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姑母

003 姑母

幼清卻是一愣,是啊,確實不急於一時。

父親是景隆四十年春天去世的,現在是景隆三十二年冬天,她有八年的時間!

「夠了,夠了!」她高興的輕輕顫抖起來,淚眼朦朧的看着綠珠,哽咽的語不成調,「綠珠……上天待我不薄!」

「小姐。」綠珠心疼的蹲在幼清面前,低聲道:「……要不然先派個管事去看看老爺?!」

幼清心中巨浪般翻騰,腦海中過往的一幕幕如流水般恍然而過,她輕輕笑了起來。

綠珠看的火燒火燎,急的還想再說。

就在這時,采芩掀了帘子進房,三兩步走到床邊極快的道:「姑太太來了。」院子外的腳步聲已經傳來,采芩有些焦急的指揮綠珠:「把箱籠都收拾起來,別叫姑太太瞧見多心。」

幼清望着采芩面上的一絲慌亂,這才想起來事情的前因後果……昨天姑母跟前的陸媽媽領着人在薛靄的房中灑掃,擦書架時「不小心」掉下來一塊手絹,那手絹上綉著一枝艷紅海棠花……

闔府里,只有她喜歡海棠花。

一時間謠言四起,只說那手絹是她私送與薛靄的。

她本就心裏難受,又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吃酒回來的二表哥薛明,薛明一通胡言亂語明朝暗諷,她當即氣的犯了舊疾。

綠珠氣的收拾起了箱籠,要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怕什麼,這又不是小姐的錯。」綠珠憤憤不平,采芩瞪眼推著綠珠,「我還沒罰你呢,這會兒話又多起來。」

綠珠嘴巴一張,又想到自己攛掇小姐出走的事,便有些心虛的沒有再說話,嘟著嘴將床上的信收好,又將地上擺着的兩個箱籠推到床后又蓋上了藍色粗布。

采芩這才轉頭和幼清道:「一人傳虛,萬人傳實。」她壓着聲音在幼清耳邊道,「一會兒小姐千萬要和姑太太解釋清楚。」大少爺和周表小姐的親事滿府里心知肚明……若是叫姑太太覺得小姐不安分,厭了小姐,那她們將來的日子可就真的是越發的艱難了。

幼清望着強裝鎮定故作老成護着她的采芩,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采芩和綠珠都還在,真好!

采芩卻瞧的一愣,忍不住摸了摸幼清的額頭,問道:「小姐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幼清不說話,眉眼都是難得一見的舒展。

「真是孩子氣。」采芩也被她感染,無奈的道,「姑太太也不容易,咱們別給她添麻煩了。」

幼清根本沒聽采芩說什麼,想起延平的幾年,想起賀娘來,和采芩道:「翻了年就是賀娘的忌日,你記得提醒我去法華寺給賀娘點長明燈。」賀娘在來京的路上受了風寒,入薛府不過半個月就去了。

「好,奴婢記住了。」采芩按著幼清躺下,「姑太太到底是疼您的,不會捕風捉影生疑心,您就放心吧。」

采芩一股腦的給幼清蓋了被子,和綠珠出去迎方氏。

春雲緊隨其後無聲無息的進了門,幼清眉頭皺了皺,春雲卻是貼著幼清的耳朵飛快的道:「小姐。」她滿臉的緊張,「方才太太喚了奴婢去問帕子的事,還問奴婢可認識,奴婢只說不知道……一會兒太太若是問起來小姐千萬別說岔了。」

幼清微挑眉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春雲。

小姐怎麼沒有害怕?春雲皺了皺眉頭。

「奴婢會幫您和陸媽媽那邊解釋的。」春雲聽到外頭的說話聲,來不及多言,「小姐記得千萬不要承認,您一旦鬆了口,不但大太太就是大老爺那邊只怕也會怨您沒有規矩。」

是覺得她膽小怕事,所以拿姑父和姑母來駭她吧?!幼清看着春雲匆匆離開的背影緩緩閉上眼睛。

「你們小姐醒了沒有,葯可按時吃了。」院子裏方氏的聲音傳來打斷幼清的思路,隨即聽到采芩低聲回道,「昨天晚上就醒了,早上起來用了早膳吃的葯,大夫說因是舊疾,仔細養著保暖得當就無礙了。」

方氏將丫頭婆子留在外面,由采芩和綠珠陪着進來。

幼清睜開眼望向微笑着走近的方氏。

薛方氏明蓮比父親方明暉小兩歲,今年三十三歲,長相只能算得上標緻,身材微胖也不高,容長臉顴骨上留着生產後的蝴蝶斑,雖顯得和氣卻少了一分主母的威嚴。

當年,父親被流放,她獨自一人被留在延平舉目無親,賀娘勸她回臨安……可她怕那個地方,怕那虎狼般的祖父祖母,執意來京城投奔她唯一熟悉的姑母。

在薛家的三年她因寄人籬下過的小心翼翼,甚至都算不得愉快……

她細想起前一世「海棠花手絹」的事情,方氏也是這樣笑盈盈的過來,她因春雲的話心裏又氣又怕,兩個人各有心思幾句話就冷了場,她沒有解釋姑母也沒有深問,她暗暗高興姑母是相信她的,卻沒想到姑母轉身就以伺候不周為名將綠珠和采芩各打了五板子。

她心裏生了怨,自此後漸漸和二太太親近了幾分。

以至於她聽了二太太的話,去了法華寺,「巧合」的遇上了徐鄂……之後由二太太娘家的兄長武威侯保媒,她順利做了徐鄂的填房。

她嫁過去后二太太藉著錦鄉侯的大船,生意做的越發的大,其後又在長房困難的時候落井下石分了家,她才幡然明白過來二太太的用心。

在錦鄉侯府她走投無路時,一時咬牙與婆母的協定,雖不曾後悔過可心裏依舊苦澀,也許她本性就不是那心狠強勢的,很多時候都覺得孤單無助,每每此時她都想和方氏訴一訴,可彼時她們姑侄二人早沒有以往的親近。

望着許多年不曾親近過的姑母,幼清心底里嘆了口氣,上一世她們之間的隔閡就是從這會兒開始的吧。

方氏心裏也是無奈,都說侄女像姑,可她這個親侄女無論樣貌還是性格都與她沒有相似之處,想到這裏她又去看幼清即便是在病中也不失明艷的容貌,暗暗嘆了口氣,想起二太太早先和她說的話:「……這樣的樣貌,擺在哪裏都是安分不了的,還不如早些把親事定了,免得留到最後留成禍。」

她聯想到陸媽媽說的事:「……那帕子確實是方表小姐的,只是為什麼在大少爺房裏,奴婢無能沒有查出頭緒來。」一頓又道,「太太,您看要不要問問大少爺,畢竟周表小姐也在這裏,免得傳的太難聽,周表小姐那邊多心。」

一個是孤苦無助的內侄女,一個是家世優渥的外甥女,她雖心疼幼清可考慮兒子的前程,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季行要準備春闈,不能讓他分了心。」方氏搖頭否決了陸媽媽的提議,「這件事只能去和幼清說一說。」

幼清自小乖巧,想必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將來她的婚事她也會細心謀划,定給她尋個合意的人家。

陸媽媽知道方氏的為難,勸著道:「方表小姐雖為人單純,可也不是那不明理的,太太把道理說給她,方表小姐定然會明白您的用心良苦的。」

「希望如此吧。」方氏嘆了口氣,並無多大的把握。

方氏在床沿坐了下來,按著幼清不讓她起來,幼清順着躺好,心情複雜的喊了聲:「姑母。」

方氏左右細細看了她一遍,嘆道:「年底家裏事情多,我實在是沒空來看你。」頓了頓問道,「身體可好些了?心口還疼不疼?」

「吃了葯已經不痛了,是老毛病沒有大礙的。」幼清說的輕聲細語,「我給姑母添亂了。」

方氏搖搖頭視線在房間里一轉,望着幼清就道:「你身體不好,往後行事更要擔心一些。」一頓掃了采芩和綠珠一眼,拍了拍幼清的手道,「你們去外頭守着,我有話和你們小姐說。」

果然還是和前一世一樣,幼清視線一轉就落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春雲身上。

她對薛靄並無情愫,那帕子自然不是她送出去的,可是無風不起浪,她的帕子確確實實出現在薛靄的書房中……

以前她也懷疑過春雲,可想到春雲是姑母給她的丫頭,斷不會害她和薛靄的,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回頭去想,這件事除了她再沒有別人。

心思轉過,幼清笑着點頭,輕聲道:「姑母,我也有話想和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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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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