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八章】

翠色鳥兒調皮以喙啄食數下在枝頭緩緩半開的那朵潔白花兒,待玩得盡興,小小鳥足用力一蹬,振翅飛離窗外那棵即將如飄雪降落停留,點點純白開滿一樹的梨樹。

彌國的春季竟然意外暖和,比起西斐那邊估計仍有涼風呼呼吹過的氣候自是大大的不同。

秋螢讓人擺了張圓凳坐在床邊,舉起兩隻小小柔荑,讓暖風吹拂貼蹭著剛染好淡淡緋紅鳳仙花汁的十指指甲。

「我一直有個問題,你家公子的官位是世襲的吧?凌家也好似是彌國望族,那為何他爹沒有三妻四妾,老夫人當年也沒給他多生幾個兄弟姊妹?」

繼上回跟凌瀟鬧脾氣以來,他好似又變回了最初那個早出晚歸的大忙人,而她心裏也記恨着他說她父皇壞話,見不著、碰不見也不去找他,更不願冒險到街上閑逛,便乾脆拿偌大的凌府當後花園遊玩。

不能進的地方她是絕對不會進去的,能進的地方她逐一游遍,發現這兒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梅蘭竹菊四個大院只是比較集中籠統的地方,其它小而精巧卻沒人住的小院、樓閣一類的另外存在許多,就算他還有十個兄弟姊妹,這座府邸也塞得下。

只是他是獨子,從住進來沒多久她就發現了。

「這……小螢姑娘,這種事,您還是自個兒去問公子比較好。」

凌府里對下人的教育十分嚴格,下人絕對不會亂言半句主子的是非,竹院的丫鬟更是如此。

秋螢不為難紅袖,便問道:「你家公子現在還在宮裏還是在校場?」

「姑娘就只是為了問為何他爹娘沒多給他生幾個兄弟姊妹而去找公子?」

「不,我是想他了。」秋螢的直白響應,總算讓紅袖收回一臉不認同。

事實證明,近墨者黑,她跟那個不正經的男人走得太近,近來說這種令人害羞的話越來越不懂得害臊臉紅了。

「小、小螢姑娘,奴婢說句實話,您不要生氣……奴婢覺得您跟公子之間,好似一直都只有公子一個人在一頭熱,您卻興緻缺缺、冷冷淡淡……」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真的呢。」

她從出生開始就是個公主,只要不離開宮城就註定了一輩子大富大貴,她沒有討好任何人的必要,只有別人需要討好她。

可他呢?剛開始他保住她,沒讓她真的成了軍妓,那隻能說是他見色起意看上了她,打算一個人私吞,返京的一路上那些細小的體貼,可以解釋成是為了想誘拐她向他一面傾倒,最後傻傻交付純潔的身子和真心。

那麼,回到府中他仍寵着她、對她百般討好,只要她說個不字他就絕不會再勉強她半句,她不喜歡吃的食物他讓下人連讓她看都不會看得到,就連洗澡時的水溫他也有千叮萬囑不能太熱也不能太涼……

有眼睛能看得到的人都知道,他待她,比待他爹娘還要好,簡直把她當成了他的祖宗、一件易碎品,捧在手裏好生疼愛着,不許她嘗到半點苦頭。

反觀她,在其它人眼裏就像只自我又任性的貓兒,喜歡的時候就過去蹭蹭他跟他撒嬌,對他沒興趣的時候就走開自己找事做,比起他待她的好,她還真是沒心沒肺得可以。

其實只有他和她知道並非外人所想的那樣,她還是會回應他的,也懂得討好他。別人以為她對他冷淡就是冷淡,感情這種事又不是作戲給誰看,幹嘛有事沒事要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

但是凌府養的奴僕心仍是向著自家主子,看來她不乖乖吐實,紅袖是如何都不會告訴她凌瀟的下落了。

「所以,你更加要告訴我他的行蹤了,因為我正打算去討好他。」

猶豫了許久,紅袖終於道:「公子說今天很多事都能在府中處理,午時便回來了,他現在在書房裏處理公文。」

秋螢捧著一盅參茶站在書房門外。

在敲門兩下之後裏頭傳來凌瀟的聲音,「進來。」

她推門進去,動作神態無一表現出扭捏不自然,完全不像前幾天才跟他生過氣的樣子。

凌瀟瞅見她卻難掩臉上的驚訝之色,忍不住脫口而出說道:「你怎麼來了?」

「沒事我就不能來?還是你有金屋藏嬌怕被我發現?」

「冤枉,我只有你一個啊,也就從早到晚盼著今天的時間快點過去、明天快點到來、距離我們成親的日子能再短一些,不管吃飯、睡覺、沖澡、上朝、練兵、跟人過招……滿腦子裏塞的都是你。」他招呼她過來,先接過她手裏那杯茶,然後早已準備好位置,把她往自己膝上擺。

「你口甜舌滑、滿嘴彷佛都抹了油的肉麻言辭還真是讓我懷念呀。」

「是嗎?所以你才來找我?真讓我高興。」

「懷念得讓我真想一拳揍過去,看看你痛苦呻吟的時候還能不能笑得這麼一臉灑脫。」她還沒說完的,請不要搶白,讓她補上最後一句。

「哈哈哈!」不顧她躍躍欲試的那股狠勁,凌瀟忍俊不住直接仰頭開懷大笑。

不過她倒是越來越覺得,這傢伙好有潛藏的受虐傾向。

「有人說我對你冷冷淡淡,好像只有你一個人在一頭熱,為你感到不值,我特地泡了杯參茶來孝敬你,順便跟你……談情說愛。」她的確挺想念他的。

她有數天不想理會他,他就真的不把時間空出來回來找她、跟她說話、陪她用膳,他真的可以,真能忍!

如果他要的是她先低頭來為那天晚上的事道歉,那麼她也不抬高身價,直接來找他。

他說過的,她可以跟他撒嬌,想要什麼也可以跟他說,他會是最愛她、願意疼寵她、為她達成所有願望的唯一的那個男人,所以她來了。

「為什麼你說談情說愛四個字的時候會表現得這麼愁眉苦臉?」邊笑話她,還邊取出一面背面繪有不可思議美麗花草圖案的帶柄木質小手鏡給她自己看個仔細。

「你無聊……等等,你也太娘了吧!還隨身攜帶一柄小手鏡。」直到今天她才發現他的特殊嗜好。

「天大的誤會。這是東方島國來的使者進貢給我國的珍品之一,我看著作工挺精緻的,就忍不住討了來借花獻佛贈給你。」

「送給我的?」嬌美小臉上除了狐疑,依然只有狐疑的神色。

這男人只有說話總是很好聽……好啦,糾正,他做事也很有效率、很直接,卻從未送過給她任何一束花或是一支發簪。今個兒是怎麼了,是天要下紅雨了嗎?還是她今天睡晚了沒看見日出西方而不是東方?

「我一直想着要送你東西,可回來的一路上,不管經過哪個城鎮、看過哪些攤位,你對金銀珠玉一類的毫無興緻,綾羅綢緞又只是讓你覺得穿着比較舒服而已,送你那些你好像不會太欣喜若狂,所以……」話還沒說完,手上的鏡子就被她搶走,拿着萬般珍惜地翻來覆去、左看右看,他忍不住將下顎抵在她肩上,好心情地笑着問道:「喜歡嗎?」

「喜歡。」她並沒有說只要是他送的她就喜歡,她是個誠實的女人,但她很高興他竟然心思如此細密,連那種事都看得如此透澈。

「你喜歡就好。」

「你……不氣我那天跟你鬧脾氣嗎?」他是脾氣太好了還是怎樣,非但不生氣還送她東西,他也太縱容她了吧!

「你爹對你好嗎?」他不回答她,卻問了她另一個問題,他想要了解她,卻不是從她不願透露的那個方向出發。

「好極了。」

要論宮裏頭嬪妃們的空閑程度,絕對要比一條好吃懶做的米蟲還要多上多不勝數的許多許多。可她學走路的那陣子是父皇每天抽空回來一步一步地教她走的,她牙牙學語的那時也是父皇給足耐心一字一句地教她說的,就連讀書識字,父皇也會忙裏偷閒,撇開繁重國事,一筆一劃地教給她。

父皇對她的好多到數不清,以前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她幾乎忍不住紅了雙眼想要哭,所以她最討厭說父皇壞話的人,誰要說了她真的可以一輩子不再理睬那個人!

呃……凌瀟是例外,例外中的例外,只因他是父皇過世之後唯一願意愛護她的人。

「對你好還要把你嫁給你不喜歡的人?」

「我爹過世好幾年了,要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的是我弟弟。」這種誠實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她不怕透露給他。

說到底她其實是在欺騙他吧,一邊享受着他對她的關懷、索要他願意付出的愛,一邊卻隱瞞着自己是斐國公主,跟害死他爹的傢伙是同一國的人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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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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