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二
能讓赦大老爺如此驚訝，你當那賣身葬父的是誰？
宇文熙是沒見過薛寶釵，但賈赦卻見過。那姑娘上輩子在榮國府住了老些年，後來又嫁了賈寶玉，他要是在認不出來，那得多老眼昏花？但是……
薛寶釵早就已經沒爹了啊！
她爹薛盛死了六七年了，她如今葬的是哪個父？難道薛盛的屍首這麼些年了，都沒下葬？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薛寶釵在騙人。
「你是說，那姑娘就是薛寶釵？」宇文熙詫異地挑眉，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幾眼。作為一個曾讀過紅樓的人，若說對林、薛二人沒有些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
賣身葬父那姑娘一身素白孝服，襯得一張雪白的圓臉楚楚動人。孝服做得也有門道，腰身處做了掐腰的處理，穿在身上恰恰把剛剛發育的身材勾勒出來，隱隱已透出幾分風流嫵媚。雖看上去只有十三四歲，卻已能看出日後必是個絕色。
宇文熙失笑，隨分從時、端莊得體的寶姑娘，竟然也學會了這勾人的把戲？看來，果然是環境改變人，只不知什麼樣的環境，讓寶姑娘為何淪落至此。
「可不就是她。當年在榮國府時，總有多少人誇她如何如何，我那時瞧著也還好。看她如今這樣怕是遭了難，倒是可憐。」赦大老爺說得有些感慨，年紀越發大了，每回想起上輩子的事，他總是要嘆息一番。
「雖然同樣是沒了父親，可這回他們母子三人的處境，遠遠比不了那時。當年，薛蟠仍在內府掛着號，薛家八房的財富盡集於其手，京城又有身居高位的舅舅，主理國公府的姨媽。雖也是孤兒寡母，薛家人如何敢欺凌於他們。可如今呢？」
宇文熙說得不錯，整個薛家都因薛盛受牽連，薛王氏又沒了娘家兄姐做靠山，薛家人能善待他母子三人才怪。看薛寶釵這樣，就可想見她母親和哥哥的下場也好不了。
大老爺搖頭晃腦地唏噓了一通，嘆道：「所以啊，這親戚貴精不貴多，有那好的一個都不嫌少，可若倒霉碰上那爛的，半個都嫌多啊。去個人打聽打聽，那姑娘是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派下去打聽的侍衛回來了，「老爺，那姑娘在此賣身已經有兩日了，因要的身價銀子有些高，一直沒被買了去。也有人勸她少要些，可她說她爹也曾是有身份的人，雖然家道中落了，但身後事必得操持得體面一些，不能讓他到了地下也不得安生諸語。」
「她倒是『孝順』，只不知道，孝順的是哪一個爹了。」宇文熙笑得玩味，所謂的賣身葬父，重點永遠都在於賣身，而非葬父啊。
賈赦搖搖頭，吩咐道：「去幫她把父葬了，再給些銀子傍身。」薛寶釵這姑娘，他也說不上好還是不好，不過到底是舊相識，既然碰上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等等，這事讓老方去辦。」宇文熙轉轉眼珠子使壞，特意點了個上年紀侍衛的名，「她若是定要跟你，你收了她也無妨。」
挑如意樓這個地方賣身，薛寶釵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個地方進出的，不是身家豐厚的鹽商，便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兒，要不就是揚州當地的官員。這些人，都是她的目標人物。
即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也沒能耽誤寶姑娘立下青雲之志。她本該是個有富貴的出身，有疼愛她的親人，有樁好姻緣的大家閨秀。可現在，這一切都被人毀了。
不過沒關係，所有坑害了她的人，她都會一一討回來。賣身葬父，只是個開始而已。
沒再理會薛寶釵，宇文熙帶着大老爺回了上次住過的園子。懷着一種異樣的八卦心理，皇帝陛下命人去查查薛王氏母子三個的事，就當是圍觀明星緋聞了。
皇帝手下的探子們還是很得力的，第二天一早，那三人的資料就已經擺在案頭了。梳洗過後，赦大老爺就端著碗粥看了起來。上輩子，他跟薛蟠也是酒肉朋友，總要關心一下。
原來，薛家自從薛盛自盡之後，被查抄了大半家財，又丟了皇商的名號，生意登時一落千丈。偏除了薛盛之外，薛家人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在競爭對手的鯨吞蠶食之下，只一兩年時間就連生計也有些艱難了。
如此一來，薛家人更將大房的薛盛當成了敗家的罪魁禍首，薛盛死了他們沒法子，於是薛王氏母子三人就成了出氣筒。先是藉著薛蟠惹事的機會，將薛王氏的私房搜刮個乾淨，見實在榨不出油水了，索性開了祠堂直接將這三口除了名，徹底趕出了薛家。
薛王氏沒辦法，帶着一雙兒女哭着回了王家，找兄弟們給她撐腰。若是王子騰在，也許還能管些用，王子勝等人卻是不行。起先還氣勢洶洶地到薛家鬧過兩次，後來就沒了動靜。只把薛王氏三人找個院子安置，便不了了之了。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雖然寄人籬下，但好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好景不長，王家也日益艱難起來，便有些看不慣這三個吃白飯的。
有一次正趕上王仁手裏缺銀子花，竟把主意打到了薛家兄妹身上。這兄妹倆不說性情如何，但都有副好相貌，若是賣對了地方，能賣上不少銀子，夠他花用一陣子了。
打定了主意，王仁便聯絡了幾個狐朋狗友，先是籠絡住薛大傻子，又哄着他把薛寶釵給騙出來，然後一碗葯把兄妹倆迷翻，轉手就買了三百兩銀子。
一雙兒女忽然失蹤，薛王氏遍尋不着急得不行，求到兄弟們頭上，卻被敷衍了事。這女人沒法子，獨自離家出來尋找，只是她一個極少出門的女人能有什麼門路？兒女還沒有找到，自己反倒遭了難，落了個病死街頭的下場。
其實，王仁也未將薛家兄妹遠賣，就把這兄妹倆賣在金陵本地，只因他算準了沒人會為他們出頭。
薛蟠當時十三四歲，正是唇紅齒白雌雄莫辯的時候，被個好南風姓馮的少年公子相中買走。也是命運弄人，說起這位馮公子是叫馮淵的，正是上輩子與薛蟠爭買英蓮，被薛蟠打死的那個。這可不就巧了！
當日，他是一小小鄉紳，被薛蟠打死也無處申冤，落得個死不瞑目；此生再碰到一塊兒，薛蟠卻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薛家家主，淪落成了他手下一個以se侍人的下人小廝。這便是風水輪流轉！
寶釵被賣時年紀更小，還不到八歲，被一專門調.教瘦馬的牙子買走。牙子看中寶釵小小年紀，便隱約能看出日後的絕se，若是調.教得好，只這一個丫頭便能省了他後半輩子的辛苦。
後來的事情也證明，牙子的眼光多麼毒辣。薛寶釵原本就資質非凡，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便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記賬管事、烹飪女紅無一不精，看成瘦馬當中的一顆明珠。
而就在牙子帶着寶釵來到揚州，準備給手中的「明珠」找個好下家時……他被「明珠」弄死了。
薛寶釵是打算尋個權貴攀附，然後尋那些仇人或者親人報仇，卻沒打算像瘦馬一樣被人當成物品隨意挑選。那樣的女人，永遠不會被人珍惜。
於是，就有了這一出賣身葬父的把戲。
「嘖嘖，現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啊。」赦大老爺一口氣看完，端著粥碗感嘆一聲。想想上輩子那個寶姑娘，再對比現在這個，可真是……讓他刮目相看啊。
「不過王家那小子也太不是東西了，上次在京城就說要教訓他來着。後來忙着南巡的事，就把他給漏了，這回可得逮着他給老子出口氣。當年，我的小巧兒就遭了他的毒手，險些淪落得比薛寶釵還慘，絕不能放過他。」大老爺越說越氣，一巴掌拍在桌上。
「您堂堂榮顯公，想收拾他還不是舉手之勞，也至於生這麼大氣。收拾了他若還是不解氣，直接將王家端了便是。」皇帝老兒很無奈，他拍一巴掌沒事，一碗粥全扣自己腿上了。
大老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殷勤地過來幫皇帝老兒換衣服，「恩，等見過黛玉姐弟，咱們就立刻趕去金陵。本公的手癢得不行，等不及要收拾那些狠舅奸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