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回來受罰

第六十五章 回來受罰

第六十五章回來受罰

晨曦微露,山林里一片歡悅的鳴叫聲。北方的山林此刻已落葉紛飛,那紅黃相間的山林,明亮而多彩。在一條山澗停了下來,塵兒將周邊打理乾淨,撿來了枯葉,用火石生起了火。

火片刻熊熊燃起,塵兒將潘惟德半背半拖地移至火旁。用泉水打濕帕子,再拿到火上烤熱,一滴滴擠到他的嘴裏。解開他的袍子,慘不冷睹,後背幾條血口還在往外滲血,雖然不多,袍子后襟已被血滲透,又被內吹乾,此刻硬硼硼地像木板。

塵兒拔來了草藥,用石頭搗爛,撕下袍擺,一條條系好。潘惟德身體一顫,清咳了聲,微微睜了睜眼帘,輕喚了聲:「塵兒……你快跑……」

塵兒喜極而泣,正欲開口,潘惟德又暈過去了。塵兒捋開他的劉海,一張眼眶深陷,蒼白黝黑的臉,讓她泣不成聲:「德哥哥,這什麼你這麼傻?為什麼你要為趙光義賣命?」

因為打仗,這一帶的百姓早就聞風而逃,山林根本碰不到獵人。塵兒將帶來的肉,烤了烤,用刀片下,墊飽了肚子,回恢了體力。拍拍一旁吃草的黑風道:「幫我看着德哥哥,我去抓只兔子來,聽話啊!現在只有靠你了!」

塵兒提着短劍,迎著陽光,鑽進了樹林。她的心似被人用手揪住,可是她卻沒時間思索。好在一身武功,片刻就用飛鏢打下了兩隻山雀與一隻兔子。塵兒快速奔回,提起還未咽氣的兔子,用刀切開它的喉嚨,將血滴進了潘惟德的嘴裏。

塵兒邊烤著兔肉,邊嘆著氣,潘惟德還未醒來,此刻耶律齊一定大發雷霆。或許還害了那些百姓,輕嘆道:「別怪我,我真的無路可選,請上天原諒我的自私。」

陽光照在身上,加之邊上的火,潘惟德迷糊地睜開了眼睛。伸手拉了拉,枕在膝蓋上垂淚的塵兒。塵兒驀然回頭,驚聲道:「德哥哥,你終於醒了。別動,我扶着你,你吃點東西,一定是受了傷,又餓又冷,喪失體力,也不知你是何時暈過去了,快嚇死了了,這多快正午了,你才醒來!」

塵兒嘮叨著像只小山雀,潘惟德蒼白的臉上綻出了笑容,由著塵兒扶他起來,有氣無力地道:「這是到哪兒了?」

塵兒些許沮喪地道:「不知道,剛剛我看過了,這一帶山脈起伏,卻不知是哪裏?昨夜大概是我們跑錯了路,遼兵直往雁門關追,反而逃過一劫吧!」

塵兒片下了肉,塞進了潘惟德的嘴裏。又用樹葉取來了泉水,不斷來往來着。潘惟德側頭望着她依舊靈動的背影,竟有些慶幸,此生還能見着她。潘惟德畢竟是久戰沙場,吃了東西后,體力也恢復了二成。暈迷地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訴自己,一定要抓住她,這輩子不能再錯過第二次了。她從來就沒出過他的心房,這一年來,他也找遍了大宋,就怕塵兒先落他人之手,如今趙德芳死了,唯有自己能護他。可惜一次次失望,但他相信他的塵兒是決不會死的,只是沒想到她躲在了大遼,反而救了他。

塵兒心裏惦記着耶律齊,見潘惟德有些好轉,探問道:「德哥哥,你還能騎馬嗎?我送你回雁門關吧!等回到雁門關,你就沒事了。」

潘惟德微微立起,腿又軟了下去,跌坐在地上,深皺着眉,輕喊疼痛。塵兒急忙道:「別動,再歇歇吧!你一定是失血過多,我立刻去抓只兔子,給你補血。」

塵兒飛躍前奔,潘惟德有些內疚地深嘆了口氣。他不想回雁門關,就讓所人當自己死了吧!他不再是潘惟德,他只是她的德哥哥,跟着她一起浪跡天涯。

塵兒提着一隻雪白的兔子,飛踏回來,欣喜地道:「德哥哥,你看,我抓了只活的。快張開嘴,喝了它的血!」

潘惟德深皺眉頭道:「這個……這個怎麼能喝啊?會中毒的!」

塵兒抓住兔子的耳朵,一割它的喉嚨,命令道:「快張開嘴,你又不是沒喝過,哪裏中毒?快點啊!就當是葯就行了。兔子,你要是怨就怨他,千萬別怪我!」

潘惟德無可耐何地由着她,一股血腥味,從喉口反回,惡得他吐了一癱的血。塵兒用拍子拭去他嘴角的血水道:「這麼難喝嗎?對不起!」

潘惟德笑罵道:「死丫頭,看來我是前世欠你了,生來就是被你整的,你看看,吐了一地的血,不死已是萬幸了。」

塵兒斜睨着他,訕笑道:「喲,原來是兔精附體了?那你自己跑回雁門關吧,我可走了!」

塵兒佯裝着起身,潘惟德拉住她的袍把,也實在是力氣不足,笑睨着她。一身棉袍,頭上梳着小辮的她,依然那樣光芒四射。塵兒的心實是堵得慌,眼眶微紅,不敢回頭。佯裝着遠眺前方,用手遮了遮額頭,迅速地拭了拭眼角,邊坐邊怒嗔道:「趙光義自己為何不來送死?大宋哪來的實力進攻大遼?結果呢?楊將軍死了,你也差點……」

潘惟德驚聲道:「楊將軍死了?」

塵兒坐在身側,一臉欽佩之色,凝視着天上的浮雲,感佩道:「被遼軍所俘,大義凜然,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德哥哥,何為忠義?人不過是一片浮雲,或許片刻就散了,為何要你殺你我殺你呢?」

潘惟德久久沒有吭聲,塵兒側頭探去,只見潘惟德滿臉怒容,又有些沮喪地用手抱着額頭。塵兒關切地探問了數聲,他才嗔怒道:「朝里那些狗官,對軍事一竅不通,還訟誦皇上,說什麼良機已到,楊將軍與父帥均上摺子反對,反被議為膽小。」

塵兒怒聲道:「真是無知之輩,大遼鐵騎縱橫馳騁,怎可拿來比後周?遼朝的皇帝雖小,可是輔佐大臣乃是良相,還有那個蕭太后,是個鐵腕女子,跟唐代武帝有得一比,還有耶律齊治國是能臣,打仗是能將,而且精通漢學,讀得書不比哪個漢人少。中京、上京繁榮昌盛,又適應嚴寒氣候,此時來打大遼,趙光義是不是成了太監,得了失心瘋了!」

塵兒真是咬牙切齒,害得她跟耶律齊如今心生間隙,還不知他會不會原諒她。潘惟德見塵兒如此激動,也是義憤填膺,忽又擔憂地道:「只怕父親有難啊,這樣也好,是到我潘家退出沙場的時候。」

塵兒一臉驚疑地道:「這是為何?潘將軍為大宋立下汗馬功勞,又險失兒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潘惟德搖頭嘆道:「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大宋損兵折將,又有幾人知曉其中的原因。皇帝即是錯,也不會承認,那些諂媚之臣,巧舌如簧,定會將責任移到將士身上。皇帝即是心知肚名,為掩自己責任,定會認可他們的說法。如今楊將軍之死,父帥更是責任在身。當初父帥與楊家軍一連攻下四城,無耐曹將軍失利,朝廷下令讓父帥撤回代州,掩護四州百姓回宋,不想大遼大軍來得如此神速。楊將軍提議,避其鋒芒,接應百姓。不想皇上派來的監軍王先、劉文裕堅決反對,還笑楊將軍膽小,對大宋心懷異心。王、劉二人雖非大將,直接受命於皇上,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是無把握的仗,誰能擔得起對大宋心懷異心這個罪名?楊將軍氣極,也不敢抗命。楊軍將早預料自己凶多吉少,讓父帥派兵陳家谷口接應。父帥就安排了王、劉二人,以為二人雖無能,接應之事應該能擔當。自己帶着大軍從另一方接應百姓。不想楊將軍一場惡戰,久久未見。王、劉二人以為楊將軍打了勝仗,二人接應也是無功,為搶軍功,擅自撤離,哎,若是不撤,楊將軍也不至於被俘!父帥不見楊將軍屍體,以為楊將軍退至他處,命我帶着幾千人馬前去尋找,結果碰到了遼兵……如今楊將軍為國捐軀,曹將軍身負重傷,也命不久矣。父帥沒有堅持立場,同意了王、劉之流的主張,的確有失職之過。可嘆,父帥一世英明,都毀於一旦,說不準還得獨背這敗仗的責任,成了替罪羊啊!」

塵兒默默地聽着,心裏卻鬱悶的難受,潘惟德說言極是,皇帝自然不會認錯,史馬遷也有不能實記歷史之時,何況如今的史官,見你得勢像只蒼蠅趕不走,見你失勢咬你一口。百姓皆是以訛傳訛,潘美哪怕沒有指揮失誤,也會成為替罪羊,何況如今受人以柄。

見他愁容滿面,勸道:「德哥哥,別想那麼多了,這將帥不當也罷。將軍年事已高,該是回家享享福了。只要自己活得心安理得,管別人如何說道。賽翁失馬焉知非福,好在潘家與皇家聯姻,趙光義也不至於下狠手,全怪我當初沒殺了他。」

潘惟德長吁短嘆,忽又道:「你是如何到大遼的?怎麼潛到耶律齊的身邊?三公主呢?」

塵兒抱着膝蓋,目光低垂道:「已是一年前了,我刺殺趙光義不成,逃到了大遼。說來話長了,不過三公主跟亭兒如今都有了歸宿,我們成了姐妹,她們都嫁給大遼人了。」

一句說就來話長,潘惟德覺著藏着太多的事情,有一種不詳的感覺。塵兒向來爽快,極少吞吞吐吐。又沒有勇氣問出口,他怕聽到異樣的結果,淡然一笑,轉開話題道:「為何說趙光義成了太監呢?你傷了他了?」

塵兒撅嘴道:「他活該,這個無恥之徒能做太監,是他的報應,要不是他,我們……」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憂傷從心底深處飄浮上來。潘惟德情不自禁地道:「塵兒,我跟你一起浪跡天涯好嗎?」

塵兒在心裏急嚷了數次:「德哥哥,你別說,別說!」潘惟德還是衝口而出,塵兒不想傷害她,也不是將他完全遺忘,可是此刻她的心裏佔據着耶律齊的身影。離開了他,背叛了他,讓她思念,讓她內疚。在林子裏她暗自落淚,可在潘惟德面前,她強撐著笑容。

塵兒一時間胸悶氣急,闔了闔眼瞼,眼前又是耶律齊的面容。深提了口氣,側頭凝視着潘惟德,抱歉地道:「對不起,德哥哥,塵兒不能,塵兒要嫁人了。送德哥哥回雁門關,塵兒還是要回草原。」

潘惟德的臉僵住了,心像是薄冰被人踩碎,不甘地道:「這人是誰?」

塵兒低下了頭,咬着唇瓣,不知如何告之,與公與私他們都已成為對手。若是實言相告,潘惟德會不會大受打擊,仗輸了,情也輸了。可是不如實相告,又該如何回答?

潘惟德伸手晃着她的細肩,追問道:「塵兒,你說啊?我無法忘記你,如今就權當我陣亡了吧!我自由了,也不會累及家人。塵兒,你再給德哥哥一次機會,你知道逃回來的路上,我有多慶幸,我還感謝蒼天,讓我再次遇見你,感謝蒼天給了我們這樣的緣份……」

塵兒眼裏噙著珠淚,迅速地立了起來,逃至一旁,背對着他,掩面而泣道:「德哥哥,塵兒會記着你一輩子,塵兒當初離開你,不只因為你做了駙馬,還有塵兒身背深仇大恨,塵兒為兩個娘親報仇。可誰想,這一年變得太多太多,若不是打仗,塵兒此刻已是北院王妃……」

「北院王妃?」潘惟德的驚問聲,讓塵兒嘎然而止,轉身見潘惟德深皺眉頭,不可思議地凝視着她,後悔不該露出口風。忽又怒目圓睜道:「是不是那個遼賊,強迫了你,欺侮了你?你不得已而為之?」

塵兒見事已至此,若不說明,反而增加兩人的誤會,急忙搖頭道:「不是的,是他兩次救了我,他並沒有強迫我,我……我是自願的,因為我喜歡他!」

潘惟德痛心疾首地還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塵兒,忽然立了起來,怒聲道:「為什麼?難道他就沒有妻妾嗎?為什麼嫁他可以,嫁我不行?還是因為他是王爺?」

塵兒臉色傾刻間煞白如雪,委屈地淚水潺潺,嚶嚶而泣道:「在德哥哥的眼裏,塵兒就是個表裏不一,愛慕虛榮的人嗎?若不是他,塵兒早就死了,若不是他呵護我,塵兒一個漢女落在大遼,恐怕真的是被人給欺凌了。他為了我休妻,為了我寧願不當北院大王。若不是愛我,你們能逃出遼營嗎?恐怕早已死在亂箭之下了!」

塵兒哭訴,讓潘惟德心痛,也讓他自責與慚愧。亦是淚水划落,上前攬她入懷,自責連連地道:「對不起,塵兒請原諒。是我一時失控了,我根本沒資格責怪你。是我先負了你,為了家,我退縮了,我不敢抗爭,是我自食其果。」

塵兒嘩然大哭,依在他的懷裏,搶白道:「你別這樣說,不是你的錯。在塵兒的心裏,德哥哥情同手足,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忘記德哥哥。可這一切變了,趙光義不死,塵兒就回不去大宋,否則會連累別人。德哥哥,我還是送你回雁門關吧,若是時間久了,說不定還有小人陷害,以為你降了大遼呢!」

塵兒拭去了淚水,抬起了頭。潘惟德嘆氣著點頭,容顏依舊,就已不是舊時人。潘惟德側頭也拭去淚痕,深嘆道:「回吧,德哥哥再也不會為難你了,謝謝你救了我,只是你這樣回去,他會不會責罰你?」

塵兒心中也沒有譜,為了讓潘惟德放心,破啼一笑道:「不會的,最多數落幾聲,反正又不疼,就當沒聽見,不就行了。」

塵兒牽過了黑風,塵兒輕躍上馬,怕他扯動傷口,伸手拉潘惟德而上。黑風載着兩人,出了山谷,潘惟德指了指方向,馬迅速的奔跑起來。

潘惟德滿眼的憐惜,他心裏好不甘心,可他明白,塵兒是個主見極強,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的女子,同樣誰也左右不了她的想法,她若做了決定,輕易是不可能改變的。何況自己已輸的一塌胡塗,有妻有子,有何面目要她回心轉意?又拿什麼去比耶律齊?

思至此,潘惟德對耶律齊添了一絲敬意,一個大遼的王爺,才華橫溢的北院大王,為了塵兒,休掉王妃,這是多麼不易?畢竟塵兒是漢女,如今遼宋大戰,他豈能沒有壓力,只是不曾流露罷了。若是兩國和睦,潘惟德還真想跟他見上一見。

這頭塵兒還擔憂的要命,豈知潘惟德倒是英雄惜起英雄。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迎著暖暖的陽光,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讓塵兒想起了漠北草原。

雁門關進入了視線,兩邊高山峻岭,懸崖峭壁,唯有一條大路通向關口。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塵兒停滯不前,躍下馬道:「德哥哥,我一身遼服,又是朝廷欽犯,就送你到此了,趁如今還有暖陽,你也將長袍給脫了吧,回去千萬別說被俘,就說逃進山裏躲了躲,被一個獵戶所救。」

潘惟德不舍地凝視着她,塵兒幫他解下了袍子。潘惟德忍不住又抱住了她,他想再問一聲,能不能跟他回去,強忍了片刻,柔聲道:「你要保重,好好的照顧自己。若是他對你不好,你就回來,我永遠是你的哥哥……」

潘惟德喉嚨一梗,說不出話來。塵兒又淚水盈眶,嗯嗯著點着頭。潘惟德急速地放開了她,奔出了幾步遠,他不想讓她看到,他痛苦不堪的神情,他奪眶而出的眼淚。他要學她一樣,心裏有苦,也要笑着,笑對紅塵。

塵兒抽泣著,沖着他的背影,大聲嚷道:「德哥哥,你也要保重,塵兒會回來看你的……」

潘惟德沒有回頭,只是背着他揮了揮手。塵兒躍上了馬,直至看到潘惟德縮小的身影進了雁門關,調轉馬頭,衝進了夕陽。塵兒趴在馬背上,緊緊抱着黑風的脖子,帶着哭腔道:「黑風,還記得來的路嗎?快帶我回去,回營地去!王爺,你要等我,是塵兒對不起你,無論你如何罰我,我都願意,可你千萬別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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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冤家:亡國公主樂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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