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劍外忽傳收薊北(18)

第十章 劍外忽傳收薊北(18)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越接近城郊一步,我的心就越跳得厲害,我感受到了劇烈的震撼:興奮、親切、感傷、嗟嘆、憤怒、仇恨!異常複雜的情緒一齊在我的心頭翻騰洶湧,全身禁不住一陣陣痙攣。我與之重逢的故園已遠非離別時的模樣,展現在我眼前的情景是如此凄涼而破敗,我百感交集,悲憤難抑。故鄉呵,你受苦了!

天黑時,我在鎮湘台河邊迎接祖母、母親、妹妹上岸。作為人孫、人女、人姐,我盡到了自己最大的責任,這對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來說多不容易。在祖母的心目中,可能還不那麼令她滿意,用她老人家的話說:「我一點也沒調擺她們。」這句話的意思是,她沒有提出過高的要求,夠體貼人了。

第二天早上,我們一家四口謝過船主,回到了我們自己的家——外祖父他們易家的祠堂。在舊社會,祠堂廟宇本是窮人住的,是被人瞧不起的。可我全不管這些,我住得坦蕩,住得自在,住得舒服。生活在這類貧民窟里的人,並不缺少高貴的靈魂。

劫后的家比起淪陷前自然更顯得冷清。戰時,不僅有日本人的「掃蕩」,同時,還有其他壞人三番五次的「關照」。除了母親費盡周折找回的兩件破破爛爛的傢具,可以說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人」是平安地回來了,緊接着的,仍@然是頗傷腦筋的老大難問題:如何填飽肚皮?我半年來賺得的幾個血汗錢至此已全部花光。當時,還不興賣血、賣器官。幸喜姨媽家早就回城了,和我們同住在這個祠堂。姨媽一番盛情,要我們與她的家人坐到一桌一起吃飯。這是姨媽的客氣而已,時間長了,肯定不行,不能白白地加重姨媽的負擔。過了兩天,母親乾脆向她借幾斤米,一捆柴,自己生火做飯。

安頓好老小,不用說,我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急於去看望陳蘭。她家已搬至直四牌樓。兩個好友在洞井分手之後,今天又在家鄉相逢。我們親愛地擁抱着、親吻著、歡跳着。陳蘭深情地捧起我的頭,微笑地端詳個沒完:「堅,你回來好幾天了,還不曾洗盡你的僕僕風塵,多辛苦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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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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