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決心

第44章 決心

第44章決心

一句話出口,兩個人都愣在了那兒。

童恩緩緩回頭,一雙美麗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鍾岳,這是今晚她第一次直視鍾岳的眼睛,不再迴避,不再躲閃,她心底飽含着期待,眼睛因心底的期待而明亮。鍾岳,給我一些信心和力量吧,讓我有勇氣繼續和命運抗爭。

鍾岳看着童恩的目光則有些困惑,他一時沒弄明白童恩這句話的意義。

對自己沒有信心,童恩?為什麼?

在鍾岳的眼睛裏,童恩幾乎是完美的。她年輕美麗,溫柔善良,無論是學歷、社會地位,還是聰明才智都是無可挑剔的。如果說在他們兩人的關係中對自己沒有信心,鍾岳覺得那個人應該是他。從他知道自己愛上了童恩之後,這種模模糊糊的不自信偶爾會在心裏閃過,即便年齡不是問題,自己畢竟離過婚,還有個孩子,這些現實中的條件心裏不是沒有衡量過,但是鍾岳從沒想過要放棄,因為童恩身上有某種說不清楚的東西,深深地吸引着他。

現在,童恩突然說對她自己沒有信心,鍾岳就很容易就想到了這些現實中的問題,而且很自然地理解為她對婚後的家庭生活沒有信心。他有些意外,因為從一開始童恩和宇豪的關係就很融洽,他看得出來,童恩對宇豪的喜愛是發自內心的,他從來沒有想到這會成為他們相愛的一個問題,也因此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童恩的回答。

鍾岳遲遲沒有說話,童恩心裏那盞微弱的燈火漸漸開始熄滅。這個時候,她真的需要來自鍾岳的信心和勇氣,但是,她從鍾岳的眼睛裏沒有看到她期待的那種義無反顧的堅定,而是一種不確定的遲疑。鍾岳對童恩心理的錯誤理解使兩顆原已貼近的心又敏感地閃開了。

鍾岳沉吟著,尋找著最適合的表達方式,他鬆開剛才緊緊抓着的童恩的手,扶着她的雙肩帶她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對面,思考着說:「童恩,也許是我太着急了,讓你感到有壓力。你最近一直很不安是嗎?能不能把你的顧慮和擔憂告訴我,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商量解決。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考慮,我也一定會尊重你的決定,但有一點你不要忘記,我愛你,無論你考慮的結果是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這就是鍾岳,永遠那麼冷靜,永遠那麼理智,永遠那麼大度,沒有任何事情能使他放棄做人的基本原則。

童恩的眼前浮現出當年那個理智冷靜的高大身影:「你想過沒有?事情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或許有一天,你會為你今天的決定後悔。」

童恩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後悔也好,不後悔也好,曾經發生過的誰也無法抹去,必須自己承擔的,誰也無法替代。

「鍾岳,你了解我嗎?」

「或許不是太了解,但我很想更多的了解你,願意給我機會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你說得對,也許我們都太着急了一些,我們都應該再多給對方一些時間。」

「我同意。不過現在說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兒太沉重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們說點兒輕鬆的話題好嗎?」

是啊,今天是他的生日,童恩感到有些歉疚。

「那就講講你小時候的事吧?你是在這幢房子裏出生的嗎?」

「應該是吧,出生時的事情我可不記得了,也從來沒想過問我爺爺。我只記得六、七歲以後的事情,那時候已經住在這幢房子裏了。」

「講講你記得的事。」

「真的想知道?還是想更多的了解我?」鍾岳微笑地看着她。

「都想。」童恩的表情像個孩童似的期待。

「好吧。不過你可別失望啊,我小時候真的沒什麼有意思的事。從我記事開始,這幢大房子裏就只住着我和我爺爺兩個人,當然,我說的只是鍾家的人,當時家裏還有強叔(童恩心裏一跳)和幾個工人。是不是和現在的情況很相像?」

看到童恩欲言又止的表情,鍾岳笑笑,「你是不是想問我父母?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沒有父母的生活,他們在我三歲的時候就不在了,除了照片,我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

「我記得他們是因為車禍去逝的。」童恩想起鍾岳曾經提起過。

「是。我三歲那年,父母帶着我一起去旅行,出了車禍,車上的其它人全部遇難,只有我,被父母護在身體下面倖存下來。我很命大是吧?我爺爺在世的時候經常跟我說:你不僅僅是你自己,你的身體里有三個生命,所以,你的肩上也有三份責任。」

「三份責任?」

「對鍾氏企業的責任。我爺爺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他創下的這份事業,在他的思想里,沒有什麼能比看到鍾氏子孫把家族企業發展壯大更重要。他曾經最驕傲的就是他的兒子被他培養成了一個優秀的企業家,當我父母去逝以後,聽強叔說,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他幾乎被打垮了。」

「你爺爺就沒有其它的子女?」

「沒有,我父親是獨生子,所以爺爺對他寄予了全部的希望。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就等於失去了他全部的世界。」

「他還有你啊!」

「那時候我還太小吧,重新培養一個人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但是他還是成功了,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企業家。」童恩由衷地說。

「他老人家的執著和堅韌造就了我的今天,可以說,我是祖父用心血培育出來的鐘氏企業唯一的接班人。」鍾岳環視着這間有普通房間三倍大的書房,「我成長的每一步都是在這間屋子裏設計出來的,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時期,每一天都是在嚴格的訓練計劃中渡過的。所以,我剛才說我小時候的事情是很乏味的,因為幾乎每一天都是重複前一天的事情,如果我現在給你講,你一定很快就睡著了。」鍾岳似乎毫不在意地微笑着。

但是童恩知道,在他看似不在意的微笑中,隱含着許多遺憾和無奈。

「你想過要自己選擇自己的生活嗎?」童恩知道這句話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但還是忍不住問。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活,小的時候沒有能力選擇,長大以後,親情和責任不允許他選擇。就像我,我身上背負着鍾家兩代人的期望和責任,我沒有其它的選擇,從我剛剛懂事那天,我就知道,我是鍾家唯一的後代,我做的一切都必須以鍾氏企業的利益為重,只能為鍾家增光,決不能給鍾家抹黑。所以無論多苦多累,我都沒有想過要退縮。」

「那宇豪呢?你也準備像你爺爺那樣培養宇豪嗎?」想起宇豪,童恩的心突然縮緊。

鍾岳搖了搖頭:「當然不會,爺爺那個時代早已經過去了,宇豪應該有他自己的人生。但是,他是鍾家的後代,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當鍾家需要的時候,他也應當承擔起他的責任。」

是的,宇豪始終是屬於鍾家的。

這一刻,童恩終於明白了鍾岳,也比任何時候都更理解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不僅僅是鍾岳,在他童年的時候就已經被澆築在了鍾氏企業的大廈中,他便是鍾氏企業,而鍾氏企業就是他。

童恩終於下了決心。

童恩不見了。

最先發現這個事實的是每天必向她報到的許卉。

當許卉心急火燎地衝進傑瑞辦公室,大聲地嚷着:「童恩不見了,她的東西也都不見了。」時,傑瑞正看着手裏的一張紙發楞。

「童恩,童恩不見了,她的東西也全都不見了。」許卉聲音降了下去,她被傑瑞臉上的神情嚇了一跳。

傑瑞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說不清是哭還是笑,甚至看不出高興還是生氣,他抬頭看了一眼許卉,帶着那副怪表情把手裏那張紙遞給她。許卉疑惑地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像被蠍子蟄了似的叫起來:「辭職報告?童恩的辭職報告?」

她一頭霧水的看看一言不發,像個門神似的坐在哪兒的傑瑞,又低頭看看手裏的辭職報告,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語說:「童恩辭職了?突然辭職了?連個招呼都沒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一上班就在桌子上發現了這個,我完全糊塗了。許,今天是愚人節嗎?還是我正在做夢?」傑瑞此時的表情像一個丟了心愛之物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看着許卉。

一向無所不知的許卉也傻了,六神無主地搖搖頭,「現在是十一月八號上午九點十五分,離愚人節還有半年,也不是做夢的時間,她真的不見了,辦公室沒有人,屬於她的私人物品全不見了,公寓裏的電話沒人接,手機也停機了,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傑瑞,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聽着許卉這一通嘰嘰咕咕,傑瑞反到回過神來了。

「不會。童恩做事一向很理智,她既然留了辭職報告,說明她已經計劃好了。她決不會這麼不辭而別,也許,她只是到什麼地方休息幾天。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她就經常失蹤幾天,手機也不開,過幾天,她會主動聯絡咱們的。」

「啊?有這種事?姐姐哎,您還有這嗜好呢?好歹您也打聲招呼再走啊,去哪兒了?去多久?一聲不吭就走了,這不讓人干著急嗎?」

突然,許卉眼睛一亮,對啊,問鍾岳不就行了嗎,熱戀中的情侶,她總不能連鍾岳也不告訴就走了吧?說不定就是到鍾岳那兒去了呢。想着抓起電話撥通了鍾岳的手機。

「喂,是鍾總嗎?我是道森公司的許卉。您好鍾總,我想問一下,童恩,她去您那兒了嗎?沒有?那她跟您說沒說她最近要去哪兒?也沒有?噢,她,她……,您先別急,她把一份辭職報告放在桑頓先生辦公桌上,人就不見了。鍾總,鍾總,您還在聽嗎?是,如果你有什麼消息請儘快通知我們,好的,好的,一定,再見。」

許卉怔怔地放下電話,看見傑瑞急切尋問的眼神,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這也太不正常了,正在熱戀的兩個人,這麼大的事,怎麼會不知道呢?會不會,是跟鍾岳之間出了問題?」

鍾岳兩眼盯着手裏的電話,腦子裏還在咀嚼許卉剛才說的話。辭職了,人不見了。為什麼辭職?人去哪兒了?

再次撥通童恩公寓的電話,還是沒人接,接着再撥手機號,嘟的一聲之後,依然是剛才那番話:「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鍾岳煩燥地掛斷電話,一陣邪火直往腦子裏沖。整整一個多星期了,自從生日那晚之後,他就沒再見過童恩,因為答應給她時間考慮,鍾岳甚至連電話都不敢多打,僅僅打過兩個電話還都因為突然有事匆匆中斷了。剛才許卉在電話里說童恩突然辭職后不見了,他的腦子嗡的一聲就亂了,一個極為不好的預感在心裏徘徊不去,攪得他心煩意亂。

當電話里第二次傳來那番不緊不慢的留言時,鍾岳再也坐不住了,放下電話起身就往外走,迎面碰上林一南抱着一摞文件從外面進來。

看見鍾岳往外走,林一南趕緊說:「鍾哥,再過二十分鐘就要開會了,你現在去哪兒啊?」

鍾岳頭也不回的說:「會議不開了,取消。」

取消?

林一南以為自己聽錯了,轉身剛要求證,說話的人已經連影子都不見了。

鍾岳以從來沒有的速度衝到了童恩住的那幢公寓,拚命地按著門鈴,心裏反覆默念著,在家,在家,在家……

「先生,先生?」

身後的叫聲猛地增大,鍾岳嚇了一跳,這才驚覺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幾個人。

「您是找先前住這兒的房客嗎?」一個戴着管理員徽章的小個子男人問。

「對對,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鍾岳急切地問,沒有注意到對方說話的措詞。

「搬走了,昨天搬走的。」

「搬走了?您是說,她不在這兒住了?」鍾岳似乎沒聽懂,機械地問道。

「對,不在這兒住了,搬走了。沒見我們正準備打掃房子嗎?過兩天就有新房客住進來了。」小個子管理員有些不耐煩地大聲說,心裏奇怪還有人連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

鍾岳根本沒注意對方說話的語氣,他不甘心地問:「她搬哪兒去了?您知道她搬哪兒去了嗎?」

「不知道。我們只管租房子,不管房客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我能進去看看嗎?」

管理員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點點頭說:「看吧,反正是套空房,想看看吧。」

再小的房子,因為沒有了東西,也顯得空蕩蕩的。原先溫馨舒適的感覺沒有了,地上零亂地散落着一些廢棄的雜物,屋子裏再也找不到那個溫柔的倩影。鍾岳從客廳走到卧室,再到廚房、衛生間,每個房間或多或少還留存着童恩曾經生活過的痕迹。客廳里看過的雜誌,卧室中喝了一半的水杯,鍾岳站在屋子中間,想像著童恩獨自一個人收拾那些東西時的心情,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咽喉,憋得非常難受。他走進衛生間,看着牆上鏡子中的自己,一種深深的挫敗感襲上心頭。他深愛着的女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沒有給他半個理由。

一點亮光在鍾岳的余光中閃動了一下,他凝神細看,洗手池的角落裏,一支黑色的發卡靜靜地躺在那兒,卡子背上點綴著的一排亮晶晶的藍色水晶石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微弱的光茫,鍾岳認識這隻卡子,只要是需要把頭髮盤起來時,童恩總喜歡用它固定兩邊的亂髮。他伸手拿起這隻卡,緊緊攥在手心裏走出了這套公寓。

一連兩天,他靜靜地守在電話機旁,等待着。

傑瑞說的對,他只能等,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別的辦法。他已經找遍了這個城市所有的賓館飯店,凡是可能找到童恩的地方他都找過了,現在,他只有等,等著童恩來找他,但是,她會來嗎?

他不想這個問題,來不來他都要等。他只能等,因為他已經想不出其它辦法。他像個釘子似的釘在電話機旁,默默地等待着,他要等一個理由,一個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理由,一個讓她不辭而別的理由。

當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緊張地胃直痙攣,突然的疼痛使他拿着電話的手下顫抖。

「鍾岳,快打開電腦,看你的電子信箱。」電話是許卉興奮的聲音。

電腦?信箱?

鍾岳半天沒反應過來。

「快點兒,打開你的信箱,看看有沒有童恩給你的信。」

信?

打開電腦,進郵箱,收件箱,一封未讀郵件。

「有沒有?有沒有啊?」許卉急得恨不能從電話里把手伸過來。

「有。」

鍾岳嘴唇擅抖著,手也抖得更厲害了,好半天才點中那個小小的信封,看到最上面的兩個字:鍾岳。

一股熱熱的液體衝出了鍾岳的眼眶。

鍾岳:

原諒我不辭而別,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但是,面對你,辭別的話我說不出口。考慮了千千萬萬次之後,還是決定離開你。鍾岳,對不起,我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堅強,在世俗面前,我選擇了逃避。

我走了,這次,不會再出現在你的生活中。我知道,我欠你一個理由,但是也只能欠著了,因為現在的我已經明白,有些東西是還不清的。如果,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那就是,你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巨人,雖然起點很高,但腳下即只有一個肩膀的距離;而我,是飄浮在空氣中的一粒草籽,偶然被風吹到了你的身邊,但是我不能在你身上生根發芽,原因很簡單,巨人的身上是不可以長出雜草的。

鍾岳,你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活,你如此,我也如此。至少,我們曾經有過一段最美好的日子,雖然它太短暫,但是我會把它裝進密封的瓶子裏,永久的珍藏。

再見,鍾岳。不要再找我了,無論我被風吹到哪裏,我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泥土。只是,非常非常抱歉,為了帶給你的煩惱,為了留給你的責任,為了所有的一切,對不起,鍾岳。請珍重自己!

童恩留筆

鍾岳,對不起……

諾大的書房裏,一個細弱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里迴旋,鍾岳的身體陷在寬大的旋轉椅里,盯了一天一夜電腦的眼睛終於在零晨三點疲乏地閉上了。一個輕靈的倩影飄然走到他身邊,緩緩地彎下腰,纖細的指尖輕輕撫上他的眉頭,依依不捨地看着他,喃喃低語:「鍾岳,對不起」

鍾岳緊張地指節微微顫抖,他不敢睜開眼睛,恐怕驚跑了身邊的倩影。

鍾岳,對不起……

耳邊尤自響着低喃的聲音,鍾岳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抓住撫在眉頭的纖指,張開眼睛看上俯在臉前的美麗雙眸,「告訴我,為什麼離開我?」

幽幽地一聲嘆息:「我已經都寫在信里了。」

「我不懂,我看不懂。童恩,你親口告訴我,你離開我的理由。」

輕輕地搖頭,「我說了,你是巨人,我是雜草。」

「什麼巨人,什麼雜草,不是,這不是理由,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如果這個理由還不夠,我只能欠着你了。對不起,鍾岳……」

「別說對不起,告訴我童恩,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要我怎麼做才可以不離開我?」

美麗的雙眸漾起微微漣漪,「鍾岳,你不僅僅是你自己,你腳下的路太陡,你不能伸錯方向。我走了,不要再找我,珍重自己。」

手掌中的纖指在漸漸地抽離,鍾岳死死地抓住,「別走童恩,別走,我愛你,我需要你,因為你,我的生活中才有了陽光,別把陽光帶走,我不是巨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我也害怕黑暗。童恩,你答應過永遠和我在一起,別走,別走,別走童恩,童恩……」

一聲大喊驚醒了鍾岳,心臟砰砰地跳動,一隻手死死地攥著,恍惚間仍能感覺到纖柔的指尖從手中慢慢滑落,耳邊依然迴響着細弱的聲音:「鍾岳,對不起……」

胸口一陣巨痛,強烈的痛感令這張從來波瀾不驚的臉扭曲的變了形。他保持着初醒時的姿式在巨痛中掙扎了好久,慢慢地睜開眼睛,目光轉向一閃一閃的電腦熒屏,屏幕上,童恩的那封信仍然無聲地、靜靜地看着他,每一個字都已經熟記在他的腦子裏。

為什麼,在我已經習慣了黑暗的時候,把陽光帶給了我。在我剛剛享受到陽光的溫暖時,又把它帶走了。童恩,你太殘忍。

…………

鍾宇豪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前吃陳姨放在他面前的早餐,連把牛奶杯拿起和放下都盡量不發出太大的響聲,沒有人要求他這麼做,但是他看到陳姨連走路都很小心地不出聲,覺得這樣很好玩兒,所以也學着大人的樣子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但他畢竟忍不了太長時間,堅持了一會兒后,終於忍不住地壓低聲音問陳姨:「陳姨,爸爸今天不去上班嗎?」

陳姐這會兒正在猶豫要不要去書房叫孫少爺吃早飯,聽宇豪這麼一問,拿定了主意,回頭對宇豪說:「自己乖乖先吃飯,我去叫爸爸來和你一起吃啊。」

「嗯。」宇豪高興地點點頭。

陳姐小心地走到書房門口,聽了聽裏面的動靜,還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整整三天了,鍾岳呆在書房裏一步都沒邁出來過,頭兩天還吃點東西,從昨天起,一天一夜了,一點兒東西都沒吃,房門也從裏面鎖上了。她一連在門外聽了好幾次,裏面什麼動靜也沒有,跟沒有人一樣,要不是司機老王攔著,她早急得報警了。

她站在門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再要叫不開門,她就給林一南打電話,再不行就報警,反正不能這麼不知死活地乾等著。她抬起手堅決地在門上「噹噹」敲了兩下,沒反應,她一咬牙,舉起手使勁敲下去,「砰」的一聲,跟着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陳姐,是找我嗎?」嚇得她「啊」的一聲回過頭來,看見穿着整齊的鐘岳正站在樓梯口看着她。

她楞楞地站在那兒,好半天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到是鍾岳,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邊往餐廳走邊說:「您跟老王說一聲,今天我送宇豪去幼兒園,讓他慢慢吃,不用着急。」

「噢,好。」陳姐機械地答應着,一溜小跑給老王傳了話,又一溜小跑回到餐廳,進門一看,鍾岳正坐在宇豪對面的位置上邊吃早點邊看報紙,偶爾抬頭溫和地催促宇豪快點吃。一身西裝、臉颳得乾乾淨淨的鐘岳雖然看起來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從他削尖的下頜和眼底的青印仍能看出這三天對他而言是多麼痛苦。

「吃完了嗎?吃完了就走吧。」

鍾岳站起身邊向客廳走邊叫宇豪。宇豪因為老爸要送自己上幼兒園高興地從椅子上蹦下來,連蹦帶跳地跑到客廳,邊鞋邊大聲地問:「爸爸,我給童恩阿姨打了兩次電話都沒找到她,她為什麼老不開手機啊?」

鍾岳正走着的腳步猛地一頓,身體明顯晃了一下,但只停了一下便快步走到玄關處,換著鞋語氣平靜地說:「可是手機沒電了吧?」

「那你今天記得告訴她給手機充電啊,我還有話要跟她說呢。」

「好。」鍾岳面無表情地答應着,伸手接過陳姐遞過來的公文包,轉身向外走去。

「快,快跟上。」

陳姐急忙給宇豪把書包背上,看着他一陣風似的超過鍾岳跑向停在院子裏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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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球媽咪總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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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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