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要再逃避

第43章不要再逃避

「碧兒……」風澈感覺到某一種異樣的氣息。

碧兒沒有回應，僅平靜般坐在椅子上，望着電腦的顯示屏有點出神。

輕蹙的眉，微綳的臉頰，她在壓抑着什麼？

「你動過我的電腦？」

風澈有點不解，難道她的電腦動不得嗎？難怪小寶這麼害怕。「是的，，看點資料。」這是很尋常的事。

碧兒先是微愣，大部分的瞳孔隱藏在啊……」

「怎麼啦？是不是在外面碰到不開心的事？」

「沒事。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碧兒手輕托著額角，顯得有點疲憊。

風澈本想再說，突然瞧她這樣，有點心疼，也有點不舍。剛想說什麼，無意中瞥見門外有一顆小小的腦袋露了出來，一瞧他看過去便縮了回去。

小寶？！怎麼還沒有睡？風澈一疑惑，便想先哄小寶睡了再說，畢竟大人的事慢慢再聊也沒有關係。

「好，我先出去一下。」風澈出來了。順便把書房的門虛掩上。

小寶站在不遠處，緊抿著唇，小臉很是擔憂又害怕地瞅著風澈。風澈蹲在他跟前，示意不要說話，牽着他的小手，往小寶的卧室走去。

進了門，又關上了。風澈才輕聲問：「小寶怎麼不睡覺？爸爸很守信用的，沒有供出小寶。」

小寶眼睛眨了眨，眼淚就那麼無聲掉著，聽到風澈的話，一點也不開心。這下風澈倒慌了起來。

「別哭，沒事的。媽媽不會怪爸爸的。當然，我保證絕對不會說出小寶的哦。」

小寶一聽，更是扁著嘴抽咽著，又忍住不敢哭出聲來。

這時，風澈連忙捧著那掛滿眼淚的小臉，哄著，「乖啊，別哭。沒事的。」

「有事……剛才我瞧到媽媽了，有事……」小寶哇的一聲，撲到風澈的懷中哭了出來，害怕的小小身子，還微微顫抖著。

「媽媽的……媽媽的電腦……的。還有，那電腦……是爸爸的……是爸爸留給媽媽的……我只是想去看看爸爸的日記。我只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多一個爸爸……」小寶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一件風澈怎麼想也想不到的事。這時，小寶口中的「爸爸」，指的無疑就是鄒天傑。

啊？？！怎麼會這樣？風澈整個人也愣住了，難怪……她聽到時……

風澈暗感糟糕，她的神情很不對。怎麼辦？肯定是誤會了。

「小寶，你有打開日誌看嗎？」風澈最擔心這點。如果打開了，沒有刪除最新查看的文檔，碧兒只要開電腦就能知道，到時怎麼解釋？睜着眼撒謊，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小寶抽泣著，半晌惴惴不安說了一句打開了……

「小寶，你暫時獃著，爸爸去看一下媽媽。好不好？」擔心啊，碧兒會怎麼想？

小寶含着淚眼，點了點頭，慢慢地放開了風澈。

風澈笑着替他擦掉，輕聲安慰著。「別怕，沒事的，有爸爸在呢。」小寶是不是曾經見過什麼，才會這麼害怕？

風澈手握著門把，還不忘回頭叮囑，「要乖哦，爸爸一會就回來陪小寶。」見小寶算是安定下來，方掩上門往書房走去。

站在門口，風澈深呼了口氣，盡量保持良好的心態進去。他輕敲了一下門，低聲喚了一聲「老婆」，便自主的開門進去——

「出去！」冰冷的聲音壓抑著憤怒！碧兒凝視風澈的眼神是他不熟悉的。

「老婆，我——」

「風澈，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為什麼要偷看？為什麼要偷看？！就像原本受傷的胸口，再補信任的人狠狠刺上一刀。

「對不起！我……」說什麼好呢？解釋，怎麼解釋？事實都擺着，已經答應過小寶不會說的，即使他是小孩子，我也不能說話不算話。

碧兒一口氣憋著胸口很悶，很痛，有點喘氣不過來。「風澈，你出去。我真的不想見到你……真的，一點也不想。」

風澈凝眸，深鎖著眉。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她可以輕易就說出這種話？他痛心質問：「顏碧兒！就當我是做錯了，難道就不能原諒一次嗎？一次也不可以？」

碧兒後腦靠在椅背，緊閉着雙眼，臉色有點蒼白。站在門口的風澈若再近一點，即能看到，她在唇在顫抖著。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留下來。走吧，明天醒來……我不想再見到你。」

同樣的話需要說三遍嗎？就像在他胸口刺上三劍！

「我對你來說，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很好……告訴我，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風澈知道自己現在這麼問，很不理智，但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那迫切地需要答案。

「嗯。可有可無……」

砰！風澈倉惶關上了門，不想再聽她傷人的話。站在門外，痛苦地仰首想吶喊，無聲吶喊！！！她竟然連一次也不能原諒我？一次都不可以……

回首，風澈望到小寶，幾步外，正淚眼朦朧的瞅著風澈。看來剛才的話，他聽到了。再大的痛，能看到兒子，對風澈來講就是一種安慰，像心靈創傷的治療良藥。

風澈安然地蹲在小寶跟前，慈愛的目光帶着淡淡的傷，伸出手指，輕撫著小寶的臉頰，忽而，英俊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小寶，要聽媽媽的話。今晚，爸爸先離開一下。明天再來看小寶，好不好？」

小寶抿著嘴巴，淚就在眼眶裏打着轉，燈光下，一閃一閃的，誰見了都會心疼，都會忍不住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哄著。

風澈不例外。他輕輕擁著小寶，「沒事的，等媽媽氣消了，爸爸再回來。到時，爸爸會回來瞧瞧小寶乖不乖。」

「現在——」風澈一把抱起小寶，「爸爸先陪咱們乖兒子睡覺。哈哈！今天咱們小寶可聰明了，氣得漂亮阿姨說不出話來。」

風澈輕鬆的調戲著。一邊往小寶的卧室走去，一邊盡量和他說一些開心的，好玩的事兒。尤其是今晚兩人一起玩的遊戲。

小孩子的心情容易變，很快就忘記了剛才的事，和風澈說起晚上遊戲的事。「那不能怪我，是她出的題太簡單了。」

「嗯，我家小寶很聰明。」聽阿倫說過，小寶從懂得走路開始，學東西便很快，有些東西他學一遍就會記下來了，還很愛看書。

風澈替小寶蓋上被子，自己也側身躺在小寶身旁。

小寶說：「下次，我們還去玩可以嗎？帶上媽媽？」

「是！帶上媽媽，咱們一家人一起玩。嘻嘻，到時小寶不許拖爸爸後腿。」風澈笑着輕颳了一下小寶的鼻子。

小寶躺在床上一臉不服氣，「我才沒有呢！」

風澈一笑，「對啊，爸爸說錯了，是爸爸不會拖小寶的後腿。」聽到這話，小寶盪起笑容很是喜歡。

小寶在風澈的陪伴下，漸漸闔上的眼。

風澈悶悶地吁了口氣，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小寶的臉，幸好有他……

他無聲地輕啟著唇：小寶，爸爸先離開一下，心裏很難過，真的很難過，爸爸也會累，也很想哭……

風澈在小寶的額上印上一個輕吻。依依不捨地步出了房間。

下樓時，凝視着書房的門，隱約還透出燈光。她在哪裏，但心卻好遠，明明在眼前，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咫尺天涯」的感覺。

難道幸福的生活，真的只是我的妄想嗎？顏碧兒，你告訴我……難道這麼多年，僅是我在妄想嗎？

腳像灌鉛一樣，沉重得邁不開。每踏出一步，都花費了他很大的力氣。

開門，關門，悄然無息。

屋外，夏天涼涼的夜風，為何會讓人感覺到冰冷？連心都凍結了……凝視着門鎖良久，風澈終於鎖上了，把自己鎖在了門外。

小區的水泥道上，有着冷清，零星方見一兩個夜行人。

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淡淡的月光，落在那的抹修長的背影，一步一動的，格外的孤獨和寂寞。

「爸爸！爸爸……」帶着哭腔的童聲一路跑來。

「爸爸，不要走！嗚……」

爸爸？！風澈愣住了！眼淚無意識中，滑落……

小寶赤著小腳，奔跑了出來，小小的雙臂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風澈的腿。嗚咽的聲音不是很清楚喊著：「不要走……嗚！爸爸。」

風澈猛一轉身，蹲了下來，狠狠地把小寶擁在懷中。臉貼著小寶的額角，輕輕摩挲著。眼淚再也不需要忍耐……

風澈緊抱着懷中小小的身子，用下巴敲了敲他的額頭，打趣說，「咱們小寶，怎麼突然赤著小腳走路了，不會……長這麼大還不會穿鞋子？」

「才不是呢。我是……我是一時忘記了。」小小聲的，有點不好意思。

「爸爸記得，小寶的記憶可是很好的哦。」風澈抱起了小寶，往迴路走。

小寶嘟著小嘴不回答。

「怎麼剛睡就醒了？還突然跑出來了？」

「我又沒有真睡着……」

「哇！原來是在騙爸爸？裝睡！要打屁屁的哦。」兒子終於接納了他的存在，什麼滋味心裏真形容不出來。碧兒呢？

小寶不說話，只是伸出雙臂摟住風澈的脖子，好像怕他會不見了一樣。「爸爸，對不起。」

「怎麼突然道歉了？」

「……如果不是我，媽媽就不會生氣，也不會趕你走。」

「乖，知道錯就好。有錯就要改，知道嗎？」

「知道。」乖巧地點了點頭。

「真乖。」風澈很想親一下那紅撲撲的小臉，奈何知道小傢伙不愛讓人亂親。

「你不走了嗎？」

「爸爸不走，你媽媽會不高興的。」風澈微微一笑，試着問，「小寶願意跟着爸爸還是跟媽媽？」

小寶微頓了一下，小臉現出為難和糾結，不管是爸爸還是媽媽都不想離開，「我要爸爸，也要媽媽。我兩個都要。」

「爸爸只是想暫時離開一下，透透氣，不會拋棄你和媽媽的。相信爸爸，很快會回來的。」

「爸爸不要扔下媽媽，好不好？媽媽一個人會哭的……」

風澈心一緊，疑問：「媽媽常哭嗎？」

「嗯，媽媽常常一個人對著書房的電腦哭。所以我怕，不敢跟媽媽說，我看了電腦……」一想到自己做錯了事，小臉又扭曲了起來，快哭的樣子。

「不怕。以後有爸爸……媽媽不會再哭了。」一想到她落哭的表情，風澈整顆心都揪住了。幹嘛要活得這麼沉重？開心一點多好……

該死的！今晚我又幹嘛了？竟然還想逃避？！嗯，不應該逃，黏着她，一輩子不放開，終有一天她會拋開心中的枷鎖，和他們快樂生活在一起的。

行到門口——

顏碧兒蕭然站在門前。

阿倫也出來了，大概是聽到小寶的喊聲了。夜深，小寶的喊聲特別清楚，而阿倫自然聽出了那是小寶的聲音。

風澈瞧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繞過碧兒進了屋子。什麼事情都不想說，先將小寶哄睡覺了，事情再慢慢解決。

碧兒低垂着眼瞼不語。

阿倫擔憂注視着她。「小寶，看來已經接受風澈了。你應該高興。」

「嗯，高興。我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休息去吧。」碧兒牽動着嘴角，想給阿倫一個安心的笑容。

笑，有點慘淡，迷離。

阿倫點了點頭，眼中的擔憂一點沒有抹去。他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半夜會吵起來？但有點話，他不好意思問出口。

「你也早點休息，別嚇著小寶。」

「知道……謝謝你。」碧兒低垂的眼瞼，始終沒有抬起。說出的話，也若即若離，虛無飄渺中。

阿倫有點懷疑，她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或者，說出來的話有沒有經過大腦。人生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面對，別人插手不了。

碧兒先進屋了。阿倫望着那冰冷的門，良久也沒有離開。

碧兒枯坐在客廳上，神色木然。當確定有人打開過傑的日記時，她很生氣！真的很生氣，甚至說，有點失去理智了。

但是，說出來了也不是壞事。一直猶豫不決的問題，直接捅破了，痛苦倒像是減少了幾分。風澈的溫情，令她着迷著，也痛苦着。

徘徊在愛與痛的邊緣。

渴望得到愛，卻沒有勇氣接受愛，暗暗吞噬著生不如死的滋味……

牆的復古式的時鐘，有滴滴嗒嗒、有規律行走着。

她緩緩闔上的眼瞼，聆聽着熟悉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踏着樓梯往下走着。

腳步聲不緊不慢，穿過客廳往門口的方向邁去，沒有停留……

「要走嗎？」碧兒清冷的嗓音響起。她沒有動，除了兩片唇瓣，甚至連眼瞼也沒有睜開。

腳步聲因為她的話頓歇，良久也沒有聽到風澈的回話。

碧兒淡淡的聲音有些無力，「想走……明天再走吧。夜深了……」

「我沒有想過要走，只是去看看，門鎖好了沒有。」風澈說話很平靜，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碧兒微愣，不由微睜開了視線……凝視着自己的眸子有點幽深，卻又恢復了往常的堅定。短暫的迷惘似乎已經過去了。

風澈若有若無揚了揚唇。他真的去瞧了一下門，見鎖上了，眼中方露出一絲笑。她把門鎖了，就像在告訴他，她不想讓他離開。若門沒鎖，他可又要傷心一回了。

他返回，步伐輕鬆了許多，直接就坐在碧兒身旁。剛才她的話，他原諒她了，當是一時衝動，夫妻吵架本來就是這樣的，吵吵鬧鬧，很快就會好。

風澈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旁邊的手。十指緊緊扣著，也學着她靠在沙發上，靜靜地闔上眼瞼。

時間，再慢慢地流逝著。

碧兒想抽出手，風澈卻握得更緊，抿緊的雙唇，小心翼翼探問：「你不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你的氣……」真的沒有，她只是在氣，氣自己而已。日誌看了又怎麼樣？我是害怕什麼？

只要是鄒天傑的東西，她都害怕有人去碰……就像碰進她的痛處，她致命的傷。

「小寶和你說了什麼？」

碧兒疑惑撇過頭，瞧了瞧風澈，有點無奈說，「小寶哭着跑出卧室都不理我……看來，我這個媽媽在他心裏，還不如你這個爸爸重要。」

「在吃醋嗎？你傻啊……」

小寶沒有說？她純粹原諒我的「錯」嗎？真的！幸好沒有離開！風澈感到很慶幸，若衝動離開了，誤會就真的不好解除了。而自己也會被折磨一段時間。

「累了，你去睡吧。」

「你呢？不睡嗎？」

「我想去客房睡……我們保持一點距離，或者更好點。」碧兒想冷靜一下，接近他一分，貪戀更深一分，內疚又多一分，心會更痛一分。

風澈凝視着她的臉，片刻后，點頭了，沒有任性再要求什麼。

他在她唇角輕輕一吻，「我不會迫你的，真的，碧兒，我不會再迫你。不要覺得我的愛是負擔，好嗎？我不希望這樣。你快樂，我就會快樂。」你傷心，我也會傷心……

「我去和小寶睡，你回卧室休息吧。」風澈上樓了。他也想留給她一點獨處的時間，好好想想未來的事。

碧兒很想找根煙，然而，煙皆讓風澈收去了。只好到廚房的冰箱中，取出一罐啤酒。一個人，眼中的痛苦不需掩飾，沉積多年的憂傷，彷彿一下子全襲擊而來。

她上樓了，走得很慢很慢。不是往卧室，而是重新到了書房。無力坐在椅子上，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