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87_87065用腳趾頭隨便想想，趙明明都知道師傅大人把王靈姬打發過來是什麼用意。他不遠萬里的來到盤龍關肯定不是專門為了告知自己婚約的事情，趙明明沒認為自己的意願如此重要。他沒驚動任何人摸到王清玄府上，再想想之前王清玄對待自己的態度，趙明明基本可以肯定，師傅大人和王將軍多半私底下締結了什麼同盟關係。

所以王靈姬被派到她身邊，大概是王清玄誠意的表現吧，也許還包含了人質的意味？再往更壞的地方思考一下，趙明明現在可謂奇貨可居，本身沒什麼實權，可要是和她成親的話好處大得很。王清玄勢力雖大卻長期遊離在外圍，未必不想插手聖城玩上一把。王靈姬再怎麼像妹子，實際上他依然是個可以和女人成親生娃的男人……

一想到這裏趙明明全身的寒毛都炸了。但她現在能把王靈姬趕走嗎？顯然不能。所以只能默念職場六字真言，要麼狠，要麼忍。

也許是她表面掩飾得太好，王靈姬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真正的情緒，歡天喜地地背着小包袱當天就住到了趙明明隔壁帳篷。他倒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身為「男人」，卻要給人做「侍女」有什麼不對，乖巧溫順的稱呼倩芝明容為姐姐，還正兒八經的討教起所謂做侍女的心得體會來了。看得趙明明很想翻白眼。

她已經默認了事實，心裏再怎麼不快，她也沒考慮過對王靈姬下黑手。但是看着他那溫言笑語的樣子，趙明明總覺得適應不了，忍不住對王靈姬道：「靈姬啊，你好像是來做護衛而不是做侍女的吧。那個……要不換上男裝試試？」

王靈姬只要別懷着什麼對她不利的想法，趙明明還是打算和他好好相處的。她並沒有想過要矯正他，把他引上所謂「正道」。可是，哪怕是在現代社會，社會大眾對這種事都不大能寬容接受，何況是禮法佔據道德最高點的古代。趙明明不免會想着，王靈姬自己倒是開心了，以後怎麼辦？他身後還有一個家族，作為王清玄的二兒子，不管他願不願意，必定需要承擔很多很多的責任。他現在只有十來歲，大家還能以「荒唐不懂事」為借口混過去。可他總要長大，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現代人可以抵抗家庭壓力尋求自我/獨/立，可……古代這麼做了，真心是自尋死路啊。

根據趙明明的觀察，王靈姬儘管身體靈魂都十分女性化，可他的性/取向卻非常異性戀，估計不會走上攪基的道路。而他顯然也不像是打算終身不婚的樣子。除非王靈姬能夠和整個家族徹底決裂，他不可能永遠這麼下去。退一萬步說，他有這樣的勇氣，不惜違抗家族也要尋求自我……可哪個妹子會願意嫁給他啊……

好歹也曾經「姐妹」一場，趙明明不太想看着王靈姬落得個孤苦伶仃身敗名裂的下場。

聽到趙明明這麼建議，王靈姬明顯的表露出了不快，看得出來，他對男裝深惡痛絕。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答應了趙明明的要求，乖乖的接過明容給的男裝，轉到自己帳篷去換了。

趙明明滿心期待，她對王靈姬其實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他換上男裝就好。他現在還沒怎麼發育，所以能維持少女般的外貌和身形。可恐怕再過一年半載，他就要開始變聲長鬍子……那畫面太美簡直不敢想像。

古代的衣服結構非常複雜，根本不是現在牛仔褲t恤隨便一套就能出門。家常衣服趙明明還能自己穿穿，稍微正式一點的衣服她就只能靠倩芝明容幫忙了。本以為王靈姬被當做女孩子養大，不會清楚男裝的穿法，大概要花點時間。沒想到他一會兒就穿戴得整整齊齊，梳好的髮髻也拆開，梳成了時下一般男人的樣式，顯然不是第一次做男裝打扮。他帶着一臉彆扭的表情，噘著嘴掀開帳篷進來，趙明明和倩芝明容都同時露出了「……」的表情。

「呃……」

趙明明事先想好滿肚子的話頓時都咽了回去——這和想像的不一樣啊！王靈姬換上男裝，看起來依然像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趙明明都忍不住想叫他脫掉上衣確認一下，他真的不是個妹子嗎！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啊？

見她們三個人都以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王靈姬耳朵都漲紅了，捂著臉帶着哭腔說：「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我才討厭穿男裝，嗚嗚嗚。」

趙明明急忙安慰道：「沒有這回事，男裝也很適合你啊，靈姬這麼美貌，不管穿什麼都好看啦。」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王靈姬哄好，又許願說從此之後他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絕對不勉強。這才讓他破泣為笑。趙明明等他離開后一口氣喝了三杯茶，只覺得身心俱疲。

這是誰在伺候誰啊？算了，靈姬你開心就好。人嘛，活着最重要就是開心，她還是去煮碗面吃吧……

幸好，王靈姬雖然有那麼一點點非主流的與眾不同，做起事還是很穩妥的。以前趙明明身邊只有倩芝明容兩個侍女，而她們更多的關注在趙明明的起居飲食方面。趙明明想要了解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和局勢，她們就不太清楚了。王靈姬在這方面顯然是下過一番功夫，不管趙明明問什麼他都能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堪稱古代版谷/歌百/度。另一方面，隨着趙明明越來越多的開始展開社交活動，免不了要寫點書信請柬，禮尚往來。不幸的是，她好像只繼承了蕭青墨的戰鬥技能，一筆字寫得真不怎麼樣。頂着重病失憶的名號，再加上以前蕭青墨並未傳出什麼親筆書信，勉強矇混過關。可是堂堂前公主怎麼可能一筆爛字？在趙明明書法還未苦練成功之前，王靈姬義不容辭地承擔了幾乎所有文書工作。

通常來說，男人總是顯得比較粗心，也不太會體諒女人的想法。王靈姬顯然沒有這種問題。他又細心，又周到，一般的小事還不等趙明明問到，他早就已經安排得妥妥噹噹。而且身為王家的二公子，不管別人怎麼想，趙明明不得不承認，自從他來到自己身邊后，很多事情做起來都方便太多。若是王靈姬確實身為女子，那可真是賢良淑德，堪稱賢內助首選。無奈他那尷尬的身份認知問題……還是讓他變成了人們秘而不宣的一個荒謬笑話。

趙明明並不是沒有注意到，每一次王靈姬出現在公眾場合時，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鄙視和嘲諷。雖然那些人對王靈姬顯得很客氣，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但連身為旁觀者的趙明明都能感覺到那種無形的嘲弄輕蔑，王靈姬又怎會不知道。趙明明這一點倒是真佩服他，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根本不放在心上。

既然當事人渾然不當一回事，趙明明滿心的安慰之詞就失去了用武之地。眼看轉眼幾天過去，她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東華國那幫大臣身上。

蕭青霜的身體並沒有好轉，隨着天氣越發的惡劣，他的病情也越來越嚴重，據說每天清醒的時候都不多了。東華那邊每天都在催促趙明明，請她趕緊給出回答，到底答不答應和使節團一起去邊界處面見羅剎的皇帝。趙明明心中早就有了籌劃，但她還是不緊不慢的吊了對方几天胃口，沒有一口答應。見東華那邊的大軍似乎要準備拔營出發，她覺得胃口吊得也差不多，終於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給了個不確定的答案。

「如果能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勉為其難的去一趟吧。」

得到這個回答后，那位老太傅不顧呼嘯的風雪，親自來到城外的營地求見，客客氣氣地詢問趙明明打算開出怎樣的條件。趙明明坐在上方裝作漫不經心喝茶的樣子，聽他咬文嚼字的說了半天，無非就是一個意思——事成之後想再做東華公主可以商量，現在還沒幹事就趁火打劫，別太過分哦親。

這也是趙明明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東華跟羅剎談得好好的，就差臨門最後一腳。要不是因為蕭青霜毫無預兆的生病倒下，這等好事也輪不到她頭上。可想而知，東華的大臣們不是傻子，他們大概就想拉自己去做個幌子，提高一下使節團的逼格。真正談及結盟的環節，她肯定是會被排擠在外的。

於是趙明明對着太傅作出一副委屈不解的表情——拜王靈姬之賜，這個表情她已經輕車熟路：「太傅誤會了，雖然我現在已不再是東華公主，可若是能與那北蠻皇帝結盟，中原又能獲得幾年安寧，是件好事啊。我又怎麼會坐視不管呢。」

不管太傅信不信，至少他的樣子看起來比趙明明更真誠，甚至都眼泛淚光了：「公主如此深明大義，實在是我中原百姓之福啊！」

「哪裏哪裏，太傅過獎了。」

「不不不，老臣只是實話實說，公主不必過謙。」

兩個人假惺惺地互相吹噓比拼了一番演技，趙明明這才用手帕擦着眼角，哽咽地道：「太傅如此謬讚，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實不相瞞，我實在是有些害怕……陛下。在這盤龍關內還稍有底氣，一旦離開……就憑我手下人馬……若是……」

蕭青霜跟蕭青墨的恩怨情仇早就天下皆知，趙明明沒有明說，太傅自然心知肚明她的言下之意。緩緩地撫摸著雪白的長須，他慢吞吞地說：「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公主不必如此擔憂。畢竟……咳咳，陛下他向來仁善，咳咳，那個，自然不會……呵呵呵。」

趙明明好不容易才沒有對他豎起中指——蕭青霜仁善？這話你自己說着都不信，騙誰呢！

心裏鄙視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趙明明幽幽嘆息道：「太傅的話，我自然是信的。無奈如今我已是驚弓之鳥，實在不敢隨隨便便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不如這樣吧，結盟會談我一定去，但路上還是各走各的好。」

太傅直覺其中有哪裏不對，他身為外臣，和蕭青墨打交道的時候不多，不過他並不認為這位公主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否則當初她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了。可是趙明明的要求並不過分，也很合乎情理。他若是不答應，反而顯得自己這邊真的有陰謀了。於是經過短暫的思考，太傅爽快地答應了趙明明的要求。

「多謝太傅體諒成全。」

趙明明微笑行禮，親自將他送出營地大門。

「這句話應該是老臣對公主說才是，多謝公主不計前嫌，以大局為重。公主放心，事成之後，老臣定會極力奔走，讓公主早日能重回東華。」

解決了燃眉之急，不必擔心那羅剎皇帝自覺受到輕視怒而走人，太傅也露出笑容，恭恭敬敬地行禮告別。

趙明明目送他離開，忍住了歡呼的衝動，事情發展至今大致都是按照她的謀劃在進行。原本不太確定能順利成功，現在她倒是有了一半的自信。她不由得伸手去摸摸腰間，惡狠狠地想：「還有這麼大一筆錢等着我去揮霍，必須得成功啊！否則哪怕是死也絕對要從棺材裏爬出來……唔，如果我真的還沒花到錢就掛了，想必那股怨氣化身變個千年厲鬼絕對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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