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86_86280因為連日趕路奔波,楚離確實疲累極了,這日直到卯時一刻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石霂自然早就起過床,還把柵欄也取走了。

「竟然沒叫我,」楚離揉揉眼睛,「睡太沉了,拿走鐵欄我都不知道。」要是往日,她和石霂都是寅時三刻晨起鍛煉,洗漱畢熱身去登山,約莫卯時一刻正到山頂,能看到旭日初升衝破天際的壯麗之色,順便採集晨露。辰時回來做早飯吃。

這麼多年都是如此。

她打量四周,取了梯子爬上去,觸到地面上還是一哆嗦,「這麼冰,難道昨晚不是做夢,真倒春寒啊。」一激靈倒愈發清醒了些,雖然見石霂床帳也已敞開,床上空無一人,但到底心底還是覺得親切,便不由笑了笑,出門去洗漱。

然而開門剛剛走到門外,卻突然頓住了,楚離皺眉,「……不冷啊……」她嘀咕著,瞳孔猛地一睜,心裏咯噔一下,轉身望向石霂的床榻。

她記得,昨晚不知道是不是做夢,隱約瞧見柵欄上似乎生了一層冰霜,凍得她冷颼颼的。剛剛摸到地面上,雖然已經不似昨夜那麼冷,但似乎余寒未消,觸手也一陣冷冰冰的。突然想到石霂的寒症,楚離一顆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強自壓了壓情緒,握緊拳頭走到石霂床榻上,伸手摸了摸被褥,頓時鬆了口氣——被褥是溫熱的。還好,還好,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還以為是石霂寒症更嚴重了呢。楚離自語道,「我真是自己嚇自己,要是寒氣到這份兒上,石霂只怕性命堪憂,不可能一點端倪也沒有的。」

而且那日沐浴時她抱着石霂,雖然也覺得石霂身上隱隱散發着寒氣,但絕沒有到昨晚那個地步。楚離嘀咕道,「興許是我自己做了個噩夢。」想走時猶豫了下,又去摸了下地面,手掌碰到泥土時,確實還是有些冰。楚離皺緊眉頭,「這是怎麼回事?」不放心地又看了眼石霂床榻,這次索性坐了上去,卻還是半點異樣都沒有。

思量半天搖了搖頭,「她好好的不更好?怎麼老以為她會出事呢?」楚離輕輕一聲嘆,「真是讓人不放心。」

她打算洗漱完去找石霂。

卻不知石霂已然在山頂了。只不過還有另一個人——巫溪。

「你還撐得住嗎?」巫溪一臉擔憂,手上一株千年紅參只剩下小半株,「這宋帝也真是小氣,只這麼一株千年紅參,怎麼救得了你。」

石霂面無血色,睫毛上有些許冰霜,虛弱之極,卻勉強一笑,「這種葯本就難求,宋帝也僅此一株。他能捨得,也算仁至義盡了。」

巫溪也哀嘆,「人蔘已經是百草之王,極為難得,何況還是紅參,」頓了頓愈發頹喪,「更何況還是千年紅參。」

「慢慢調養,會好的。」石霂口中含着參片,盤膝而坐,運氣斂息,打坐一周天才收勢。

巫溪滿目憂色,「你太急了,這千年紅參已經所剩不多,日後沒有它打底,只怕你撐不住。」她又一聲嘆,「你也該有些分寸,僅僅為了讓楚離不發現端倪,未免太魯莽。」

石霂搖搖頭,「你不了解她。要是離兒知道了,她指不定鬧出什麼來。」

「我看楚離是個極有分寸的人。」

石霂蒼白的臉上展顏一笑,「難得你能對她評價這麼高。」頓了頓,卻放低聲音幽幽道,「既希望她待我能失些分寸,又怕她真的沒分寸,」便苦笑着搖頭,「我自己都糊塗了。」

巫溪蹙眉,看她半晌道,「我也真是不明白。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到底有什麼意思呢?你執著於此未免太過偏執。何況楚離現在這樣,正是好時。她心無掛礙,若你肯放手,她定然能很快入佳境。石霂——」

石霂搖搖頭,望進巫溪眼睛裏,「巫溪,我就怕離兒變成你這樣。你實在……很可怕。」

巫溪眼神微動,卻不置可否。

「你看起來對什麼都好,可實際上,你對什麼都不上心。你求大道,修仙成道脫離塵世,對擁有的一切都不在乎,巫溪,」石霂道,「我是俗人,到達不了你的境界,所以也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你求的那些到底是什麼,可有人見過?你說這人間一切都是虛的,你求長生,你守鬼道,可歸根到底,你要什麼呢?長生又如何?得道又如何?如果這樣活上千年萬年,又有什麼意思。」

「與萬物同在,與天地同游。此等暢快着實非人間所能及。」巫溪也一聲輕嘆,「石霂,你為何執念如此深。對我們墨派來說,遵守這個世間的運行規則,掌握這世界萬物的秩序和秘密,便是最大的樂趣。」

「也不過是求個樂趣,」石霂莞爾,「我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巫溪頓了頓,半晌道,「情之一字,最是惑人。它蠱惑人心,讓人深陷迷津不能自拔。石霂,你又何苦。」

「甘之如飴。」輕輕緩緩的,卻不容置疑的,那麼簡單而堅定的四個字,從石霂唇齒間吐出來,讓巫溪又是一聲長嘆。

兩人對此總是不能達成共識。

「你寒氣這麼重,楚離當真不會發現?」

「無妨。只有子時才會收斂不住。」石霂道,「床榻被褥我都處理過了,離兒查不出端倪來。」

「不一定。」巫溪抿唇,「楚離極為透徹,萬一她要是發現了,只怕你不好收場。何不告訴她?」

「要是告訴了她,她能把我綁起來。」石霂無奈一笑,扶額道,「都是輕的。」

巫溪一臉驚訝。

「你沒見過她固執的樣子。」石霂心有餘悸,想起幼時自己怎麼推都推不開楚離的場景。那時楚離已經發現了她身上的問題,雖然一句話沒說,可見天的變着法子折騰。石霂親眼見着她整日整日煉丹不用心,沉浸在各種各樣的醫書里,師父讓她煉丹,她正好藉此機會煉製各種葯丹。耍著花樣的騙石霂吃,讓石霂一度見着楚離給的東西就巴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掉。

還每天寅時就把她從床上拉起來,去鍛煉身體。這倒是無妨,關鍵楚離花樣百出,成公教的養生術經楚離結合百步汗戲改造的不倫不類,就是為了適應石霂的體質。石霂真是被她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

所幸石霂身子骨漸漸有了起色,慢慢楚離也消停了。

一想到楚離那股恨不得把她拆了重組的折騰勁兒,石霂實在是身上直冒冷汗。

見石霂嘴上不滿,可面上卻儘是帶着蜜的笑,巫溪沉吟半晌才道,「若果真如此,只怕楚離日後也是個痴狂的。」她望向石霂的眼睛,「那你可要想清楚了,楚離現在越乾淨,日後只怕遭受的就越多。你當真捨得?」

問得石霂沉默下來,眸中儘是掙扎。

「正是因為不能取捨,所以才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她望着漸漸泛紅的天際,朝陽如金輪,衝破雲層緩緩照耀在大地上。映在石霂眼中,讓她眸中迷茫之色愈發深重了些。

楚離洗漱完,正要上山,就看見上谷公主在練劍。

「渠迪,你也起這麼早啊。」她已經習慣了上谷公主的新名字。

渠迪笑笑,「每日都要的。」

說着話,手上動作卻沒停。

楚離觀賞一會兒,忽然道,「渠迪,你教我功夫怎麼樣?」

「好啊。」渠迪說着長劍一抖,灑出一片銀光,嗖嗖地驚起一片飛鳥,「國師想學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鈎叉,鞭鐧錘,十八般武器我都會點。」

「真厲害!」楚離驚艷地看着渠迪,歪頭想了想,「學點不傷人的吧。」

渠迪聞言撲哧一笑,劍身架在了她肩上,「國師,兵器哪有不傷人的。」

「哎哎哎——」楚離僵住了,「小心傷到人啊——」

「放心~」渠迪揚劍再舞,便是英姿颯爽,衣袂飄飄,「長劍是本宮——是我最拿手的武器。」

她手中劍如同帶了魂,抖抖洒洒皆是風光。一片銀光輝然,恍若火樹銀花,極為耀眼。收劍時,正巧日頭破了天,金色的光芒灑下來,映在劍身上,陡然生輝。讓被晨曦籠罩的上谷公主也如同九天戰神,既超凡脫俗又威儀俊麗。

楚離不由得讚歎,「真漂亮!」

渠迪眼睛一眨,湊到她面前,「什麼漂亮?」

楚離連忙後退一步,指了指朝陽,「景美,劍美。」

「我不美嗎?」上谷公主逼來一步,「國師自從出宮之後,對我可是日漸疏遠了。」

「公主自然更美。」楚離忙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國師莫非不怕石姐姐,反倒怕我不成?」上谷公主攔住她,愈發湊近了些,「躲什麼?」

楚離瞬間臉色漲紅,抿唇忍了半天,忽然問,「公主,你喜歡我嗎?」

上谷公主一愣,沒料到楚離如此大膽,她不答反問,「那國師可對我有意?」

「我……我……」楚離扭過頭去,面色漲紅,半天才鼓起勇氣道,「公主,我並不喜歡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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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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