閃也不意外,仍舊和煦的笑着,「喔?孫總管倒是貼心,陛下身邊有了你這樣的能幹人物,生活上必定輕鬆不少。」捂住嘴乾笑幾聲,安真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精光,「老夫倒是有件小事要和孫總管打聽打聽。」

孫安身子繃住,防備藏在笑意之後,「安丞相客氣,有什麼話儘管問,老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說的必然不會隱瞞。」

可是不能說的嘛,也半字不會漏。

說穿了御書房裏坐着的皇帝才是他的主子,孫安能做到總管太監的位置,與他這種忠君思想是分不開的。聰明的老太監很懂得站在正確的隊伍后,緊抱皇上的大腿。他並不貪婪,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已經很滿足,也不想為些身外物破壞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

「聽說陛下最近寵愛上了一位娘娘……」安真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孫安平靜地微笑,「安丞相消息真是靈通,只是老奴還真有些聽不明白,皇上寵愛的娘娘太多了,就是掰著指頭算也辨不出您指的是哪位。這樣,您再提示些特徵,老奴年紀大了,頭腦不靈光,您別介意。」

安真心裏腹誹幾句,面色不改,「是這樣嗎?早就聽說陛下和先帝一個脾氣,怎麼到了孫總管嘴裏,倒成了「風流人物」,是傳言有誤,還是孫總管不肯吐露實情呢?」

「安丞相,老奴一個閹人,還會說假話不成,您若不信,可以換個人打聽打聽,呵,您忙着,老奴可不敢再閑聊,耽誤了陛下用膳,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禮數周到地抱拳離開,孫安也顧不得可能會得罪安真,他畢竟是內宮裏的太監頭,與外庭的大臣們交往不多,更是不想摻和到爭權奪利的爭鬥中,白白毀了這麼多年來的潔身自好。

常寧雖在一旁從頭聽到尾,還是一頭霧水不大明白。

安真自言自語道:「這紫霞宮的側妃娘娘究竟是何來歷?倒真猜測不透。」

紫霞宮三個字落在常寧耳中,他眼中飄過一抹詫異。

那個不就是……

於是上前介面問,「安丞相,您是在和下官說話嗎?什麼紫霞宮的側妃娘娘?抱歉,剛還在琢磨陛下治理水患的方案,有些分心,沒聽見您的教誨。」

安真一臉茫然地抬頭,疑惑道:「常大人,你聽錯了吧。」

聽錯,是不大可能的,他距離老狐狸這麼近,耳聰目明的,哪會幻聽,常寧很有自信。不過安真不想承認,他也不好追問,名義上右丞相是他的直屬上司,平日裏接觸卻不算多,常寧還沒自來熟到隨便就可以上前攀關係。

自嘲的乾笑,常寧斂去眸中精光,「最近忙碌得很,胡思亂想到居然幻聽,丞相大人別介意,下官無理了。」

安真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三口檀木箱內,安放的是皇貴妃的服飾以及一些搭配的小物件,安靜地擺放在日冕帝顏贏面前。

這些是他早晨才叫人送過去給若若的,沒想到中午又原封不動地迴轉到他面前,以若若貪財的個性來推測,她能做出這個決定必定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皇上,這事兒該怎麼處理,請您明示。」孫安惜字如金,決定權捧到顏贏面前,主子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力求確保萬無一失。

昨天晚上紫霞宮娘娘鬧失蹤,未盡到職責的侍衛奴才輪流過去領罰,廷杖二十下敲得臀部皮開肉綻,今早還得忍着痛繼續值守。這是近年來最大規模的處罰,孫安看在眼中,哪裏還敢有任何怠慢。

顏贏手中不停,快筆疾書,「再送回去,朕稍後親自與娘娘解釋,你這麼轉達就行了。」

好吧,皇上怎麼說,他就怎麼做,再找幾個小太監「嘿咻嘿咻」抬到紫霞宮,這回沒直接送到溫若若手中,孫安悄悄把福喜找來,耳語幾句,在小宮娥不平的目光之中留下東西,鬼祟溜走。

於是,等若若午睡張開眼,那三口檀木箱又靜靜停頓在視線之內,她下意識地揉揉眼,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沒有清醒。

手背抹了下唇瓣,把即將要湧出來的口水蹭回去,好吧,她承認,單純從這件宮裝來說,她愛得如火如荼,要不是這衣裙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委實過於艱巨,若若還真想要人留下它。穿不穿無所謂,就是擺在那裏,偶爾翻出來看看摸摸,也快樂得很。

托著腮,盤膝坐在床頭,若若鬱悶地瞪視着,幸好那檀木箱子結實,不然還真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粉粉碎了。

福喜踮着腳走進來,她的心虛掩飾不住,「娘娘,您醒了,奴婢……去打點水。」

腳底抹油……想溜。

「福喜吶,這箱子怎麼回事?」確定不是她眼花,那就是檀木箱長了翅膀,轉了一圈又飛回紫霞宮。若若臉色不變,可那股子威儀愣是叫福喜抬不起頭來。

不經主子同意,私自把東西留下,福喜心裏七上八下的。

「是……皇上……讓孫總管送回來的,還傳話說,晚些時候皇上親自來跟您說,孫總管來的時候,娘娘睡下了,奴婢也說沒有主子同意不敢留,可孫總管他……他……」話到此處不敢繼續說,愁顏不展地讓若若瞧出她的無奈,太監總管是壓在宮娥頭上的天,她這回拂了孫總管面子,以後日子就艱難了。

宮廷里的潛規則也不是她這個小小的宮娥能決定的,若若真的不高興,要打要罵也由著。

「那就放着吧,我倒是要瞧瞧,他晚上來會有怎麼個說法。」長長的睫毛蓋住眼,擋去萬千愁思,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若若是了解顏贏的,他這麼堅定地送回來,說明他是真的下定決心。真不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些什麼,竟然要連她的安寧日子也給搭進去。

天色一黑,顏贏的龍輦就停在紫霞宮門前。

先有太監通傳,紫霞宮開正門迎接,紅毯鋪地,凈土掃塵,走了全套形式,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顏贏才從龍輦上被孫安扶下來,撐足了皇帝氣派。

若若仍穿着側妃宮裝,髮髻高挽,露出姣好的瓜子臉,她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跟着福喜的指令,率領紫霞宮大小奴才,跪地相迎。

顏贏踩着四方步走來,眾目睽睽下,親自扶起若若,用讓她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的語氣朗聲道:「愛妃平身,隨朕來。」

說罷,牽着她的小手,傲然走在前頭,若若在此刻倒像是來客,而顏贏才是真正的主人。顏贏毫不客氣的喧賓奪主,自然而然到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

幸好只走到了前廳,顏贏冷冷道:「朕與娘娘有體己話要說,你們都下去吧,沒事別來打擾。」

就連九曜和福喜都不留下,全部趕出了門外,待室內只剩下兩人,面面相覷后,顏贏的冷然立時消散無蹤,他一邊解脖子上的綢帶,一邊嘟囔道:「若若,別傻愣著,快來幫我把龍袍脫了,這該死的天,真是熱,屋子裏放多少冰塊溫度都降不下來。」

若若窘,本想爆發的情緒被顏贏孩子氣的抱怨打斷,她小跑着過來,顏贏忙活帝冠,她解龍袍的扣子,二人合力,總算用最快的速度脫個清潔溜溜。

望着顏贏精壯的身子,肌肉線條並不糾結成塊,卻也絕不顯單薄,她小臉莫名火辣,扭過頭去,強把視線從他健康的膚色上移開,吶吶道:「你沒帶換洗的衣物過來嗎?這個樣子多難看,也不怕別人笑話。」

顏贏伸臂,彎曲手肘,炫耀似的弓出臂膀上的小饅頭,「難看嗎?我怎麼不覺得,瞧這肌肉,多一分顯胖,少一分纖瘦,無論穿龍袍還是便服,都是那麼搶眼,若若居然還嫌難看,嘖!」

顏贏越這麼說,若若的臉充血得越厲害,她捂住臉頰,用手掌的溫熱化解那抹炙熱,「呸,不要臉,快去幔子后躲起來,不穿好衣服不許出來!」

手抵住顏贏的胸口,用力往後推,肌膚接觸,異樣的感覺流躥在五指之間,和女子曲線玲瓏的柔軟觸覺完全不同。

若若好奇地把頭扭回來,視線停頓在日冕帝的鎖骨處,小手下意識緊了緊。

倒抽了一口涼氣,做了令若若後悔終生的動作后,她才意識到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居然……居然……在「輕薄」她的燕隱哥哥,假的吧,搭在眼前的小手絕不是她的。

想抽回,卻被一雙冰冷的大手禁錮,顏贏低沉沙啞的嗓音中夾着難掩笑意,「若若,喜歡就喜歡,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不介意。」

腦袋「轟」一聲被怒雷劈重,若若焦黑的臉隱隱散發糊味。

他不介意,她可介意,該死的,若不是他先不合時宜的脫得這麼乾淨,她怎麼會把持不住伸出罪惡的魔爪。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她才十三歲,少女風姿,亭亭玉立,可內在的靈魂早就是不折不扣的成熟女子,會心動,會緊張,對顏贏這種花美男的誘惑,她偶爾也會抵禦不住。

燕隱哥哥今天吃錯了葯嗎?從早晨莫名其妙的旨意開始,就非常不對勁。

若若心底警鈴大振,終於嗅到了什麼東西,正由量變到質變轉換,似乎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

顏贏欣賞夠了若若難得一見的嬌羞,決定適可而止。平時潛移默化轉變彼此的關係就好,但還是得控制節奏,免得嚇到了她。

捏捏她燙人的麵糰臉,他大笑着轉身離開,屏風后早就送來了日常換洗的衣物,只不過一切都在暗中悄悄進行,若若並沒注意到而已。

照例,顏贏與若若用餐的時候,總喜歡在六分飽之後開始談正事。

若若賭氣似的一口接一口往嘴裏塞東西,也不管好吃不好吃,把腮幫子撐個溜圓,瞳眸控訴地瞪着顏贏,火熱的眼神幾乎要穿過他沐浴清爽后新換上的月白色長袍。

難得日冕帝在這樣的氛圍中也照樣輕鬆愜意,滿足好食慾的同時,不忘照顧若若,把距離她比較遠的食物夾到若若面前的盤子裏。蝦子剝掉殼,大魚去了刺,他彷彿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瑣事做得樂呵,唇畔始終掛着淺淺笑容,把他平日裏冷凝的氣質破壞得乾乾淨淨。

「皇上,您今天吃了什麼特殊的東西嗎?」八成是吃壞了腦子,所以行為反常,若若盤算著要不要把御醫叫來,仔細檢查,免得留下可怕的後遺症,那可是天下老百姓的悲哀。

瞧著若若狡黠靈動的眸子,就知道她話中有話,大手撈過界,把躲他遠遠的嬌媚身子扯到身旁的椅子上,慢吞吞地放下手中摺扇,「若若,從早晨到現在,除了剛剛吃的東西之外,我就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而已。」

「你手底下的奴才要造反了?竟然敢這麼餓著皇帝陛下,還是……」不屑地橫他一眼,若若低低咕噥,「人家擺好了一桌子大魚大肉,你挑嘴不愛吃,隨意對付幾口,一忙起來又腹飢起來。」

準確到不可思議,用猜的也能推出顏贏在挑食上的惡形惡狀,本就不是好胃口的人,對食物的挑剔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御膳房的那些個皇家廚子其實都挺悲哀的,翻來覆去想花樣愣是連皇帝的口欲都滿足不了,沒事就挨太監總管的責罵,把那些個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貶得和豬食一樣。

顏贏尷尬地清咳,「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只想告訴你,今天這些事兒都是事出有因的,並非臨時起意而為之。」

難得他沒有左躲右閃,主動送上門來解釋,秉承不聽白不聽,聽了不白聽的好品德,若若維持面無表情,保持沉默。

說吧,掰吧,扯吧!

實話也好,謊話也罷,只要顏贏能把做的事兒說圓了,她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那麼較真。

不過若是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就別怪她翻臉不留情,好好玩一回抗旨不遵。

在這紫霞宮內,他就只是她的燕隱哥哥,想像剛才似的擺足了皇帝譜,三跪九叩才迎進來的過場,私底下甭想美滋滋的享受。

顏贏起身,取過葯匣子,又迴轉到若若身邊,一邊輕手輕腳地去掉手掌上還包裹着的白布條,一邊用極輕的聲音徐徐道:「我家老頭子是個獨斷專行的人,連形式上的考評期限都不願意等,我生來第三天就被立為太子。五歲時,無良的老頭子詐死,帶着母后『跑路』,把這燕國的江山重擔都放在我身上,因為他想去過輕鬆的日子,只和母后兩個人享受世間種種美好。」

「老頭子」是顏贏每次提起先皇紫浩帝獨有的稱呼,先前偶爾聽他說幾句,若若已經知道。

一直以來,若若都以為顏贏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沒想到,這其中還有許多曲折,與她先前猜測的似乎不大一樣。

不過,雖然意外,她還能保持住平靜,只是不知道顏贏忽然突兀地提起過去是何用意,這與他今日種種怪異的所作所為似乎搭不上關係。

手掌上被寶石劃出的傷口癒合到只剩下一道彎曲的粉紅,白布帶扔到一旁,顏贏取出葯匣最底層放置的清涼藥膏,小心地幫若若塗抹好,這是去疤除痕的好東西,宮裏存貨並不多。「一直以來,我就知道自己會當皇帝,五歲君臨天下,的確稍顯早了些,可打心眼裏說實話,我並不排斥接手這錦繡江山。」

第一次在別人面前深層剖析內心,顏贏顯得有些不自然,他藉由幫若若清理傷口而轉移注意力,這才能保證思路的暢通。種種艱辛已經不願再提,真正的男人只會向高峰挑戰,而沒時間停留下來回首以往的磨難。「我家老頭子當年做皇帝也是被他父皇強逼着,甚至拿母后的性命相威脅。所以登基為帝對他來說只是負累,短暫的六年之間,他除了南征北戰外,無時無刻不想着早些解脫,所以後來提早把皇位傳給我也不算意外。」提起紫浩帝,顏贏的表情變得複雜,與想起他母后時面部自然放鬆的神色截然不同。

可若若還是能察覺出他不願意表露於外的敬佩,安慰似的握住他越來越冷的手指,柔聲道:「燕隱哥哥生來就是帝王命,這天下在你的統御之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將來的歷史上,在你的名字之前,必然要加個『千古一帝』的前綴,呵呵,流芳千古呀。」

顏贏咧咧嘴,從懷中取出紅綢裹好的藍寶石戒指,瞧見了若若眼中的心虛,他也不責怪,只是用若若察覺不出的虔誠姿態,重新把戒指套回到她的指尖。「我的遭遇雖然與老頭子相似,都是在沒準備好的情況下被迫而為之,但本質上,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這江山註定為我所擁有,這河川,註定要被我踩在腳下。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帶領着偌大的國度走向盛世輝煌,雖然登基為帝稍顯早了些,但對我來言也是可以掌握的。」

若若驚訝又困惑地抬眸,被顏贏的野心嚇了一跳,這一秒,身邊的男人離她很遠,他站的地方,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高度,若若踮起腳也夠不到。

「老頭子當年為母后散盡後宮,寧可得罪滿朝文武大臣,也不願摯愛的女子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他是個好丈夫,卻絕不是一位好皇帝。」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態度過於凌厲,顏贏又恢復了方才的溫和,摸摸若若的腦袋。

「我為這天下而來,所以我和老頭子不一樣,做皇帝雖然辛苦,可是我甘之如飴。若若,你能了解嗎?」

小女娃詫異地直眨眼,顏贏的話她是聽懂了,卻想不明白,現在說「想不想」或「愛不愛」做皇帝有意義嗎?無論怎樣,他早就是這天下之主了啊。

「後宮女子,大多與朝中眾臣有沾親帶故的關係,娘家實力越強,嫁進宮的女兒地位便越高,是相輔相成的關係。宮妃與身後所代表的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就逼得她們必須抱成團,宮斗在內,朝斗在外,說穿了沒什麼不一樣。」顏贏不以為然輕嘆,「你知道我曾經有位雙生姐姐,若若你沒來的時候,是她在負責制約平衡後宮的關係,讓我可以放下心來整頓朝野,將一干隱患和阻礙統統消滅。可是因為某種緣故,瑤瑤離開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現在後宮一團亂,沒了瑤瑤的約束,宮妃之間暗戰不斷,愈演愈烈,而我卻抽不出身來去管束。」

若若聽明白了,小老婆打群架,顏贏作壁上觀,現在各宮娘娘翅膀硬了,無所顧忌,所以皇帝陛下就開始為難犯愁了。

心裏不是滋味,若若翻翻白眼,「你隨便找個女人立為皇后,讓她幫你去約束管教,就像是你姐姐在的時候那樣,不就成了。」

顏贏立時抓握住若若的柔荑,「我就是這麼想的,好若若,你就答應了吧。」

指著自己的鼻尖,若若狐疑地瞪圓了眼,「你要我去?」

無良皇帝使勁點頭,灼灼閃亮的眸子期盼地凝視着她,害得若若連「拒絕」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我不要!」她尖叫一聲,甩開顏贏的大手,一溜煙跑回到床鋪之上,蹲在最裏邊眨巴著亮晶晶的黑眸與顏贏對峙,「我算什麼,你身邊一個最渺小微不足道的側妃而已,宮外沒娘家沒勢力,宮內也沒,憑什麼插手你的家務事?皇上,您未免也太看得起若若,難道不擔心我被那些個如狼似虎的宮妃娘娘生生拆了吞入腹中嗎?」

也顧不得給顏贏留面子,若若心裏有話照直說,此時必須得把日冕帝心裏的歪主意徹底打散,否則她將來的安生日子算是要徹底終結了。坐吃等死當只小小的米蟲多好,她幹嘛要費心費力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蠢事,回頭顏贏的女人們在床上進些讒言,到最後被剝皮拆骨的人可是她耶。

天下間最硬的風就是枕頭風,顏贏是男人,也絕不可能例外。現在他心裏沒有特別惦記的女人,或許還會覺得自己這個餿主意比較高明,可萬一將來碰到個對眼兒的,她又剛巧不知好歹招惹上了,顏贏到時候會站在哪一邊,若若用頭髮絲都能猜得出。

最重要的是,她憑什麼要犧牲自己去幫顏贏整頓後宮?當個千古一帝是他的願望,可不是她的。

不幹不幹,腦袋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若若找不出強有力的理由說服自己放棄安逸的生活。

顏贏早就料到不會那麼容易,他也不惱,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靜了聲音。

若若臉朝里,用背對着他,小聲嘟囔不停,「苦肉計對我沒用,說不行就是不行,力所能及之內我一定幫,可若是超出能力範圍還非得幫,那可是傻子,燕隱哥哥你還是去找別人吧,反正後宮女子那麼多,比我強的隨手都能划拉出幾十個,相信她們會很愉快地接受你的請求,晚上睡覺美得大鼻涕冒泡。」

「若若,她們都不是你。」

若若聽得一怔,非常意外他會這麼說,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重要,心中飄飄然,只為他不知真假的一句話。

「可是……」

顏贏的眼神掛了少見的憂慮,沒有咄咄逼人的緊逼,難得一見的軟弱讓若若有個錯覺,彷彿只要她再次拒絕,他便會立即放棄,然後百忙之中再抽出時間來,斗完大臣斗女人。

就算是皇帝,他也是個普通人啊,大清早天不亮就得爬起來去上朝,大事小情都得插手做決斷,外人瞧見的是他高高在上的威嚴,可藏在背後的疲倦又有幾人真的了解?

這幾日顏贏都有來陪着她睡,半夜裏,明明以為他已經睡熟了,誰知才一翻身,顏贏的手就習慣性的把她踢飛的被子重新裹緊到她身上,半夢半醒之間若若還能記住他無波的眸子,在月光下清冷深邃,了無睡意。

他的壓力之大,遠非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自在,今天能開口請求她,之前也許心中輾轉千次。在這宮內能讓顏贏信任的人委實不多,男男女女各懷心思,沒有哪個是單純的心疼、在意顏贏的感受。

彷彿他是皇帝,他就該是無懈可擊、為他操心純屬多餘。

「好嘛!」實在不忍心把拒絕說出口,若若小臉皺成一團,看起來有些可笑。她用壯士斷腕似的沉重語氣,道:「你要我做什麼,說吧,大不了就是一命嗚呼,有什麼的,士為知己者死。」

顏贏強忍着不把笑意流露,這個時候若是爆笑出聲,若若定然惱羞成怒,可她的小模樣真的太可愛了,齜牙咧嘴地露出小虎牙,一張蘋果似的臉上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顏贏忽然探過頭來,在若若不及閃躲的眉心親了親又迅速離開,輕輕道:「謝謝。」

今晚的霹靂響雷每次都能準確砸在若若頭頂。

顏贏柔潤的嘴唇蜻蜓點水一般,觸之即閃。

若若只覺得雙眉中央火辣辣,明媚的丹鳳眼徐徐揚起,習慣性尋找那雙澄澈幽邃的眸子。

「我去叫人把宮裝抬進來。」顏贏的腳步快得可疑,瞬時消失在視野之內。

捂住「噗通」亂蹦的心口,若若啃噬著紅唇,不過就是個感謝的親吻而已,和往日裏顏贏偶爾的擁抱所表達的涵義相似,這甚至稱不上是兩人的初吻,好歹也得落在嘴上才值得她激動一番吧。

呸呸呸,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燕隱是哥哥啊,她竟色咪咪去想到唇舌纏綿。

掀開被子把腦袋伸進去,捂緊。

一會兒等燕隱哥哥再進來,她就可以推脫太熱,所以臉頰才充血的紅,絕不是為了那記淺吻,就神魂顛倒不知東西南北。

顏贏在門外也沒好到哪兒去,悶熱的天氣,入了夜還是一點風都沒有,他有些氣悶地坐在椅子上,闔上眼眸平靜心情。

差一點點就控制不住了。

這已經是自己第三次妄圖佔據那抹醉人的嫣紅,要不是若若躲在床的最裏邊,位置不大合適,他方才真的會……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還太小太小,稚氣未脫的容顏讓他有一種罪惡感。

可越是如此,越是難熬。日復一日積累的衝動幾乎蓋過了自制力,在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夜晚,一不小心,熊熊火焰便要燎原燃燒。

那本不是他的初衷,而此刻的若若,無論心靈還是身體,都沒準備好承受他的掠奪。

接下來的每個夜晚都要在忍耐中度過,顏贏終於意識到,或許當初一時衝動答應若若陪她度過這段更換被子的磨合期其實是個糟透了的主意。

要男人攬著心愛的女人睡了一夜又一夜,還壓抑著不去胡思亂想,是不是太過艱巨為難的任務呢?

在顏贏的強烈要求下,若若還是抱着一團皇貴妃專屬的宮裝走到屏風后,笨手笨腳地嘗試一陣后,小腦袋探出,尷尬道:「我……我不會穿。」

日冕帝掀起濃眉,戲謔問:「要幫忙嗎?」

「不!」小腦袋立即鑽回去,若若惱羞成怒尖聲道:「傳福喜進來就好,你不要過來。」只覺得兩道灼熱的視線幾乎要透過屏風逼進狹小的空間內,若若不放心的又伸出頭,確定顏贏並沒有偷看或者試圖靠近,才長吁了一口氣,抱着胸蹲下去,乖乖候着。

古代的衣服穿起來真麻煩!可畢竟穿了這麼久,即使沒動過手,穿着的程序若若大概還是知道的。

偏偏這件皇貴妃的宮裝蹊蹺得很,一件又一件,大小皆不同,穿着的精髓就體現在裏外順序上,若若把它們翻到一團亂也沒研究明白。

福喜來到,穿衣這種小事變得微不足道,巨大的銅鏡擺在若若對面,讓她親眼瞧見,怎樣依靠一件衣服就從地位卑微的側妃變為高高在上的皇貴妃。

「娘娘,您真美。」福喜由衷稱讚,扶著若若坐下,開始為她梳理長發。

若若關心的卻不是這些,認真地想了下,「福喜吶,若是真的當了勞什子皇貴妃,以後每天都得穿的像個紅包套似的招搖嗎?」

美則美矣,不過光是穿衣打扮就要用一個時辰,是不是太浪費時間了。

「娘娘,這套宮裝是淺紅色,皇後娘娘的鳳袍才是純正的大紅,以後在別的娘娘面前,可不能這麼說,犯忌諱的。」福喜擔憂地瞥了瞥皇上端坐的位置,很擔心主子無心之言傳到陛下耳中,她知道娘娘是無心的,可萬一皇上多想了,那不是自己找麻煩么。

「唉,我剛才怎麼就心軟答應了呢,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不但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還得每天穿成這樣,一板一眼,規規矩矩,嗚嗚嗚,我還是不要活了。」若若整個人趴在福喜身上耍賴,才不管小宮娥的臉緊張兮兮變了顏色。

顏贏好笑地聽着若若誇張的低喃,由於她太專心,以至於連他靠近都沒發現。福喜無言退出,把一室清凈留給兩位主子。

瞧她又撓牆又跺腳、原地轉圈圈的模樣,顏贏抱臂倚牆而站,欣賞着她婀娜的身子,呵!這麼有模有樣,一點兒都看不出若若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她腳踝上的九爪金龍環偶爾因劇烈旋轉而露出真身,待她停下,又被輕紗掩蓋住。

「若若,過來。」他展開雙臂,等她落入懷中。

走到身邊才發覺這一刻期待已久,他的臂彎像是為她而打造,輪廓合適到不可思議。

她乖乖聽話,走過去頭抵着他的胸口,悶悶哀求,「不當皇貴妃行嗎?好麻煩。」

「只是個側妃的話,你覺得那些女人會尊重你嗎?」顏贏反問,針對矛盾處一語中的。

當然不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身份地位甚至是穿着打扮一向都是評價人的標準。

很好笑,這個定律回到千年前還是一樣管用。

也就是說,她不但不能逃避做那個皇貴妃,還得每天把自己當成個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好身後跟着十幾個狗奴才,沒事欺壓良善,調戲各色佳人……呸,是調教,還得要幫她的燕隱哥哥好好教小老婆們學學規矩。

「我怕自己做不好。」她心裏可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當慣了孤兒,凡事靠自己,若若養成了遇難而上的頑強性格。可把這性格用在與人爭鬥上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他攬住她的腰,兩具身體親密無間地緊貼著,若若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壓在顏贏身上,舒服而愜意。

「沒事,你儘管去做,萬事有我,若若別害怕。」他永遠都是她的堅實後盾,若若很快就會明白。

「宮妃里哪位娘娘是你在乎的心頭肉啊?提前通個氣兒,免得到時候被我誤傷了,你會不高興。」小嘴撅起老高,雖然她並不想討論這個話題。

兩掌輕輕捧住了她的臉,顏贏目光依戀地凝住她。「請你來主持後宮大局,就註定不會有任何特權存在,若若放開手腳去做,你只需要記得,在燕隱心中,沒有哪個會比我的若若更重要。」

不得不說,顏贏他沒有說出任何女人的名字,而是選擇了她作為最依賴的對象,這樣的回答讓溫若若的心徹底柔和下來。

她甚至有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被人信賴倚重,尤其那個人還是她心裏最在意的男人,一顆心滿滿當當的飽脹,無論將來遇到什麼困難,當回想起今日與顏贏的一番對話,她都不會有疲倦勞累的感覺。

「紫霞宮住了這麼久,如今要離開了,還真有點捨不得。」她剛來時,這裏還荒涼破敗得像是皇宮中的一處鬼宅,陰天下雨,房頂漏水,連她住的卧房都無法倖免。後來不斷修葺改善,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紫霞宮煥然一新,處處為若若日常起居的方便而設計,或許這兒不是最華麗的,但對於若若來說,紫霞宮卻絕對是最適合她的。

「紫霞宮永遠都是你的,我保證不會再有別人住進來。」他扶她坐下,承諾道,盡量打消她的顧忌,「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想念這裏,就可以叫人帶你回來。」

若若搖搖頭。

顏贏畢竟還是不懂的。

家是一種感覺,不是隨隨便便換了間房子住,就能立即把心情調整過來。

「算了,隨便叫福喜幫我選一間寢宮,反正哪裏都一樣,還要重新適應。」對於若若來說,皇家的富麗堂皇基本類似,嚴格來算,她是分不出太大區別的。

「我倒是有個好地方,若若信得過的話,不妨聽我的。」顏贏神秘兮兮地擠擠眼,得到應允后,從懷中掏出一串小巧的鑰匙串。按理說一個皇帝是不可能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的,但顏贏的坦然讓若若下意識認為他做出怎樣荒謬的言行都是理所當然。

顏贏賣了個小小的關子。

有鑰匙必然有鎖。

鑰匙在若若手心裏握著,那些與之相對應的鎖,顏贏卻沒告訴她究竟放在哪裏。

「這本就是屬於你的。」他飽含深意的眼神若若讀不懂,只覺有一股深沉的哀傷裹在他周圍,讓顏贏長久的沉浸其中。

「唔?燕隱哥哥,這是鎖宮門的鑰匙嗎?你快帶我去看看吧,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我今晚就搬過去。」若若撒嬌地抓着顏贏的手臂搖啊搖,把他的注意力全轉移到自己身上,若回憶太沉重,她會想辦法要他忘記,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沒有什麼是甩不掉的。

「好吧。」欣然點頭,顏贏牽着若若的小手,只帶了福喜和九曜出了紫霞宮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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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娃娃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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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暗生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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