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刺刀見紅

第十五章 刺刀見紅

第十五章刺刀見紅

「你在說什麼呀?什麼難言之隱?」

「那我就替你說。」惠副部長拍案而起,「你的家鄉在赫拉縣;你的莊園在赫拉縣。你老婆在塔拉克的支持下搞了大片房地產開發。你現在死保塔拉克,是不是投桃報李啊?」

「投桃報李?」金力其格一下子被弄懵了。

「老惠,有事兒說事兒,別這樣嗎?」趙副部長勸告他說。

「惠部長,咱們開部務會是研究工作問題,你怎麼家長里短地什麼都說呀?」張處長氣憤地質問着他。

「各位,我不過是提醒大家。」惠副部長馬上接上火說:「目標考核方案是市委定的。咱們用這個方案幹掉了多少縣局級幹部啊!為什麼開一面?這到底是堅持原則還是放棄原則?當然,你金力其格有權,你可以決定上不上常委會。可是……你處事兒不公平,就得允許大家提意見!」

他這樣一說,會場立刻寂靜下來了。

「唉!」金力其格嘆息了一聲,接着說道:「塔拉克的問題,本來不是今天會議的主要內容。我們今天主要是研究這30名中青年專家的提拔問題。可是,既然惠部長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我就同意將塔拉克免職;上報市委常委會討論。」

「金力其格,你這是幹什麼呀?」市委書記氣得拍著桌子,嚴厲地質問著金力其格。

「書記,別說了。這是部務會討論的意見。」金力其格沉靜地回答。

「可是,再等等……再等上半個月不行嗎?」市委書記怒氣難消,一字一句地講著道理,「一個小小的副部長說了幾句話就把你激怒了?你要打亂市委的工作部署嗎?」

「書記,對不起。」金力其格非常難過的說:「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可是……我不能為了自己,讓市委的目標考核方案成為一紙空文。我也不能讓那些在目標考核中下台的幹部們跑到市委來說三道四。」

「這些後果兒,我替你擔着還不行嗎?」

「這是我的責任,出了事兒應當由我來承擔。」

「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你知道嗎?」市委書記敲了敲桌子,再次提醒他。

「我想到了!」說到這兒,金力其格突然痛苦地陷入到軟軟的沙發里,隨後慢慢地說道:「大不了離婚……下台……」

「你……」市委書記剛要張嘴,電話鈴聲響了。

市委書記看了看電話號碼,無可奈何拿起了話筒。

「喂,書記呀,聽說金力其格要彈劾塔拉克?」電話里傳出了老市長的聲音。

「這件事,正在商量……」市委書記避免了正面回答。

「呵呵,無所謂……」老市長在電話里恨恨地說道:「現在,市直委辦局的領導幹部讓他們整下去不少了;現在又要對縣區幹部下手了。他想幹什麼呀?」

「老市長,如果真要免塔拉克的職,我會和你溝通的。」市委書記客氣地說道。

「溝通不溝通不也照樣免嘛!」老市長不滿地說:「我看,金力其格想往上端的話,就讓他端好了。不過,要是常委會上通不過;一切後果由他們市委組織部負責!」說到這兒,對方的電話「啪」地一聲放了。

「聽到了嗎?」市委書記舉著話筒,久久不能放下。

「呵……」此時的金力其格冷靜地笑了笑,站起來面對市委書記毅然決然地說道:「書記啊,過去咱們在戰場上打仗,總要有人當烈士;今天,如果能讓我金力其格當一次幹部制度改革的烈士,我也覺得:值!」

一輛轎車飛奔在北遼市區街道上。

車子開到了臭水溝一條街。

市委書記下了車。

臭水溝徹底變了模樣。原來一排排的小平房不見了。一棟棟粉刷過外牆的新居耀眼地矗立明天麗日下。

看到市委書記走過來。建委主任急忙上前去迎接。

市委書記下車后,看了看聳立在面前的新樓,高興地表揚起了建委主任:「好哇好哇,速度很快呀!哎,聽說,你在這兒蹲了兩個月沒有回家了?」

「哎呀,書記,敢情你不知道哇!」建委主任感慨地說:「老百姓對這項工程太支持了。我們一開工啊,他們就給建築工人送水、送飯!這幾天,一看快峻工了。不少人還送來了啤酒!你看……這麼感動人的場面,我怎麼能不抓緊干啊!」

「好好好。」聽建委主任這樣說,市委書記也感動了,「看來,群眾利益無小事啊!咱們學習三個代表,就得落實到行動上才行啊!」

新樓內,市委書記正與建委主任察看室內設施。

「這裏面……不是已經完工了嗎?」市委書記挨個屋子看了看,說道。

「按照清水房的標準,確實是完工了。」建委主任說:「可是,考慮到這兒的老百姓太困難;沒錢裝修。我想,再給大家刮一刮牆面;再把廚房、衛生間增添點兒設備。省得大家再花錢了。」

「哦,主任啊,你的想法很好。」市委書記聽到這兒,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說:「可是,我想……還是讓老百姓早點兒搬進來。」

「哪?這室內的活……」建委主任指了指正在往牆上抹白灰的工人,「不幹了?」

「主任,聽我說,」市委書記想了想,像是覺得難以開口;猶豫了半天,終於下了決心。他告訴建委主任:「這樣吧,明天馬上讓質檢站來驗收。如果質量沒有問題,明天下午分房發鑰匙。」

「啊!書記,這麼急?」建委主任有些楞了。

「主任啊!好事快辦嘛!」市委書記神秘地沖他笑了笑。

「那好,我馬上就辦!」建委主任隨即點了點頭。

「呃,主任。」市委書記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的目標任務完成得很好。我將通知市委組織部,對你進行通報表揚。」

「謝謝書記。」建委主任高興了。

市委書記的車子上,秘書從前面遞過來手機,說:「接通了。」

「喂!」市委書記立刻拿過手機說話了:「赫拉縣嗎?縣長你好。有件事兒,你馬上辦一下……你抓緊去一次駙馬園,動員金力其格的愛人停工。對對對。那個別墅小區……可以用現有的房子抵押貸款嘛。另外……你要注意保護好駙馬園原有的資產,盡量不要讓它受到損害。聽明白了嗎?好!拜託了!」

別墅花園。

一棟漂亮的小樓前,停了塔拉克的大屁股奧迪車。

二樓卧室,軟軟的席夢思床上,躺了塔拉克與金瓶兒。

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雲雨大戰,兩個人穿了薄薄的睡衣,仰卧在床頭的靠背上。

塔拉克拿來一支煙遞給金瓶兒,然後殷勤地給她點燃了。

金瓶兒吐了一口煙霧,點燃了看了看室內的佈置,嘆息道:「買這種房子還要花60多萬,也就是當官的和大款買吧!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這還是按清水房價賣給你的呢。」塔拉克告訴她,「如果加上這套裝修的費用,少說也得80萬。」

「你說實話。」此時,金瓶兒盯了塔拉克的眼睛,嚴肅地問道:「你給我這麼多錢,是不是讓呼拉貝特掏了腰包?」

「什麼,呼拉貝特?瓶兒你……」塔拉克禁不住哈哈一樂,「你以為咱們赫拉縣就只呼拉貝特一個人有錢啊?」

「那,你那麼點兒工資?」金瓶兒不相信地看着塔拉克,滿臉疑問。

「瓶兒啊,看來,這社會上的事情,你還是了解不多啊!」塔拉克將手中的煙蒂使勁兒地往煙灰缸里一按,然後用手指了指窗外,問道:「你知道這一片別墅區花園是怎麼建設起來的嗎?」

「我……我不清楚;聽說是打着建開發區的名義?」金瓶兒說。

「對呀!」塔拉克感慨地說:「當時,我還是縣長呢。那時,人們為了爭這片地,就差沒有打破頭了!」

回憶:

赫拉縣政府大樓。

大樓走廊里,出現了「縣長辦公室」的門牌。

門被推開,兩個人嘆著氣從屋子走出來。

「看來,沒有現款是批不到地了?」一個搖著頭說。

「是啊,縣財政沒有錢,就靠賣這點兒地堵窟窿哪!」另一個人說。

「要不,去銀行找朋友,貸!」

「不行。貸款也得有25%保證金才行。」

「好吧,想辦法抓錢吧!」一個人氣得扔了煙頭,大步走開了。

這時,呼拉貝特顯得賊頭賊腦地走了進來。

他聽了這兩個人的議論,微微一笑,徑直進了縣長辦公室。

辦公室內。塔拉克正在察看着鋪在辦公桌上的赫拉縣開發區規劃圖。

「縣長大哥!」呼拉貝特一進屋便抱起了拳。

「哦,老弟,又是你,弄到錢了?」塔拉克看到呼拉貝特,急忙讓座。

「縣長大哥,我的錢到了;你抓緊簽字吧!」呼拉貝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傲慢地翹起了二郎腿。

「吹牛吧?」塔拉克不信任地撇了呼拉貝特一眼。

「你可以派人去縣財政核實啊!」呼拉貝特滿有信心地打着包票說。

「是嗎?老弟,咱們這是辦大事。」塔拉克拿起了電話,又向呼拉貝特強調說:「咱們得『先小人,后君子』;恕老兄無禮了。」

「你就情好吧!」呼拉貝特揚了揚手中的煙,大言不慚地說道。

「喂,財政局嗎?」塔拉克在電話里問道,「呼拉貝特公司的地皮款到了嗎?」

「縣長,已經到了!」電話里痛快地回答。

「哦?」塔拉克繼續問道:「多少?」

「3200萬。」

「3200萬……」塔拉克聽到這兒,一下子怔住了。

「大哥,是不是不信啊?」呼拉貝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來問道。

塔拉克「啪」地一聲撂了電話,眼睛看着呼拉貝特疑惑地問道:「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錢?」

「嘿嘿,找銀行貸唄!」呼拉貝特不容置疑地說。

「廢話。誰不知道是貸的?」塔拉克接着追問道:「我問是的保證金。」

「保證金?當然是我自己的。」

「算了吧!」塔拉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呼拉貝特,你那幾個小破工程隊,資產頂多也就是幾十萬。告訴我,你怎麼一下了搞到了800萬?」

「這……」呼拉貝特神秘地一笑,說:「縣太爺呀,這就叫『小雞撒尿,各有其道。』你該不會懷疑我是搶來、騙來的吧?」

「哪裏哪裏?」塔拉克急忙又把呼拉貝特讓到座位上說:「我是說,這麼大的數目,幾乎把這一片地全買下了。將來誰要是問起,你我都該有個說法兒是吧?」

「哈……」呼拉貝特看着塔拉克那副一本正經地樣子,禁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爽快地說:「縣長大哥,我勸你閑事兒少問。你只要你把字簽了。這一片土地就是咱哥倆兒的了!」

回憶結束。

「從那以後,呼拉貝特就發了?」金瓶兒聽到這兒,驚訝地問塔拉克。

「是啊。這個呼拉貝特呀,也算有腦袋。」塔拉克讚歎地說:「當時,我批他的地皮是四萬元一畝。你知道呼拉貝特一倒手,轉賣給別人是多少?」

「多少?」

「十四萬!」

「十四萬?」金瓶兒一驚,隨後用手指一掰,嘴裏喃喃地說道:「一畝地掙十萬。那一千多畝地……喲,他凈撈一個多億啊!」

塔拉克點了點頭。

「你也得了不少回扣吧?」金瓶兒眼睛一眨,不經意地將腦袋歪倒在塔拉克的懷裏。

「是啊!瓶兒……當時,幹這種事情拿百分之五的提成是正常的。」

「百分之五?」

「是啊!要不,我哪兒有這麼多錢給你買房啊!」塔拉克愛撫地摸著金瓶兒的頭髮,毫不提防地亮出了自己的家底兒。

「那……他從哪兒弄的800萬?」金瓶兒窮追不捨地問道。

「瓶兒啊!我們有了好房子住,有了好日子過就行了。」塔拉克感慨地說:「有些閑事兒啊,不知道也好。」

「不嘛!我要知道……」金瓶兒開始了撒嬌。她纏着塔拉克的胳膊,斜乜了一雙眼睛不依不饒地說:「我倒要看看,誰還比呼拉貝特更有能耐?」

「瓶兒……你猜?」塔拉克向他打了個啞謎。

「猜不著!」看到塔拉克不告訴她真相,金瓶兒一下子噘起了嘴。

「你看看,北遼這塊地方,除了新來的市委書記,還有誰的官最大呀?」塔拉克說完,親吻了她一口。

「哦……」金瓶兒一下子坐起來,像是什麼都明白了。

「瓶兒,今天我說的這些事兒,包括這棟房子的事兒,千萬不要對別人說。」塔拉克叮嚀道。

「我幹嘛對別人說。」金瓶兒颳了一下塔拉克的臉,「我又不是傻子。」

「我是說,連呼拉貝特也不要說。」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金瓶兒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好朋友?嘿嘿,這個人,一個倆錢兒的交不透他。」塔拉克說着,臉上呈現了一副憂鬱的神色。

「是嗎?我也覺得這人有點兒黑。」金瓶兒說道。

此時,電話響了起來。

塔拉克接聽了。

「瓶兒,」塔拉克放下電話說:「明天,老市長要請我們和呼拉貝特吃飯。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兒要商量。你在那種場合,最好少說話……」

金瓶兒點了一下頭。

貴賓酒樓里。

老市長、塔拉克、呼拉貝特和金瓶兒坐在了餐桌旁。

像是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桌上的菜肴酒水一點未動,四個人都緊鎖了眉頭。

「老市長啊,」塔拉克憂心如焚地一臉苦相,「明天我這一劫能否逃過,可全看你的人緣和威望了。」

「嗨!這事兒你放心。」呼拉貝特拍著胸脯打着保票勸道:「有老市長出面做工作,哪有不成的道理?這一次呀……」呼拉貝特剛要說下去,老市長看了看金瓶兒,便使勁兒地踢了踢他的腿。

「哦,我喝多了、喝多了……」呼拉貝特順水推舟地晃了晃腦袋,對金瓶兒說道:「瓶兒部長,對不起,請給我要點兒醒酒湯好嗎?」

「就你事兒多!」金瓶兒看到眼前的情景,知趣兒地退了出去。

「她走了。我說一下吧。」老市長悄悄地拉近了兩個人的頭,小聲地說:「明天13個常委參加會議,我已經做通了6個人的工作。加上我,一共7票。多數人不同意,組織部的方案就不會通過。你的職務啊,就能保住了。」

「老市長,謝謝謝謝……」塔拉克立刻感激涕零地站了起來。

「可是……」老市長這時候緊了緊鼻子,「塔拉克,我總覺得你這事兒,有些蹊蹺!」

「蹊蹺?」

「對。」老市長深思了一下,問塔拉克,「你和市委組織部那個老惠關係怎麼樣?」

「是那個常務副部長?」

「對呀。」

「我們之間,很正常呀。」塔拉克用手慢慢地搓著腦門兒,回憶了半天:「沒有什麼特殊的事兒呀。」

「有。」呼拉貝特立刻提醒他,「你忘記了。前幾天他到別墅花園來買房子,要求用成本價購買。你沒有答應他呀!」

「哦,想起來了。」塔拉克恍然大悟,「可是,那裏面有十幾萬的差價,我不敢批他呀!怎麼,這就得罪了他?」

「是啊。」老市長點頭說道,「本來,市委書記並不想動你,而且金力其格也不想端這個方案。可是,聽說那小子在部務會上發難,逼得金力其格沒有了退路。只好硬著頭皮往上端。」

「這個小人!」塔拉克氣得罵了起來。

「哎,他是不是等咱們『進貢』呀?」呼拉貝特假惺惺地說:「乾脆,一會兒我到他家甩上一萬!」

「晚了。」老市長擺了擺手,「這方案已經端上來,常務副書記都簽完了字,不能更改了。」

「嗨,吉人自有天相。」呼拉貝特假情假義地勸說着塔拉克,「這事兒,有老市長保護着你,不用發愁。」

「算了吧。」老市長神色憂鬱地盯了呼拉貝特一眼,「我也是儘力而為。那個金力其格,不幹是不幹,干,就非要成功不可。塔拉克,你要有兩手準備。」

說到這兒,金瓶兒進來了。她對呼拉貝特斜了一眼,說:「你的湯一會兒就送來!」

「謝謝小妹。」呼拉貝特拱了拱手。

金瓶兒沒有接受他的謝意,而是伏在塔拉克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

塔拉克笑逐顏開,立刻走到了老市長面前。

「是嗎?」老市長「卟哧」一樂,「出去看看。」

幾個人走了出去,站到了二樓的護欄邊往下面看。

下面,是一樓的大廳。大廳小舞台上,水鶯兒的女子樂團正演奏樂曲;水鶯兒則在樂曲中翩翩起舞。

「喲,這小丫頭兒,挺嫩啊!」呼拉貝特看到水鶯兒,不知不覺地冒出了一句粗話。

夜,市區大路上。

一輛車子急速駛向了市委大院。

車子裏走下了包明。他一邊走,一邊打着電話:「喂,張秘書長嗎?立刻通知市紀委全體委員,召開緊急會議。……對,要快;市委書記在辦公室等待我們的表決結果呢!」

市委大樓里,市委書記辦公室里不滅的燈光。

市委書記手裏拿着一支煙,不停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

突然,他的手指一抖。

原來是手中的煙火即將燃盡,紅紅的煙火燒灼了他的手。

他走到桌子邊,將煙灰輕輕地彈進了煙缸里。

就在此時,電話鈴聲大作。

他拿起來一聽,話筒里立刻傳來了包明的大嗓音:「報告書記,市紀委全委會一致通過:開除塔拉克黨籍!」

「好!明天上午報市委常委會。」市委書記「啪」地一拍桌子,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市委常委會。

市委書記正在發言:「同志們,今天我們首先研究一下幹部問題。最近,市委組織部根據市委的要求,從大專院校、科研部門、金融界、法律界公開選拔了30名中青年專家到政府部門任職。材料早就發給大家了。大家看看這些人行不行?另外,還有個幹部免職的問題,咱們也討論討論。」

「我同意組織部的意見。」一位常委拿着手中的材料發言說:「我們政府的業務崗位現在最缺乏的就是專家。這些人到政府部門任職,對於提高政府的決策水平是大有益處的。」

「同意。」

「同意。」

……

幾個常委分別表示了態度。

「我也同意組織部意見,」另一位常委發言了:「市委組織部選拔30名專家進入領導崗位,這樣做是具有戰略眼光的。不過,這後面……要免去赫拉縣委書記塔拉克的職務,咱們是不是慎重一些。他是今年剛剛上任的,工作還是不錯的嘛!這麼快就調整他,不利於幹部隊伍穩定啊!」

「組織部,介紹一下情況。」市委書記聽了這位常委的意見,喊了一下坐在後排的組織部幹部處張處長。

「我們之所以調整塔拉克,主要原因就是一條,他沒有完成季度工作目標。尤其是『大汗風景園』建成之後,他們在旅遊熱潮中沒有收到預期的投資效益,影響了縣財政的收入。另外,在這一段時間內,市紀委已經查實了他在鴛鴦浴嫖娼的行為;無論從哪個方面講,塔拉克都不適合擔任縣委書記的職務了!」

「可是,擔任副書記可以吧!」老市長突然發言了:「你們組織部門,動輒就是免職,太不近人情了吧。前些日子,有些領導幹部就是因為到歌廳、桑拿浴去,硬是讓你們給處理了。我看這種做法實在是太過分。咱們對犯錯誤的幹部,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啊!」

「算了吧,老市長!」一位常委突然插言說:「塔拉克已經定性為嫖娼了。市紀委已經開除他的黨籍了。你還要他當的縣委副書記,你算了吧,你是不是工作累得累糊塗了?」

聽到這兒,人們轟然大笑了。

「什麼?開除黨籍?」老市長聽到這兒,吃驚不小。

「老市長,一會兒市紀委還要做專門彙報。」市委書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鎮靜地說道。

老市長臉上的汗立刻滲了出來。他連忙掏出了兜里的手絹。

赫拉縣區的公路上。

轟轟隆隆的鏟車,跟隨着身穿制式服裝的行政執法隊伍,氣勢洶洶地向著駙馬園方向開了過去。

在前面引路的,是一輛寬輪子的大吉普車。

大吉普車裏,坐了滿臉怒氣的塔拉克。

呼拉貝特坐在他的身旁,耐著心一句一句地規勸著:「算了吧,書記,這樣做不好哇!」

「他既然不仁,我何必還要講他媽的義氣?」塔拉克顯得怒火萬丈:「哼,早知道他這麼整治我,還不如早一點兒下手哪!」

「咱們是不是先找他講講道理?」

「我都已經讓他整下來了,還講什麼道理?」

「讓他想想辦法嘛!他是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總不至於一點兒轍也沒有吧!」

「呼拉貝特,你今天是怎麼啦?」塔拉克沖着他生氣了:「你怎麼老是向著他說呢?難道你也要……」

「哪裏哪裏……」呼拉貝特急忙審辯說:「咱哥們兒這麼多年了,我哪兒能辦對不起你的事兒哪。」

「那就跟我走!」

「好好好。」

車隊衝出縣城,拐過大汗宮,來到了駛往駙馬園的路口。

就在這當兒,從市區方向駛來了一輛帕薩特轎車。

「書記,你看……」

「怎麼了?」

「這輛車,像是金力其格的。」

「是嗎?他幹什麼來了?」

「是不是聽到了消息,趕來護園了?」

「不管他,衝過去!」

「別別……」呼拉貝特沒有理睬書記的命令,而是一把拉住了司機的手:「停下!」

車子停下來。

塔拉克與呼拉貝特下了車,在路口堵住了金力其格的車。

金力其格沒有下車。他讓司機把車子慢慢開到了塔拉克和呼拉貝特面前。

「金力部長,你好!」兩個人見到他,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個招呼。

「你們好,二位去哪兒呀?」金力其格仍然坐在車上,透過車窗與他們打招呼。

「部長,你去幹什麼呀?」

「呃,我愛人得病了。讓我回家看看!」

「得病?不對吧!」

「怎麼啦?這還有假?」金力其格一下子糊塗了。

「呀,部長,難道你的夫人沒有告訴你?」塔拉克撇了撇嘴。

「夫人?你們……」聽到這兒,金力其格看了看兩個人身後的大鏟車,看了看那些身穿制服的執法人員,像是明白了什麼。

「嗬,實不相瞞……」塔拉克冷冷一笑:「我們是去剷除你的駙馬園的!」

「你……」金力其格一下子全明白了。他隨即說:「塔拉克,駙馬園的問題,不早就解決了嗎?」

「那是看你這個大部長的面子,我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哼,沒想到,你這人得了便宜一點兒情義也不講,往死里整我。好吧,今天就讓你瞧瞧我的厲害。走!」

「別別別……」正當塔拉克大發淫威的當兒,呼拉貝特恰到好處地出來斡旋了。

「何必這樣,何必這樣……」他伸出兩隻手,做出一副拉架的樣子:「你們都是的高級幹部啊,有事兒好商量嘛!好商量嘛!」

金力其格別彆扭扭地瞅着他。

「金力部長啊,別誤會,你聽我說。」呼拉貝特掏出一支煙,不緊不慢地點燃了,說:「其實呢,我們這次行動也是迫不得己;群眾反映太大了啊!啊,金力部長,只要你現在說一句話,讓我們走。我們可以立即帶人回縣城,取消這次行動。」

金力其格聽到這兒,像是嗅出了其中的味道,便問:「哼,你們肯聽我的?一定是有什麼條件吧?」

「那當然了。」呼拉貝特開門見山:「請你使用點兒手段,將我們塔拉克書記的免職文件再壓上一段時間……」

「為什麼?」

「這還不清楚。我們的書記剛剛上任幾個月,板凳還沒坐熱呼哪!」

「不對!」金力其格哼了一聲,鄙視地說:「你是嫌沒有撈夠,對不對?」

「嘿!敢情部長是這樣的理解人啊!對呀,是沒有撈夠;豈知是沒撈夠,咱們的書記呀,恐怕連『進貢』的錢也沒賺回來吧。」

「哈哈哈……」金力其格大聲笑了一通,說:「可惜,晚了!塔拉克,你知道嗎?你的免職是常委們投票決定的。鐵的事實,不可更改了!」

「這……我早就知道了。」塔拉克恨得咬牙切齒:「所以,今天,我就想行使最後一把權力,把你的莊園鏟掉!」

「你已經沒有這個權力了!」

「誰說沒有……」塔拉克絕望地喊了一聲:「只要組織上還沒有找我談話,我仍然是赫拉縣的縣委書記!」

「那,我現在就正式通知你,你被免職了!」

「哼哼,你是為了保護你的駙馬園才通知我吧……告訴你,不好使!」

「金力部長,咱們有話好說。」一看事情有點兒僵,呼拉貝特又湊上前來:「部長大人,壓一個文件,對你來說不難做到吧。」

「我沒有這個權力。」

「嘻嘻,什麼話?」呼拉貝特不相信地裂了裂嘴丫子:「現在,誰不知道你是這個地區的實權派啊。只要你動動嘴,市委書記都懼你三分哪!」

「呼拉貝特,別這麼無聊!」金力其格義正嚴辭,反駁了他。接着,他指了指塔拉克的鼻子說:「我正式警告你,你現在已經知道自己被免職的消息了。你今天的行動屬於打擊報復的越權行為。如果你要一意孤行,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好!金力其格,我今天就一意孤行了。走!」

在塔拉克的指揮下,大隊人馬轟轟烈烈地開走了。

「快去告訴嫂子啊!」司機着急了。

「不,我不能去。」金力其格突然拿起了手機,點了幾下按鍵,說:「書記嗎,我是金力其格。我在駙馬園附近。我愛人有病是假的。塔拉克正帶人要剷平我的莊園哪!她是要我回家護園的。」

「金力部長,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圈套。你不能往裏鑽呀!」市委書記囑咐他。

「可是……萬一出了事……」

「那也不能去。記住,你是市委常委;塔拉克不過是一個下台的幹部。你不能與他攪和在一起。我馬上通知市公安局介入這件事。」

「那我……」

「馬上回來!」

「好,我回去。」

金力其格的車子剛剛調了頭,就要返回去。這時,駙馬園的山坳里傳來了一陣陣慘烈的叫喊聲……

金力其格頓時紅了眼,命令司機重新調頭。

駙馬園。

等金力其格的車子開到,一副械鬥的殘酷場面出現在他的眼前──

巨大的鏟車在塔拉克的指揮下,吼叫着向駙馬園的大門衝過去。

駙馬園大門被撞垮了。

費拉將莊園里的民工集聚在一起,手握鋤頭、鐵鎬與前來毀園的執法人員對峙起來。

塔拉克喊了一聲「上」,幾個年輕的執法人員便去抓那些站在前面的民工。

民工們舉起鋤頭作刀槍,向執法人員的腦袋上砍去。

被打的執法人員急眼了,拿起警棍,沖着民工們掄起來!

「不好啦!政府打人啦!」此時,費拉殺豬似地喊叫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金力其格看到這兒,急忙喊著沖了上去。

省紀律檢查委員會。

門牌標記:書記室。

一位中層幹部,正拿了一封信向領導彙報:「這封信是以『赫拉縣全體行政執法人員』的名義寫來的。信中控告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金力其格為了保護自己的莊園,指使自己的愛人煽動群眾以暴抗法;打傷執法人員44人。他們請求省委對金力其格給予嚴肅處理。」

領導聽完,站在地上走了幾步,然後在信上寫了幾個字。

他拿起信件,對工作人員說:「請轉告省委組織部老部長,由我們兩家組成聯合調查組,對這一事件進行調查。調查之後,再向省委領導彙報。」

工作人員說了個「是」,退了出去。

「慢!」這位領導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把工作人員叫回來,說:「再轉達我的一個建議。鑒於金力其格已經受到了牽連,他還是不抓工作為好。」

工作人員說了個「明白」,走了出去。

市長辦公室。

老市長正與秘書長聊天。

「哈……」老市長對着秘書長呵呵大笑,「金力其格被停止工作了。」

「停止工作?」秘書長擺了擺腦袋,像是不太相信,「就因為駙馬園打架的事兒?」

「對對對。」老市長抑制不住心頭的興奮,連忙站起來告訴他:「這是省委組織部和省紀委聯合通知市委的。嘿!他那個老婆呀,這一下把自己的男人『作』進去了。」

「喲,既然與這件事兒牽連上,他這市委組織部長我看也得被免掉了!」秘書長猜測說。

「差不多吧。」老市長胸有成竹地說:「金力其格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死犟』。如果他在省調查組面前的態度不好,肯定是要被趕下台嘍!」

「聽說,省委組織部那個老部長,還護着他……」

「哼!可惜……那位老部長,不好使了!」老市長如釋重負地介紹說:「省委已經做出了決定,老部長下個月就交班了。」

「那……要是這樣,金力其格的棋可真就『死』定了!」秘書長恍然大悟地說道。

市委大門口。

市委書記神色憂愁地與金力其格談著話。

「金力其格同志,希望你能經受住這場考驗。」市委書記看着金力其格,露出一副關切的神情。

「書記,我絕沒有怪罪省委的意思。」金力其格解釋說,「是我自己沒有處理好家裏的事情。」

「你找嫂子好好談一談吧。」市委書記提醒道,「這一次,她該幡然悔悟了。」

「不。」金力其格搖了搖頭,「她想和我離婚。」

「離婚?」市委書記聽了之後,搖了搖頭,「她怎麼在這個時候……」

「昨天她找到了金財老總。是金總轉告我的。」

市委書記嘆了一口氣,問金力其格:「你打算怎麼辦?」

「書記,我不會同意的。」金力其格說明了自己的意見。

「好吧。」市委書記對此事未置可否,接下來說道:「金力部長,自從我來到北遼市,你就沒有休息過。我看,你出去走一走吧,散散心!費用嘛,由市委解決。」

「謝謝書記。」金力其格握了市委書記的手。

帕薩特車子開了過來,金力其格上了車,與市委書記招手再見。

車子拐過彎路,司機看到了站在路旁的水鶯兒。

車子停下了。

水鶯兒拉開後門上了車,一頭扎在金力其格懷裏哭開了。

「鶯兒,沒事兒、沒事兒……」金力其格拍着她的肩膀,不住安慰她。

水鶯兒止住了哭泣,隨後從兜里掏出了兩張飛機票讓金力其格看。

「飛機票?」

「我們去南方走一走吧,你太苦了!」水鶯兒收起了機票,勸金力其格。

「鶯兒,謝謝你。」金力其格爽快地答應了。

水鶯兒看到金力其格答應得這麼痛快,高興地偎在了他的肩上。

這時,金力其格掏出了手機。

「喂,包明嗎?」金力其格問道:「你說的那個大莊園,是不是在那個城市?」

「對。」

「我明天去南方,我想趁機調查一下。」

「好哇!」包明在電話里顯得特別高興,「金力部長,你們先走。我三天後準時飛到那兒與你會合。我們一齊調查。」

「好。」金力其格答應了,接着又囑咐他,「別忘記開張介紹信。」

「記住了。」包明放了電話。

金力其格剛剛關了手機,水鶯兒便抽出一支煙遞給他。

接着,她又扳開打火機,將金力其格嘴裏的煙點燃了。

金力其格感動地摟住了她。

鴛鴦浴池。

休息室里,浴后的呼拉貝特和塔拉克穿了浴衣,正在品茶。

他們的身邊,各坐了一個小姐。其中,塔拉克身邊坐的是那個長相酷似金瓶兒的小姐。

塔拉克顯得垂頭喪氣。

「喂,老兄,金力其格已經下台了,幹嘛還老是想不開啊!」呼拉貝特開導着他,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心態。

「唉,他媽的……老子覺得窩囊!」塔拉克擺了擺腦袋,氣呼呼地說。

「窩囊啥呀?」呼拉貝特點撥他說:「咱們犧牲你這一個縣委書記,幹掉他一個常委組織部長,這種交換,值!」

「我不是說丟官的事兒窩囊。」塔拉克解釋,「我是說……那個瓶兒!」

呼拉貝特嘻嘻一笑:「別別別。不就是個女人嘛!老弟這兒有的是……以後天天來,看好哪個就帶走;玩兒膩了就送回來。行不行?」

「你說……這個瓶兒,怎麼說變心就變心了呢?」

「女人這東西,就是不能戀上她們。」呼拉貝特介紹經驗說:「你就是對她們再好;遇上倒霉事兒,她們還是先保護自己。你看你……又是提她當官,又是買房;簡直寵愛得不得了。怎麼樣?你一下台,她還不是照樣離開你!」

「問題是:她偷着到紀委告了我的狀;我還啥也不知道呢。」

「唉,大哥啊,過去的事兒,就別想了。不管怎麼樣,你手裏還有600多萬,這肥吃肥喝的,還不用操心了。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啊!」

「對呀!」聽了呼拉貝特的話,塔拉克像是一下子想開了。他接了呼拉貝特的話碴,接下來發揮道:「你看他金力其格廉政一生,現在不也下了台嗎?我雖然擔了個腐化的名譽,卻可以照常吃喝玩樂。嘿嘿……他現在呀,還不如我哪!」

「大哥,你這麼想,就對了!」呼拉貝特拍了拍他的後背。

「好哇!瓶兒,我們玩兒去!」塔拉克近乎瘋狂地抱起了身邊那個長相酷似瓶兒的陪侍小姐,大喊一聲,便轉身進了休息室。

赫拉縣城大街上。

金瓶兒獨自一人,無精打采地走着。

「金瓶兒!」突然,有人在背後喊了她一聲。

「誰?」她猛地一轉身,發現站在身後的竟是水鶯兒。「啊,是你!你不是要陪金力其格去旅遊嗎,怎麼還沒有走?」

「金瓶兒,」水鶯兒沒有回答她的話,接着便冷冷地質問道「金力部長被停止工作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兒悠閑地逛大街?」

「喲,鶯兒小姐,怎麼啦?」金瓶兒立刻反譏道:「他停止工作,與我有什麼關係?」

「哼,你別喪了良心!」

「哈……喪良心?什麼是良心?」金瓶兒蔑視了對方一眼,「既然你有良心,為什麼不去陪他,也來這兒逛街哪?」

「我是專門找你來的。」

「找我?」金瓶兒聽到這兒,嘲笑道:「我又不欠他的債,找我幹什麼?」

「金瓶兒,你用不着裝糊塗。」水鶯兒瞪大了眼睛,嚴厲地警告她說:「告訴你,塔拉克已經完蛋了。那個呼拉貝特你也別想靠住。要想解脫你自己……就早點兒去把事情說清楚!」

「呵呵,小丫頭兒片子,口氣不小啊!」金瓶兒鄙視地瞅了她一眼:「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有什麼說清楚的?」

「你別執迷不悟。」水鶯兒氣憤地說道:「你和他們裹在一起那麼久,難道就什麼也不知道?」

「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金瓶兒毫不動心地說道:「我就是閉口不言,誰又能把我怎麼着?」

「好吧金瓶兒。」水鶯兒失望地說:「算我看錯了你。不過,今天我要告訴你,金力部長不會就這樣倒下去。你這樣頑固不化,別怨他將來不救你!」

「喲!你是省長啊還是省委書記?」金瓶兒撇了一下嘴,「省里都停止他的工作了,你還說你的金力部長不能倒。嘻嘻,真有意思。是不是金力其格離了婚開始追求你了。我勸你呀小妹妹,老男人沒有什麼好東西。你呀,還是趁著年輕,找個如意的小夥子算了!」

「你,無恥!」水鶯兒氣得大聲呵斥起她來。

「鶯兒,別理她。」水鶯兒正在氣憤之極,背後忽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勸慰聲。

她回頭一看,來得竟是費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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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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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刺刀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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