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楚驚天在福喜門外躑躅許久,眉頭緊皺,卻始終抬不起手去敲門。因為他怕,害怕進了這個門,自己的某些原則便會被打破。

他喜歡福喜,也忠實於自己的感覺,可是他卻並不希望自己被這份感情所左右。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對福喜的關注實在是太多了,會為對方的疼而心疼,會為對方的喜而一笑。一個合格的帝王,是不能存在能左右他情緒的事物的,因為在這代表了危險。

他還在猶豫中,卻聽屋內屋內什麼瓷器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然後是重物落到地上的聲音,伴着一聲痛哼。

「福喜!」到這時候,楚驚天再也按捺不住,什麼猶豫糾結統統都拋到了腦後,只剩下對屋內之人的擔心。

沒有絲毫遲疑的把門哐啷一聲推開,楚驚天的目光落到了倒在地上的人影上,邊上是摔成幾瓣的的茶杯,裏邊的茶水撒了一地,還帶着點點熱氣。

「福喜,你怎麼了?」

楚驚天疾步走近,蹲下身子將地上的人抱在懷裏,可人一入懷,他心裏就忍不住咯噔一聲。

懷裏的人觸手便是一陣冰冷冷的溫度,凝目望去,皮膚雪白中帶着青色,而且在他的眉毛上竟帶着白色的冰晶,被他抱在懷裏還在不住的瑟瑟發抖。

「呼呼!」

接觸到楚驚天身上溫熱的體溫,顯然已經失去神志的福喜像只黏人的貓兒不斷的往他懷裏蹭,汲取他的體溫,一隻手軟弱無骨,尋着楚家的衣襟探了進去,當接觸到堅韌溫暖的胸口,立刻舒服的出了口氣,嘴裏還發出呼嚕嚕舒服的聲音。

「嘶!」

他舒服了,楚驚天卻是倒抽了口冷氣,你試試往你的胸口放上一坨冰塊,那滋味,簡直難以用言語描述。

「福喜?」楚驚天又連喚了好幾聲,福喜困難的將眼睛掀開一條縫,上下牙齒忍不住打着顫,語不成句的道:「殿······殿下,我,我好,好冷······」嘴裏吐出一口寒氣,立刻變成了白霧。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楚驚天心都揪成了一團。

「沒事,很快就好了!」

楚驚天情不自禁的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旋即將人抄起抱在懷裏就往外邊走。

這一抱,他才發現懷裏的人有多麼的輕,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抱在懷裏根本沒什麼重量,彷彿風一吹就能將他給吹走。再低頭,楚驚天才發現他的下巴尖尖的,秀氣的眉毛因為不舒服緊緊的皺着,看起來格外的惹人憐。

為什麼以前看着他這副模樣沒什麼波動,現在卻心痛得很呢?

想着,楚驚天抱着人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殿下?」

楚驚天風風火火的衝進屋,在屋裏正無所事事的杏子瞪着一雙眼睛迎了上來,低頭就看見了他懷裏昏迷不醒皮膚青白的福喜,頓時驚呼一聲,忍不住道:「福喜這是怎麼了?」

「杏子,你去燒幾盆火盆來,再給我拿幾床被子來!」楚驚天一邊吩咐著,一邊走進內室,將懷裏的人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是!」

杏子心裏疑惑,卻沒有多問,出門叫了人燒了火盆來,自己則去內室的柜子裏翻出裏邊放着的被子,現在天氣雖是轉涼,可是卻稱不上冷,這些被子都比較薄的。

楚驚天皺眉,伸手將被子接過來一股腦的蓋在福喜身上,可是即使蓋了這麼層的被子,福喜仍巴在他身上冷得直哆嗦。

楚驚天心裏更急了,命令道:「讓人多設幾個火盆,你去把王太醫叫來!」

杏子接了令,擔心的目光在福喜身上轉溜了一圈,然後小跑着跑了出去。

太子下令,沒人敢耽擱,下人的速度很快,火盆很快的就被端了上來,每個火盆裏邊的炭火被燒得通明,散發着灼熱的溫度,屋子裏很快就變得悶熱且燥起來。

王太醫被人扯著過來,一進屋便被撲面衝過來的熱氣給嚇了一跳,再看屋裏擺的這麼多的火盆,心裏更是嘀咕。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進屋王太醫餘光只看見尊貴無比的太子爺坐在床邊,床上被褥厚厚一層,不知上邊躺着什麼人。只有餘光瞥了一眼,更多的王太醫也不敢亂看,眼觀鼻鼻觀心,雙手在前,磕頭行禮。這是他在宮裏活下來的秘訣,不該看的,絕不亂瞥一眼。

「王太醫不必多禮,快來瞧瞧這人是怎麼了?杏子,給王太醫看座!」一向不動如風的太子殿下語氣里難得的不復波瀾不驚,帶着幾分心尖上的東西受到了傷害的慌亂無措。

這倒是稀奇了,王太醫心裏慨嘆,坐到杏子給他放在床邊的圓凳上。

「貴人還請伸出手好讓微臣把脈!」垂着眼瞼,王太醫看着床上的被角道。

窸窣的聲音,楚驚天手伸進被子裏把床上的人的手給挪了出來。

「好冰!」這是二指搭在腕上王太醫心裏的第一感官,冰冷的觸感,皮膚地下似乎還在不斷的冒着寒氣。

王太醫不動聲色,微闔雙眼,靜靜的聽着手下的脈搏。屋內很靜,偶爾能聽得見火盆里的炭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許久,王太醫收回手,眉間已經皺得很緊,從椅子上站起來,退後一步,拱手行禮道:「這,微臣實在慚愧,竟是探不出貴人是何病診!」臉上適當的露出了幾絲懺色。

「不過,微臣看······」王太醫稍稍猶豫,開口道:「貴人這似乎不是生病,而有點像是中蠱了!」

「王太醫果真學識不淺,他,的確是中了蠱!」楚驚天將福喜的手放回被子裏,掩了掩被角,眉間攏起一個褶皺。

「微臣羞懺,貴人這病,微臣卻是無葯可解,無力可治!萬望殿下寬罪!」王太醫撲通一聲跪下,這一跪磕得實在,旁邊站着的杏子都覺得自己的膝蓋有些疼。

「術業有專攻,王太醫本就不擅苗疆異蠱,又有何罪之有?」即使心裏狂躁得想要殺人,楚驚天也沒有失去理智。

伸手撫摸著福喜陷在被褥里的小臉,巴掌大的臉,窩在厚厚的被褥里,襯得更小了,臉色青白得不正常,看得他心尖都在犯著疼。

「殿下······」秋子從外間急匆匆地走進來,和杏子對視一眼,然後上前一步給楚驚天行禮。

楚驚天伸手將左手腕的黃色佛珠串取了下來,然後套進了福喜的手裏,大概是打小斷了**,福喜的骨架比起男人來說要嬌小得多,一隻手腕細細的,黃色的佛珠更襯得他皮膚白皙,底下邊的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

「秋子,你去叫白蠱師過來,若他不肯,你就告訴他,夜下流鶯幾聲還!」

秋子看着楚驚天把手上的佛珠給福喜戴上,原本精明的大腦立刻像打結了,一張俊臉有些扭曲,半天才反應過來楚驚天的意思,回過神連忙拱手應道:「奴才明白!」

走出門的那一刻,他向後看了一眼,只看見一向色不浮面的太子殿下,臉上竟帶着幾分驚慌。情到深處,自是無法自克。

就連那串佛珠都給了福喜,顯然是把人放到了心上!

那串佛珠,可是經過護國寺的主持開光誦經,在佛主面前呈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的佛珠,具有佑人平安的意思,珍貴無比,太子向來是貼身帶着,從來沒離過身。可是,如今這讓他珍視的東西,竟這麼輕易的給了福喜,這讓秋子一時間心裏複雜無比。

作為福喜的友人,他自是開心,可是作為一位臣子,他卻並不開心,甚至恐慌。若不是福喜與他相交頗深,這麼一個能幹擾當今太子情緒的人物,他必定不負一切代價讓「他」消失在這世界上。

心裏沉甸甸的,秋子也不敢耽擱,匆匆往白蠱師住處而去。

秋子原以為白蠱師會無動於衷,可誰知當聽到了楚驚天讓他帶的那句話,他一向冷淡無波的臉頓時破裂了,臉色變來變去,最終歸於平靜。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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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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