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記憶之門（一）

第一二八章記憶之門（一）

美感最重要！

看着被銀狐搞得一塌糊塗的煉金傑作，尼克森很生氣。

不過他不敢做聲，更不敢造次，局面正在節骨眼上。

空氣里瀰漫着一股特殊的臭味，銀狐飛到空中，降落在藍麟蛇的頭頂。

和剛剛比起來，力克陷入得更深了，他的身體腹部以下已完全沒入藍麟蛇的頭顱中。

銀狐剛踏上藍麟蛇的頭頂，黑暗突然一掃而空，整個穹廬里被照亮，只見大熔爐的中央突然蹦出來個光球，四射出太陽般奪目的光芒，整個半球狀的蒼穹和狼藉的地面被著魔法之光照得透亮，久在黑暗中的所有人眼睛一時無法適應。

銀狐也被這光芒吸引，只見光球穩穩的停在穹頂，落在六個法師的正中央，它旋轉着，緩緩變大。

一瞬的驚訝沒有讓銀狐和他的夥伴忘記眼前最重要的事是什麼：幹掉藍麟蛇。

無數股手腕粗的藤蔓從銀狐的手中漫出，藤蔓快速而有節奏的從藍麟蛇的一寸處開始逐步向下纏繞，藤蔓很快將藍麟蛇整個頭顱捆死，藍麟蛇卻沒有絲毫掙扎，神獸的這種反常，銀狐已經習慣。

看到愷撒和血爪也攀上神獸的腦袋，銀狐感到很幸運，這裏有一把魔劍、一把神劍。

劈開過鱗片的逆襲劍狠狠刺在藍麟蛇的頸背上，當的一聲，頭部的鱗甲似乎比身體其他部分更加堅硬，逆襲劍被隔開，但神劍在鱗片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這玩意比龍鱗的強度有一比！」愷撒連揮數劍，劍劍砍在和一模一樣的位置上，第七劍之時，鱗片終於被砍缺一半。

魔劍血櫻從那缺了一半的鱗片處插進藍麟蛇的肉中，銀狐琢磨著這恐怕是歷史上第一次有冷兵器接觸到神獸的身體。

魔劍彷彿是一把鈍劍遇到了硬木，藍麟蛇的肉絕不比鱗甲軟！血爪哪肯服輸，用盡全力向下刺去，魔劍的尖銳終於戰勝了神獸的結實，劍尖刺進了藍麟蛇的肉中。

就在刺破藍麟蛇的這一瞬間，一切動作都停止了。

銀狐的藤蔓魔法差點中斷，他及時的接過手。

我完全動不了了，兄弟！

我知道！何等巨大的魔力！他無比的吃驚傳到了銀狐的思緒中。神獸藍麟蛇居然是如此難纏的傢伙！

銀狐感到肺里的空氣都不夠了，他這才驚訝的發現，呼吸的功能都被這力量給麻痹，一種旱鴨子溺入深水般的恐懼湧上心頭。

他果斷的放棄束縛藍麟蛇的魔法，將所有的魔力以抗魔法術的形式釋放出來，這一做法取得了效果，銀狐恢復了呼吸和動作，獲得自由的銀狐立刻開始吸納身邊巨大的魔力。

銀狐瞅著血爪和愷撒，他們所處的位置在藍麟蛇傷口的正上方，那裏的情況明顯比自己站的地方糟糕十倍。銀狐終於弄清什麼如此厲害：是神獸的血。

不用吟唱咒語，不用繪製魔法陣，甚至不用動一下軀體。就像眼鏡蛇有毒，蜥蜴會斷尾，龍能飛翔一樣，藍麟蛇就算不用任何其他的武器，只用它的血所包含的力量、這恐怖的劇毒魔力已經足以殺死任何可以傷害它的生物。

如果不是學會了魔力吸納的技巧，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銀狐掃視一周，確定了自己的推測：毒血的影響隨着距離變遠，影響越小，在遠處的赤月一行人，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傷口的近處，也只有綾香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時候，銀狐很是羨慕她。

目光回到不遠血爪的腳下，如此小的傷口就爆發出如此毒烈的力量，如果真的斬開藍麟蛇……那血流滿地的景象，銀狐無法想像！不能殺神獸！

這個閃現在銀狐腦海里的結論比任何其他的攻擊都要有效。

血爪憑藉自己的力量恢復了呼吸，而愷撒更是在那奇特的血色的鎧甲覆蓋在全身後恢復了自如的行動。銀狐再一次為他們的能力折服，和他們比起來，明明掌握了真理，卻還是在他助陣的下才勉強脫險的自己，實在是缺乏力量！！

「我要更多的力量！！」銀狐咬牙低吼。

「想要力量！？」一個聲音，無禮卻威嚴，「只有蠻力，又有何用！！」

話音一落。頭頂的六名魔法師同時放出了魔法，六束顏色各異的魔法光束垂直射了下來。

其中一束魔法光線就在銀狐的眼前閃過，那光束比剛才襲擊大夥時粗了許多，光束刺在藍麟蛇的身上。固若金湯的藍麟蛇在那光束的面前彷彿變成一塊豆腐，光束毫不費力的刺透了魔劍才能傷到的藍麟蛇，藍麟蛇的血從水桶粗的傷口中涌了出來。

拇指大小傷口流出的神獸之血已經讓毫無防備的銀狐苦不堪言，這碗口大的一個血洞流出的神獸之血尚未濺到銀狐身上，銀狐已經感到臉龐被一股無比灼熱的氣息烤得無法呼吸，若不是有魔法保護著自己，只怕早已毒發身亡。

噝噝唬！！！！光束維持不斷，灼熱和穿骨之疼痛，讓一直恍惚的神獸終於爆發了。怒吼著，藍鱗蛇瘋狂的扭動起身體。由銀狐創造的石牢之森被輕易扯得粉碎，碎石四濺。這時藍麟蛇的頭突然擺動了一下，辛虧銀狐死死的扣住腳下的鱗片才沒有被甩下去。眼看着面前水桶粗的傷口頓時被固定不動的光束撕扯開，毒血噴涌而出，銀狐一個激靈，側身一閃，躲過了烏黑的毒血。

腳邊的毒血散發出的吞噬之力讓銀狐豁盡全力方能站穩。站在藍麟蛇頭頂的三人之中，愷撒情況看起來最好，活動似乎還沒有受到影響。而血爪顯然糟糕透頂，他辛苦異常，正掙扎著大口呼吸。

藍鱗蛇毫不在乎頭顱被扯開一條數米長的貫穿傷口，伴隨着怒吼，神獸緩緩仰起頭，張開血盆大口對準了穹頂的光芒。呱啦啦！呼嘯著，一股強烈的致命吐息從神獸嘴中噴出，噴向穹頂的魔法陣。

銀狐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穹頂上六個力量超乎想像的魔法師，面對致命的吐息，那群魔法師們紋絲不動，突然，他們中央的那光球綻放出一股刺目的光芒，神獸的吐息被那光芒一照，頓時消失無蹤。

在這異常的戰場上，常理是何等的無力！銀狐低下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力克安詳熟悉卻毫無血色的臉刺穿了銀狐心中最後的鎖鏈，他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喊：「血爪！！愷撒！！凱瑞！！！快帶大家跑！！！！！」

話音落下，銀狐放棄了抵抗，沉重的眼皮快速合攏。

聽到銀狐的喊叫，在血色鎧甲之後的愷撒卻沒有退後一步，他盯着銀狐。正如昨夜的承諾一樣。

空氣中充斥着的藍麟蛇的毒血的魔力光芒讓愷撒的視野模糊，但愷撒依然能看見：在銀狐的體內，兩個微弱的光芒越靠越近。

你決定了？站在幽藍色的意識之海上，他看着自己的兄弟。

呵，難道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銀狐用相同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兄，他們倆的倒影映在海面，一模一樣。

這次我們可能真的回不來。他說。

你怕了？

你都不怕，我怎麼會怕。他的嘴角紋絲不動。

那還擔心什麼？銀狐平舉手，整個手掌張開在他的面前：來吧，讓我們放手一搏！

不，再等等…銀狐。

怎麼了？

在融合之前，我還有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銀狐驚訝他會這個時候提出的要求。

和我一起去開一扇門。

記憶之門？我們沒時間干這事！一股莫名的抵觸情緒涌了上來，銀狐明白他的願望是什麼。在他們的腳下，在意識之海的深處，無數的記憶之門都在那裏，其中很多記憶之門鎖閉着，它們埋藏着一個又一個秘密。

你必須答應我。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不由銀狐多說，他抓住銀狐的手，將銀狐拖入了記憶的海洋。

他們越潛越深，來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記憶深海，在一片漆黑中，一點光出現在銀狐的視野里。隨着繼續下潛，那光點漸漸變大，變成了一扇門，一線亮光正是從那門縫中漏出來的。

這是一把沒有鎖起的門。

這裏面是什麼？銀狐本以為他會將自己帶到一扇堅固無比的大門面前，這扇半敞開的記憶之門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手扶在門楣上，目不轉睛的盯着銀狐：這裏面是你和我誕生的那一夜。

明明只是一個意識體，銀狐卻渾身一抖。

為什麼？銀狐失聲問。

他回答道：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於他和銀狐而言，那一夜的記憶永遠模糊。兩人的腦海里，只留下了致人失明的亮光和消失的魔狼。

可為什麼？銀狐根本不覺得他回答了自己的提問。

弟兄。只要我思考，我能回答任何的問題；只要我用心，我能使用所有的咒文；只要我願意，我能吸收神獸的魔力；只要給我時間，我能打敗這裏的所有人。但無論我怎麼努力，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他背對着銀狐，雙手撫摸在破舊的記憶之門上：我很早以前就發現了這扇門，我知道答案就在這裏，就在我面前，這裏，這就是我和你的起點。

可這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要在意這破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它能幫助我們逃離現在的險境？銀狐瘋狂的搖著頭，但卻無法移動腳步，無法移走注視着門的雙眼。

不！我曾經也一直這麼認為。但此刻我知道，我錯了。大錯特錯！弟兄，看看血爪、看看凱撒，只有不忘過去，才能控制未來！！在真相之門的面前，他已經無法再繼續保持冷酷，熱力四射的目光感動了銀狐，激情澎湃的語氣說服著銀狐：分裂的我們即將進行融合，通過融合，能得到強大的力量，但代價卻是失去理智！但你想過沒有：以前並非如此！在我們還是完整的一個人的時候，銀狐生活得很好，很健康，有理智也有感情！我相信，只要能找回過去，我們就能控制那力量！

銀狐當然知道有這個可能性。他沉默了。他不知道是什麼讓自己如此猶豫。一道從門內射出的光照在銀狐的臉上，銀狐渾身一顫，下定了決心。

他向前走了一步，手扶在門框上，說：好吧！就讓我們結束這一切！

他用力向後拉門，以前獨自從來無法打開的記憶之門，彷彿上了潤滑油的齒輪，一下就完全敞開在兩個銀狐的面前。

刺眼的光芒沒有讓他們閉上雙眼，真實的那個異變之夜展現在他們的眼前。

潘恩終於回到了公爵的身邊。

「大人，請降罪。」潘恩單膝下跪。

「黑魔去哪裏了？」公爵問。

潘恩自知有錯。「稟大人，我等尾隨黑魔深入兩三里后，洞窟中湧出大量的矮人、殭屍和各種魔獸，黑魔獨自深入。我等無法繼續跟進，就在那兒追丟了黑魔。」

「我知道了。」公爵心痛，卻無法責怪愛將，眼前的事實讓公爵無法再損失任何一名愛將，「潘恩！快去指揮戰鬥！」

潘恩領命，帶着自己兄弟奔赴作戰第一線，在一個大廳的入口處，隊伍再次遇到了魔獸大軍的強力阻攔。

「這裏太狹窄了！它們又太多！」看到潘恩長官，千夫長立刻將情況彙報：「我們根本就沖不進去！」

潘恩也被眼前的場景嚇到，居高臨下可以看前方大廳內密密麻麻的魔獸大軍，但入口卻只有五米來寬，裏面的魔獸和外面的軍隊就僵持在那僅五米寬的石窟門前。

「魔法師呢？」潘恩問。

「魔法師們都累壞了。」千夫長指了指潘恩的身後，潘恩回頭看去，幾個魔法師正在那兒冥想。

「他們之前不是還說這裏魔力充沛嗎？」

「啊，是的！不過他們現在又說什麼魔力環境消失了之類的鬼話。」

「該死！魔法師可以上了就立刻告訴我！」說着，潘恩沖向最前線。

銀狐和他漂浮在夜空中。他們的腳下的地面被強大的魔法劈出一個深窟，窟壁的岩石因高溫而結成漆黑玻璃狀，在深窟的旁邊，躺着一個毫無防備的幼小身軀。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悲傷，身旁的銀狐，已是淚流滿面。

別哭了。他的手按在銀狐的頭上，一股腦的、晚了八年才到姍姍來遲來的、充滿絕望的悔恨從銀狐身體中傳到了他的靈魂之中。

我們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他的眼神聚光在躺倒在地面的男孩身上：銀狐，看着他！一定是為了不再重蹈覆轍，你和我才會站在這裏；一定是為了永遠不再失去重要的人，你和我才會站在這裏；一定是為了彌補這刺痛靈魂的悔恨，你和我才會站在這裏！！

他堅定的話語，他堅強的意志，讓銀狐充滿淚水的雙眼裏閃爍起堅強和希望的光芒。

來吧，讓我們一起戰勝這狂暴的力量，讓我們一起去拯救我們的夥伴，讓我們一起成為完美的銀狐！！

對！！銀狐看了卧在地上的男孩最後一眼，然後昂起頭，眼神中已滿是堅定和自信，他對自己的兄弟說：來吧，我的兄弟。我已經準備好了！！

很好！他欣慰一笑。一切都交給你了！

兩隻相同的手緊緊的貼在了一起，一瞬間，光芒從雙手之間射出，照亮了整個記憶之海，光芒穿越靈魂，光芒穿透身體，龐大的魔力猛烈的傾瀉入密閉的穹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