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一念之間
「很小的時候，我也曾犯過傻。」落遇透過窗，看着外面霧蒙蒙一片，說。
「什麼？」邵炎在落遇對面坐下，握着她的手，問。
他越來越喜歡握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柔柔的、軟軟的，握在手心暖暖的。
「我也幻想過，有個齊天大聖駕着七彩祥雲來救我。」落遇嘴角一動，似笑非笑，說。
「我這不來了嗎？」邵炎握落遇的手使了點勁，說。
落遇笑了。她看向邵炎，說：「其實我後來知道了，世上沒有誰是誰的救世主。期盼別人，不如靠自己。男人也不是鐵做的。在某些時候，他們比女人還脆弱。兩個人在一起，應該相互依靠，相互取暖，而不是一味索取。」
「老婆，你在感慨什麼？」
「你說，如果遇不上讓自己稱心如意的人，是不是還不如一個人過一輩子？反正現在老了，只要有錢，可以去很好的養老院，得到很好的照料。」
「我的乖老婆啊——」邵炎無奈道，「你才多大，就想得那麼遠？咱娃還在你肚子裏呢，你就想着養老了？」
「你說，我們生孩子是為了什麼？」
「啊？」
「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我們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爾虞我詐。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環境污染。人心越來越複雜，環境越來越差。你說，我們為什麼還要生孩子？我們活得夠夠的了，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的孩子來受這份罪？」
「啊？」邵炎傻眼了。
「種族延續的意義，究竟在哪裏？養兒一百，常憂九十九。孩子帶給我們的歡喜，遠比他帶給我們的憂慮多。」
邵炎緊張道：「遇遇，你是不是得了孕期綜合症？心裏莫名地覺得很焦慮、很不安？你是不是害怕自己照顧不好孩子？沒事呢，有我呢。」
落遇笑了，說：「沒有。我只是在思考這些。現在很多國家的人口都是負增長。養孩子太辛勞了。以前我們祖輩們養孩子還有目的，養兒防老，期待孩子大了能出息了光耀門楣。而我們呢？我們需要孩子為我們爭什麼氣嗎？我們養孩子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他出生的時候健健康康，一輩子快快樂樂。可是我們明明知道，人生不如意，十有七八。你說，我們為什麼還要生他來這世上受罪？」
「如果你早些日子來說這些話，我也許會贊同，覺得生孩子未必是對孩子好。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生孩子。我現在每天工作都可有幹勁。我知道我身上的擔子重了。我不僅要保護你，還要保護我們的孩子。我的人生有了新的意義。我希望能帶給你們快樂。你們快樂，比我一個人快樂更快樂。我看着你，想着我們未出世的孩子，我的心好滿足。媳婦，我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是娶了你。最幸福的事，是陪着你一起看着我們的孩子慢慢長大，我們再慢慢老去。」
「邵炎，你知道我最幸福的事是什麼嗎？」
「什麼？」
「你陪在我身邊，對着我說剛才那番話。你的眼神那麼溫柔，我感覺自己好幸福。」
「媳婦，這就對了！」邵炎起身過去，拉起落遇。
他自己坐下，把落遇拉在他腿上坐下，笑嘻嘻說：「你在我懷中，孩子在你肚子裏。我一抱抱倆。」
「你是在標榜自己是大力士嗎？」落遇轉頭，伸手摸了摸邵炎的臉，說。
「我可沒有標榜，這是事實！媳婦，我們過完年去南邊吧。」
「什麼意思？」
「越陽市的空氣質量越來越差了。你說不願意出門去散步。我知道為什麼。你是怕這霧霾吸進去對身體不好。我們去南邊風景、空氣好的地方。」
「那孩子出生后呢？」
「在那邊生活，也未嘗不可。把咱爸媽也接過去。」
「老公，我很感激，你為我考慮這麼多。可是，這樣不太現實。那邊也許生存環境更好，卻沒有熟悉的人。這樣，人會覺得很孤獨。人是需要社交的。」
「去了那邊，會有新的同事，新的朋友。我們現在不是農業社會，不可能世世代代在同一個地方生活，種著祖祖輩輩種過的同樣的土地。為了我們的孩子。你也希望，我們的孩子有更好的生活環境吧？可以肆意在外面奔跑，而不是躲在家裏堆積木。」
落遇看邵炎的眼睛。
他正，認真地看着她。
「邵炎。」她艱難開口。
「哎！」他應道。
「你是不是瞞着我做了什麼？」落遇問。
「什麼意思？」邵炎裝傻。
「你是不是放權了？」
「啊？」
「你是不是只是掛了個名，把做決策的事情，全都交給了秦風？」
「媳婦，我手頭的錢，足夠我們安穩過一輩子。」
「邵炎，你這是何苦？」
「媳婦，我也害怕你腹中的孩子不是兒子。我怕別人說閑話，逼你再生孩子。媳婦，我們離開這裏吧。去一個沒有多少人認識我們的風景怡人的地方，輕輕鬆鬆、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邵炎，你知道什麼是責任嗎？」
「秦風做得，未必比我差。如果我出了事，能替我的，也只會是他。這世界，從來不曾因為離了誰，而停住了轉動。」
「可是會因為有了誰，而讓世界更美好。你說，沒有誰可以力挽狂瀾。你說，只有時勢造英雄。可是如果沒有這個人，這個世界也許會黑暗更久。如果沒有這個人，世界會黯淡很多。我知道秦風很好。可是我更知道，你會做得，比他更好。」
「媳婦，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秦風太玩世不恭了。如果沒有你監督著，我——」
「媳婦，秦風不會亂來的。我走了，會把我手上的股份轉讓給他。到時候，我們集團他是大股東了。他會竭盡全力，讓集團上新台階的。」
「那是你覺得。我只知道，誰也靠不住。如果可以，最好靠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不可輕易推開。」
「你真的不想跟我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暫時沒有那種必要。」
「可是——」
「越陽市這麼多人呢。老老少少，都在這裏生活。我們的孩子也會在這裏，共建家園。環境不好，在大家的努力下，會慢慢改善的。可是我們遠離這裏，就失去了共建它的機會。」
邵炎緊緊抱着落遇，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