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恨悠悠劍如霜

第一章 愛恨悠悠劍如霜

大宋咸平二年,東京汴梁皇宮,高牆深幽。

天空碧藍如泓,藍的神秘而深沉。日光的暖被深秋的風帶走,卻依然努力散發着光芒,似乎不太甘心如此,一心想要爭回些什麼。

卧瓊殿內,趙恆與他的賢妃正坐在珍饈滿布的食案旁用午膳,她從未主動請過他來宮中相聚,他滿心歡喜只願與她獨處,因而早早便將左右侍奉的宮人打發了去。

他夾了她最愛吃的鹵藕鮓放入她的玉碗中,又用青瓷小碗舀了幾勺糖煎雪梨放在她面前,言語溫柔道:「秋日裏,多吃些雪梨對身子有益。」

然而這位賢妃娘娘卻一言不發,臉上絲毫沒有感激盛寵之色,只緩緩握上了銀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從袖口中取出一樣東西:「鶴兒,你向來身子弱,這是朕向張天師求來的護身符,得此符護體,邪毒不侵。」

他手遞過來,梅鶴兒只見是一塊無瑕白璧,下面用金絲線絡著如意同心結,隨之她嗅到溫醇的佳楠香中夾雜着一絲奇怪的……腥氣?

她並不去接,只淡淡問道:「怎麼會有血腥氣?」

「天師說,自古陰陽相合,女子戴的護身符以極陽之血浴之最見靈效,所以朕用朕的血餵過它。」他拿在鼻翼細細聞了一聞,「不想還是有一點味道,朕再去香熏一番來。」

儘管他小心翼翼,也始終學不會討好她,因為即使裂綢百匹也難博取她一笑,而她想要的,他又絕對不會給。

「官家(宋代對皇帝的稱呼)。」她突然道,嘴角竟不自然地輕微抽動了幾下。

他本是立即要去,因她輕微的一聲喚又坐回來:「怎麼?」

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輕吸一口氣:「鶴兒今日覺得身子越發輕省,想為官家跳一支舞,如何?」她說的不帶一絲諂媚,反倒有些哀傷。

他幾乎是受寵若驚:「鶴兒……」

「各路舞蹈官家都看得多了,不如鶴兒來舞劍吧。」

他喜出望外大喝一聲「好」,竟毫不猶豫卸下自己的佩劍遞向她。此劍長鞘鑲寶,削鐵如泥,是開國皇帝傳下來的寶物,他從不離身,更不會輕易給別人使用。

「官家稍候,鶴兒去更衣。」

她站起身蓮步姍姍,長長的裙裾無聲的滑過明鏡似的地磚,光潔烏亮的磚地上倒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畫屏邊回眸的淡淡一瞥,透出一種難以琢磨的神光迷離,更顯得美艷動人。

而那種美艷,卻是帶着薄冰一樣的冷意,總彷彿隔了一層薄紗,隱隱綽綽,捉摸不定。

只見她一襲白衣颯然而出,袖口踝口緊緊束起,腰間系著寬綢帶。極輕便的裝束,與平日嬪妃的雍容繁複截然不同,大有大漠揮沙,揚鞭策馬,立刻便要去行走江湖的意思。

寶劍流光,她飄逸的青絲,猶如四射的艷光,不時的拂過他的臉頰。

玫瑰花水浸潤的發香如雨絲般流轉在他的鼻端,叫人狂躁的想要去佔有,卻情知稍縱即逝,不過是一掌流沙……

趙恆不由輕輕閉目,沉緩下心底的燥熱,只嗅那一縷幽香。這個熟悉的味道,是她獨有的……

卻恰是這閉目陶醉的一瞬,他覺得頸中一涼,微微的刺痛。

「放我出宮!」

她是一如往昔的堅決,他大驚之下睜開眼注目於她。

殿中本就別無他人,此時越發是死一般的靜默。唯聞前殿深處的銅漏,一滴,嗒的一聲輕響,隔了好久又是一滴,彷彿是雨聲,冰涼的讓人的心都濕了。

其實她並不想做得如此決絕,可是千般萬種的辦法都試過了,她已經別無選擇。況且,她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因為皇城之外那個為她捨生忘死,無悔付出一切的人此時正危在旦夕,只怕她再不決絕,與他便是天人永隔,陰陽陌路。

趙恆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手中自己的佩劍,沉吟道:「鶴兒,兩年了,你仍舊感受不到朕的真心嗎?」

她沒有回答,更無法回答,只是緊緊握著劍柄,長劍橫持,冷冷地抵着他的咽喉。她能清楚地看見,他的喉結微微一動,無奈地乾咽了一下,長嘆一口氣,彷彿隱忍着極大的悲痛,出口的卻是淡笑的揶揄:「想不到,這世上唯一一顆捂不熱的人心,竟讓朕給碰上了。」

流水本無意落花自飄零,他恨不得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甚至在她面前已將自己的威嚴連根拔起,可是,儘管如此,他換來的還是她劍鋒相對,迫骨薄喉。

生不知情苦,死亦不回顧。怨只怨情阻,分秋心兩誤。

贏只贏勝負,輸卻輸陌路。天下權醉握,醒方覺影獨。

她亦回以淡笑:「你是天子,自當世間稀奇皆為你所遇。」

這句不痛不癢的話竟讓他無言以對,他吐出一口氣,語氣決然道:「朕不會放你走的,朕也不信你會真的傷害朕。」

其實,她的確不會,想自己不過是一個出身歌舞,艱難度日的貧苦女子,想要的無非就是那個人的陪伴,信馬橫笛天涯處,自在風雨自在花。只是天不遂人願,在誤打誤撞間她竟成了如今的賢妃娘娘。這個身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想要逃離,逃離這個黃金築造的牢籠,她想要和他相守,一起過着逍遙自在的生活。

不過她不會傷害趙恆,不僅因為他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更重要的是,她無法做到。人心畢竟是人心,豈能與草木並論?即便她的心是匪石化之,兩年的細水長流,也該使其偏移了原地些許。

但她絕不能讓他察覺到這一點,於是厲色冷語道:「官家還不了解鶴兒嘛,逼急了連自己會做什麼都無法預料。」

「……」他當然了解她,兩年來,她花招百出讓他不斷見識新奇事,所有嬪妃加在一起帶給他的震撼都不敵她一人。

她將劍架在了他頸間,警告道:「隨我出去,官家可不要妄動,不然鶴兒一個失手就是普天同悲。」

他的帝王驕傲本是一塊堅冰,被她賺在手心一路融化成了如今薄弱的冰片,而現在,就是她預備好的,親手將其捏碎的時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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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皇妻太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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