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卡帕傳》第三章（5）

飛機都起飛了。我在指揮塔里等待了漫長的六個小時，第一架返航的空中堡壘才出現在地平線上。它們越來越近，我們開始點數。早上出去的是一個24架的漂亮編隊，現在，把空中的飛機都點過了，也只有17架。

它們在指揮塔上空轉圈子，等候着陸許可。其中一架的起落架被炮火打掉了，機上有人受傷。指揮塔命令它先進來，嘗試用機腹着陸。我準備好了我的康太時①，飛機平安地減速至停止時，我已經拍完了一卷膠片。我奔向飛機，調好了第二架康太時的焦距。艙口蓋打開了，一位弟兄只落得被人抬下來、交給等候着的醫生的份了。他還在呻吟。接下來的兩位連哼也不再哼了。最後下飛機的是飛行員。他似乎安然無恙，只是前額有一個小傷口。我跑過去拍特寫。他站在跑道中間，嚷道：「這就是你等著要拍的么，攝影師？」我關上照相機，趕往倫敦，連再見也沒有說一聲。

去倫敦的火車上，口袋裏裝着那一卷捲成功曝光^H的膠片，我真恨我自己和我的職業。這種攝影是喪事承辦人才幹的活兒，我可不願扮這樣一個角兒。如果要我參與承辦葬禮，我發誓，我只好把殯葬隊伍給承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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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過來，第二天早晨，我感覺好多了。我一邊刮鬍子，一邊不斷地和自己商談：做一個記者，同時心腸又硬不起來，這可是個矛盾。照片上光有弟兄們坐在機場周圍，卻不見他們死傷，那就會給人造成錯誤印象。向人們展示戰爭的真實一面的，是死者和傷者的照片，我很高興趕在自己淚眼模糊之前拍完了那一卷膠片。

《圖文並茂》打電話來查詢我有什麼報道，我主動向他們說明，報道「很感人」。他們說會立刻派人來取底片，拿到他們的暗房裏沖印出來。

我並沒有忘記機場，此時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急於穿上軍裝。我帶着帕特，美軍情報部門那位紅頭髮的秘書，去吃午飯，想看看我的任命是否能快些。她告訴我，我的任命正在研究之中，很順利，我去裁縫那裏定製美軍戰地記者的軍服不會很冒險了。

美官的制服應該是什麼樣子，裁縫的想法很明確。我想，布料的顏色與常規有些不同，漂亮得多。我希望自己的任命六天後通過：裁縫說，我的軍裝那個時候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