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親只是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約定

鄭秋平正在廚房準備早餐，突然有人伸手從身後抱住了她，在她耳邊撒嬌地叫了聲「奶奶」。

驚愕的表情立即變成慈祥的笑容，鄭秋平側頭看了一眼楚欣怡，嗔怪道：「奶奶年紀大了，可禁不起你嚇了。」

楚欣怡咯咯地笑了兩聲，才嘟著嘴抱怨：「我怎麼捨得嚇奶奶，人家就是想抱抱你嘛。」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鄭秋平語氣似乎有點不耐煩，可她的嘴角卻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她就是喜歡被寶貝大孫女這麼粘著。看向時鐘，發現楚欣怡比平時來廚房搗亂的時間要早，鄭秋平就心疼地問道：「你又一晚沒睡？時差還沒倒過來嗎？」

「時差並不是主要原因，我熬了個通宵總算把今天要交給顧逸的歌曲寫完了。」楚欣怡懶懶地搖了搖頭，交曲的時間這麼倉促，若不是顧逸開口，她一定不會接下這個工作。

楚欣怡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雖然顧逸是在商言商，但如果沒有得到他的認可，她是不可能靠自己賺錢讀完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三年本科課程，拿到音樂學士學位的。所以，即便她現在已經成為娛樂圈內炙手可熱的詞曲作家，對於顧逸的工作邀請卻從來不會拒絕。

「你這才回來幾天啊，怎麼不好好休息一下就開始工作了，你就不怕爺爺奶奶心疼？」鄭秋平抱怨了一句，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早餐馬上就好了，你去院子裏叫你爺爺吧。等下吃飽了，你就去睡一會兒。」

「好，我去叫爺爺。」楚欣怡鬆開手，轉身跑向院子。

楚偉奇原是某軍區司令，現已退休，但每天早上都有晨運的習慣。推開門，楚欣怡就看到他健朗的背影。

「爺爺，吃早飯了。」楚欣怡甜甜地叫了一聲，對於她來說，爺爺奶奶是比父母更親近的人。她的父母都是烈士，因為過世得早，她對雙親的印象就停留在幾張照片上。

「還有十分鐘。」楚偉奇應了一聲，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依然認真地打着太極。

「那我來陪爺爺。」楚欣怡笑着跑到楚偉奇旁邊，學着他的樣子，一招一式做得十分到位。

看着楚欣怡像模像樣的動作，楚偉奇的眼中流露複雜的神色。他這個孫女從小就聰明伶俐，說她能文能武真的一點都不誇張，如果不是無法承受在失去兒子兒媳之後再失去孫女的沉痛打擊，他一定會把這樣的人才送去部隊。

楚欣怡從楚偉奇的目光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她不想他難過，就笑嘻嘻地跳到他身旁，撒嬌地搖着他的胳膊，可憐兮兮地哀求：「爺爺，我肚子都餓扁了，咱們回屋吃飯吧。」

「好、好，我們去吃飯，要是把我們寶貝孫女餓壞了，你奶奶還不得和我拚命啊，那我這把老骨頭還要不要了？」楚偉奇也不再計較時間，和楚欣怡有說有笑地進了屋。

用過早餐，楚欣怡沖了個澡，就撲到了自己軟綿綿的大床上，可半個小時過去了，明明早就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卻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嚴重的睡眠不足讓她的頭越來越痛。

迷迷糊糊起身，胡亂地抓過運動套裝穿上身，楚欣怡抱着自己的枕頭下了樓。

一路半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到達了自己的目的地，就是擺放在院子裏的鞦韆椅。她蜷縮著躺上去，沐浴在暖暖的陽光下，在椅子輕輕的搖擺中，不一會就沉沉的睡著了。

寧容皓作為副市長，陪同市長出席「八一」建軍節暨雙擁工作表彰大會。結束之後，就被省委書記也就是他的父親寧國恩抓來當司機，前往軍區大院探望原部隊老首長。

「你在這裏等著，我一個人進去。」寧國恩說話間獨自下了車，走進一幢庭院裏種滿了綠植的二層獨棟別墅。

「鄭老師，我來看您和老首長來啦。」一進門，寧國恩聲音洪亮地與鄭秋平打了招呼，把拿着的水果籃遞向她，問道：「老首長在家嗎？」

鄭秋平退休前雖然是國防大學的副校長，但寧國恩最初認識這位首長夫人的時候，她還只是一名老師，所以，他習慣於稱呼她為「鄭老師」。

「在，在，快進來，快進來。」鄭秋平一邊招呼著寧國恩進來，一邊向客廳裏面喊道：「偉奇同志，快出來，國恩來了。」

坐在沙發上修剪盆栽的楚偉奇透過鏤空的隔斷向玄關處看了看，笑着說道：「歡迎、歡迎，國恩啊，你快來看看我的新寵。」

「好。」寧國恩應了一聲，卻並沒有急着往裏面走。

「這老頭子，說話越來越不注意影響了，還新寵……」鄭秋平向客廳的方向瞪了一眼，回頭對寧國恩解釋道：「他是說他新得到的那個真柏小品盆景。」

「我還能不了解老首長那點愛好嗎？」頓了頓，寧國恩壓低聲音問道：「鄭老師，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在外面的椅子上睡着，那個是……」

「啊？那丫頭又跑出去睡覺了？」鄭秋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能睡在我家外面的還會是誰？是欣怡啊。」

「她從英國回來了？」寧國恩的眼睛亮了亮，今天自己真是來對了。

「嗯，這不是畢業了嘛，回來還不到一周呢。」說話間，鄭秋平就往外走：「我得讓那丫頭回房間去睡……」

寧國恩一聽，連忙叫住了鄭秋平：「鄭老師，您先別忙着叫她，先給我泡杯老首長珍藏的普洱吧，反正外面有警衛員，孩子睡在院子裏也很安全。」

「這……那你去客廳坐着，我去給你泡茶。」鄭秋平猶豫了一下，還是聽了寧國恩的話走向廚房。

寧國恩進了客廳，坐在了楚偉奇的身旁，仔細端詳着他擺弄的盆景，稱讚道：「這個盆景剛柔並濟，整體意境不錯。真柏主幹採用曲乾式造型，看上去宛如蟠龍騰空啊。」

楚偉奇被寧國恩誇張的語氣逗笑了，略低着頭，從老花鏡的上方打量了他幾眼，說道：「你少在這兒拍馬屁，今天是八一，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我。現在看也看過了，你就趕緊回去吧，可別耽誤了工作。」

「謝謝首長關心，也請首長放心，我還有點時間，您讓我再坐坐，喝口水。」聽到老首長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寧國恩卻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因為他還有話沒講完呢。

「那就再坐五分鐘，你現在可是省委書記了，與其花時間來陪我這個老頭子，還不如給老百姓多辦幾件實事。」說完，楚偉奇看了看時鐘，在心裏開始計時。

「是是，我知道，首長的諄諄告誡我都記在心裏，時刻也不敢忘的。」寧國恩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從茶几上擺放的水果盤裏拿出一個楚偉奇喜歡吃的桔子，剝開後放到他面前，這才笑着問道：「老首長，您知不知道欣怡有沒有男朋友？」

楚偉奇一下子就聽出這話中的意思，他放下手中的修枝剪刀，瞪着寧國恩說道：「我說你怎麼賴在我這裏不肯走，原來是在打我孫女的主意。」

「看首長說的，我哪敢打您孫女的主意。我就是在想，我大兒子今年也三十歲了，那孩子的人品我可以拍著胸脯向您保證。您看，可不可以讓兩個孩子……」寧國恩一提到自己的長子，神情就不自覺地流露出自豪。

「我這孫女剛剛大學畢業，又是才從國外回來，我可不想把她嫁出去這麼早，怎麼也得再留個五六年。」楚偉奇的表情有點奇怪，像是生怕自家的寶貝被人搶走似的，又是擺手又是搖頭：「我看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

「我看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吧。」鄭秋平端著茶杯走進客廳，與楚偉奇同時說出意見完全相反的話來。

寧容皓坐在車子裏閉目養神，突然聽到一陣手機鈴聲，順着聲音看過去，才發現寧國恩把手機放在了車裏。怕耽誤父親的工作，他連忙拿着手機下了車。

警衛員見寧容皓是從寧國恩車裏下來的，問明來意后就讓他進去了。

寧容皓一進院子，就看到睡在鞦韆椅上的楚欣怡。

蓬鬆的黑色短髮，發尾的波浪卷隨意地貼在她的臉上，俏皮中帶着透著幾分慵懶。不知道是臨近正午的日光太燦爛了，還是她的存在比陽光還耀眼，寧容皓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就像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閃爍著絢麗斑斕的光芒。

一時之間，他的視線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了。

鄭秋平送寧國恩出門，正好看到院子裏的兩個年輕人一個睡得正甜，一個看得入迷。二人相視而笑，都覺得這個親家是做定了。

上了車，寧國恩就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處理完工作后又交待了一件私事。

「明天把工作處理好，晚上如果有應酬就想辦法推掉，去這裏見一個重要的人，我已經讓張秘書訂好了位子。」寧國恩趁著等紅燈的時間，把一張記着地址的便箋遞向寧容皓。

「爸，你這是讓我去相親嗎？」寧容皓接過便箋，夾在了記事本里。

寧國恩點了點頭：「是，我就是讓你去相親。家世什麼的你不用考慮，最重要的是人品，見面后要是覺得合適，你們就在今年把婚禮辦了吧。」

聽到父親給出肯定的答案以及閃婚的提議，寧容皓皺起了眉頭，雖然不情願，但既然已經是定下的約會，他也不介意去見上一面。只是，他暫時並沒有結婚的打算。

「爸，你應該知道我的想法……」寧容皓尊敬自己的父親，卻從來不會盲從。

寧國恩搖搖頭，示意寧容皓不用再講下去，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惦記着那個孩子，可是，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一點她的消息都沒有……我之前一直不過問你感情方面的事，是因為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個有主見、有擔當的孩子，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可我們有言在先，一切就到你三十歲之止。今年你已經三十二歲了吧，這兩年我沒有催你結婚，是因為我沒有相中的兒媳人選。但是，明天讓你見的這個女孩子，我希望你可以把握住。」

寧容皓沉默了片刻，才輕笑着說道：「看來父親對這個兒媳人選真的非常中意呢。但是，我只能保證我會準時去見面，至於之後會不會和她在一起，我有所保留。」

「哈哈哈……」寧國恩笑了幾聲，故意賣了個關子，沒有說明相親的對象就是剛剛令寧容皓看呆了的女孩子：「父親我不會搞封建社會包辦婚姻那一套，你們將來怎麼發展那是你們的事。我只是做為一個長輩提醒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而且，我相信你們見面后，你一定會贊同我的決定。」

寧容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個女孩子在他心裏已經紮根了十四年，怎麼可能說放棄就放棄。所以，明天的相親，不過就是一個必須遵守的約會，至於結果，早已經註定了。

楚欣怡盤腿坐在沙發上，睡眼惺忪地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懷疑它是不是出現了幻聽。要不然一個二十二歲的青春美少女，怎麼會聽到大齡剩女們專屬的兩個字相親。

「別虐待你的耳朵了，你沒有聽錯，你奶奶就是讓你去相親呢。」楚偉奇相信楚欣怡一定會和他站在同一戰線，爺孫倆兒合力破壞這次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相親。

楚欣怡那邊嘴唇剛剛一動，一個字都還沒說出來，鄭秋平這邊就開了口，非常有氣勢地剝奪了她的發言權：「任何借口奶奶都不想聽，你只要記住了，明天晚上六點整，曼特林西餐廳，你老老實實給我去相親！」

雖然從楚偉奇的方向頻頻投過來鼓勵反抗的目光，楚欣怡還是乖乖閉了嘴。沒必要因為一個不相干的男人惹奶奶生氣吧。

不就是相親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曼特林西餐廳的咖啡很有名氣，所用的都是產於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的曼特林咖啡豆，焦糖般特殊香味，口感香醇濃郁，在英國留學時，她真的很懷念的那個味道。

所以，明天的相親，她就當是去喝杯咖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