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

87_87156第一章

開元盛世，歌舞昇平，兵器入庫，馬放南山，民疏於戰，天下人不曾想到，有朝一日這等繁華會成為泡影。

大唐天寶十四年十一月初，節度使安祿山打着「憂國之危」的旗號在范陽起兵造反，河北州縣立即望風瓦解，當地縣令或逃或降。安祿山從范陽起兵，長驅直入，已至睢陽城下。

黑夜，今夜無月。

暮色是最好的掩飾。

府衙，留守大人的房間，站着三個人。

兩個中年男子，一個渾身金黃的青年。

「葉少俠，這封信關乎我大唐安危，一定要送到天策府李將軍手上。」睢陽留守張巡已經決定死守，等待援軍。但狼牙軍已經將睢陽團團圍住，普通士兵根本就沒有辦法突圍送信，幸好，睢陽城內有遊歷在此的藏劍山莊弟子。藏劍山莊弟子大多身負絕世武藝，並且君子如風，他們，永遠願意為正義而戰。何況是家國危亡的大事。

「請大人放心，芳雲必定將信完好送到。」葉芳雲神色嚴肅，拱手，然後轉身。

張巡是個文雅的中年，曾經臉上永遠都是淡然的笑容，他自己覺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才是智者該有的表情，然而此刻，智者臉上再也見不到淡然，只剩下無盡的擔憂。「葉少俠能突圍嗎？」狼牙軍的危險，他們已經見識到了，也不知道他們可以堅持多久。

軍師嘆氣，輕輕道：「他是我們唯一的希望。」葉少俠的武功，他們也見識了，如果他都不能突圍，還有誰能接受這個任務？

「但願夜色可以給予掩護。」張巡輕聲道。

無論如何，他會死守睢陽，決不讓安賊有機會踏入南方。

白色的里飛沙足上纏了布，神采奕奕的站在幽靜的巷子裏。葉芳雲溫柔的撫著愛馬的頭，聲音輕而堅定：「沙沙，我們一定能出去的，對不對？」

里飛沙抬頭，碩大的馬頭蹭了蹭葉芳雲的臉頰，刺癢的感覺叫葉芳雲輕聲笑了出來，緩解了一直繃緊的神經。

「沙沙，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葉芳雲說完，跨上馬，輕輕一拍，里飛沙疾馳而去。

噠噠噠……馬蹄輕急，飛躍而出。

睢陽的百姓能撤走的已經撤走了，老百姓永遠是趨吉避凶的，他們或許沒有那麼多忠君愛國的想法，他們只想活下去。可也有很多人，死都不願意離開家園。

沒有人願意結束盛世，沒有人相信盛世會結束。

葉芳雲最後留戀的看了洛陽城一眼，從偏僻的小門竄了出去，悄然無聲，只有守衛城門的士兵對他致以深刻的問候和濃濃的期盼。

少俠，平安歸來。

馬蹄雖輕，奔跑的動靜還是驚醒了狼牙軍。當下就有人-大吼：「睢陽城有人跑出來了！」

刷拉拉，狼牙軍迅速形成包圍圈，弓箭如雨一般就射過來了。

葉芳雲掄起重劍，舞出一個劍氣盾，叮叮叮，弓箭被擋在身前，然後落下。葉芳雲哼了一聲，冷厲的目光掃了身邊的狼牙軍一眼，心道：若不是要送信，本公子非送你們去地獄！

一隻手輕拍里飛沙，駿馬越過狼牙軍的頭頂，順便踩了幾腳，然後噠噠遠去。背後，是緊追不捨的箭雨。前方的狼牙軍見男人似乎不要命一般的衝過來，不想死的都飛快退到兩邊，只敢射箭扔槍。狼牙軍對老百姓殘忍，可對武林高手，卻是膽怯不已。

葉芳雲哼了一聲，懶得理他們，一邊舞動重劍一邊飛奔。

明月高懸，曠野清涼，殺伐震天，橫屍遍野，艷紅的血液沁入地面，染紅一切。

飄忽的身影踏月而來，白色的長發在風中搖曳，劍光閃爍，直衝葉芳雲而來。

「逐日長老來了，這小子活不了了！」狼牙軍興奮的大吼，紛紛退開，將戰場留給兩人。

令狐傷！！傳說中的漠北第一高手！

葉芳雲瞳孔一縮，切換輕劍，手腕一抖，將信隱晦的塞入里飛沙馬鞍，快速拍了馬兒一下，道：「洛陽，天策。」這匹馬來自天策，是他親自打造了幾把神兵換來的，希望它還能認識最初的家。

然後，葉芳雲直接運用問水決逃離，和馬兒是相反的方向。若是平時，哪怕不敵，他也不會害怕，不會放過這個和劍道高手比斗的好機會。然而現在，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送信，個人的心思必須放在後面。

跑，跑——

腳不沾地，身形恍惚，月色中只余若隱若現的幻影。

但令狐傷的功力名不虛傳，他牢牢的盯住了葉芳雲的身影，劍氣時時刻刻籠罩着他。令狐傷似乎很有興趣逼出葉芳雲的藏劍山莊真功夫，每每可以殺他的時候都留有那麼一絲生機。

葉芳雲很憤怒，他感覺令狐傷根本就是把他當猴耍，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要利用這個機會逃出生天。

問水訣配合輕劍，藏劍會獲得出色的身位移動能力，能應對各種複雜環境，是逃跑的好功夫。最重要的就是施展輕劍招式不會消耗任何內力和氣血，還能積累劍氣，可攻可守，可進可退，蓄勢待發。

兩人追逐了很久，早已將狼牙軍甩在背後很遠。令狐傷不耐煩了，而且他自覺已經了解了藏劍山莊的武功——不過如此。

「藏劍弟子，不過如此。」令狐傷淡淡的說。

葉芳雲炸了，他本人武功確實不怎麼樣，可是藏劍山莊的武功，容不得任何人污衊！「令狐傷！我藏劍山莊的武功絕不是這樣！我葉芳雲自己不努力，我認栽，但是我的武功在藏劍山莊根本排不上名號，你勝了我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我家大莊主的心劍才是藏劍山莊的至寶！」反正逃不掉了，就拚死一戰吧，決不能給藏劍山莊丟人。

切換重劍，葉芳雲鄭重其事的說：「這是我的佩劍，回溯。」

令狐傷揚眉：「終於肯認真戰一場了？」

葉芳雲無視了自己身上的傷，朝令狐傷沖了過去。

葉芳雲沒有說錯，藏劍山莊最深不可測的是大莊主的心劍，但是心劍這東西，沒有一定的天分根本學不來。葉芳雲是個跳脫的人，叫他學大莊主抱劍觀花，那簡直不可能。葉芳雲喜歡山居劍意，喜歡揮舞重劍，因此他練得最好的功夫，就是山居劍意。山居劍意重傷害，可惜對劍氣要求極高，而葉芳雲，早已疲憊。

令狐傷的劍法就一個字，快，快到葉芳雲反應不及。

只是一瞬的功夫，令狐傷就隔開了回溯，鋒利的劍刺入葉芳雲的胸膛。

拔劍，血光飛濺，月色下，葉芳雲的臉色慘白的心驚。

重劍回溯墜地，帶倒了葉芳雲的身體。令狐傷緩緩走過去，翻過葉芳雲的身體——年輕俊美的藏劍子弟已經斷了呼吸，死了。

有點可惜。令狐傷想：或許再給他十年時間，會成長為一個可以匹敵的劍道高手。

——不過，信呢？

將葉芳雲身上摸了一遍沒有找到信的令狐傷蹙眉，驀然想起了那匹反向奔跑的駿馬。老馬識途，好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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