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番外：送上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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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炙熱。
萬里黃沙。
死寂一般的世界，只有風沙刮過，掀起一片沙塵。
三角頭的響尾蛇在砂礫上留一道道彎曲的痕迹，很快受不了烈日的烤灼，鑽進了沙子裏，只露出豎瞳雙眼，等待着獵物的出現。
一群禿鷲從天空飛過，發出聒噪的聲音，尋找著鮮血和死亡，準備一場饕餮盛宴。
一輛悍馬由遠及近，行駛在黃沙大漠上，掀起的沙塵飄揚數里。黑色巨大的車輪從響尾蛇藏身的地方碾過，卻早已經沒了獵食者的蹤跡，只有一滴鮮血滴落在砂礫上，很快乾枯成了深褐色，再被風一吹，就消散無蹤了reads();。
才飛走不久的禿鷲又飛了回來，圍繞着這輛悍馬車發出「桀桀桀」的叫聲，它們聞到了鮮血的味道，而那通常代表了死亡。
「咔噠！」
猩紅的火苗在車廂內升騰而起，點燃了一支煙，冥藍色的煙霧瞬間瀰漫了狹窄的空間。
捏著煙的手是個男人的手，骨節分明，充滿了力量，但是很骯髒，褐色的鮮血，黑色的槍油，還有金色的砂礫遍佈在這隻手上，尤其是漆黑的指甲縫裏還未完全乾枯的血液，說明了這個男人之前幹了什麼。
一場戰鬥。
有人受傷了，流血了。
抽煙的男人，沙啞著聲音說：「你還行嗎？別把我帶溝里去。」
沒有人回答，問話的人等待了片刻后，再次開口：「喂，跟你說話呢，聾子？還是疼得都傻了？」
「唔。」
「唔什麼唔？你就這麼帶隊的？你們小隊的人都有特異功能？我沒有，拜託，麻煩，普利日，回答我。」
「……」
「艹！」問話的男人終於受不了了，起身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悍馬稍微晃動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開車的男人轉過了頭。
那是一個很帥的男人。
但是也很兇。
他的五官深邃，稜角分明，眼眸漆黑的，好似一座萬年的冰山，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寒氣來。可是冷並不算什麼，冰同時還代表了堅硬，冷靜和沉着。只是一眼，就能夠確認，這是一個隱忍而又強大的男人，如同一把出鞘的軍刀，一頭兇猛的野獸，讓與他對視的人不寒而慄。
但是。
此刻。
被他正面對視的男人卻沒有絲毫的退縮，有如春風拂面的笑容將所有的寒冷驅走，含着笑意的眼哪怕在那張骯髒的臉，也泛出朵朵的桃花，輕佻，不正經。他看着人的時候，那視線就像是在舔舐對方的肌膚，而他就那麼光明正大的在軍刀上舔舐而過，挑釁著猛獸暴躁的神經，最後落在了那正踩在剎車的腿上。
那是一條被包了一層又一層的腿，褐色的鮮血早就浸透了布料，流淌進鞋裏，遍佈車內。
這是一條不久前才被子彈洞穿的腿，卻硬生生開着車，在乾枯荒蕪的沙漠上行駛了上百公里。
最重要的一點，這枚子彈是這個人親手扣的扳機。
為了取信敵人，為了製造理由，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活去，他不得不朝自己的腿上親手開了一槍，然後拖着這條傷腿，將自己送進敵人的大本營。
「放手。」開車的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沉穩有力，根本不像一個受傷的人。他轉身看着坐在車後座的男人，眼神漠然，「躺回去reads();！」
「陪我說說話，我一個人太無聊了。」愛笑的男人繼續笑，又抽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霧輕佻的吐到了男人的臉上。
「你先躺。」
「陪我說話。」
「……好。」面對死纏爛打，開車的男人不得不妥協。
於是愛笑的男人鬆開手，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躺回到了後座上，吸了一口涼氣，笑罵了一句：「嘖，真他媽疼啊！」
愛笑的男人另外一隻按在腹部的手，在他躺后，終於一點點的鬆開了。
他抬起手，就著車窗外的光線，眯眼看着自己的手心，鮮紅的，新鮮的，鮮血遍佈掌心。
一滴殷紅的血珠順着手腕蜿蜒而，留一道粉紅的痕迹。
他吸了口煙，然後舔了舔手腕上的血珠，再吸口煙，最後歪頭吐了出來：「呸！真他媽難抽！雷剛，快唱首歌來聽聽，我他媽要疼死了！」
……
「卡！」卡瑞龍抬手，安靜的現場瞬間熱鬧了起來。
谷天天和於靜各帶了兩個助理，打傘的打傘，拿水的拿水，谷天天和於靜則親自拉開被曬得滾燙的車門，然後將在車裏蒸桑拿的兩個人拉了出來。
時光一從後座出來，就一邊叫着一邊掀衣服，直到將腰上貼著的鋁箔扯，這才鬆了一口氣。
「實在疼就別帶了。」樓湛不悅的看着，微微蹙緊的眉心是濃濃的擔憂。
「沒事的，沒有危險。」時光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后，這才擺了擺手。
這個鋁箔是一種可以讓人感受到疼痛的設備，時光雖然能夠輕鬆演繹出疼痛的表情，可是這部戲的投資實在太大了，雖然樓湛不在乎，但是他不能不在乎，況且他對這部戲有很大的期待，情願自己受點罪，也要拍到最好。所以剛剛在戲里的強顏歡笑，還有後來的咒罵，都是他有感而發，是真的疼啊！
這個主角章四少是真的苦逼，後面還要受很多次的傷，為了讓觀眾能夠看到疼痛，他就必須讓自己真的疼痛，至少能夠真正的領會疼痛。就算這樣，用醫生的話說，這個設備能夠帶給他的疼痛感也僅僅只有戲里人物真正傷痛的十分之一，簡直難以想像，什麼人可以忍受來。甚至為了任務成功，而親手給自己來一槍的勇敢！
章四少身上的傷也是雷剛打的，為了取信中東一個武器掮客，而不得不設這個苦肉計，扮成自己受到襲擊，九死一生逃回去。
這是《代號零零零》的一開頭。事實上雷剛帶着特種小隊來執行一個跨境任務，卻不經意間和特工章四少的任務發生了衝突，最後為了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而不得不將自己親手送到死神的身邊，還期待着能夠全身而退。
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受傷出現在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麼，據說之後會採取一個倒敘的形式呈現在熒幕上。卡瑞龍是國際有名的大導演，尤其擅長這種商業動作大片，知道怎麼才能吸引觀眾的目光。時光不會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指手畫腳，只會努力將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
「okreads();。」看完毛片的卡瑞龍抬起頭，對兩個人比了一個手勢，哪怕是國際有名不近人情的大導演，在看向時光和樓湛的時候，眼底也有着難以掩飾的諂媚。他不過是一個導演而已，就算再有名氣，在這兩人眼前也不夠看。先不說富可敵國的樓湛，就是時光，生活層次和社會地位都比他高上了一大截，他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脾氣。
不過好在，這兩個人也不是以勢壓人的類型。時光演技了得，而且性格認真，他幾乎挑不出錯來。樓湛雖然看得出來略顯生疏，好在「雷剛」這個人物本身也不需要太多的演技，只要足夠冷足夠酷就行。
這戲……比他一開始設想的要好拍得多。
想到這裏，卡瑞龍的眼底泛起了放鬆的笑容，長期跟着他的助理們也跟着暗中鬆了一口氣。
卡瑞龍的脾氣是真的不好，平時在片場里，無論多大牌的明星都能被他罵成一條狗，誰不是戰戰兢兢的拍他的戲。沒想到這次輪到卡瑞龍戰戰兢兢，結果他們這些身邊的人就更不好過了，這之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能有這變化，大部分眼睛毒辣的都將視線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時光。
時光拿着礦泉水瓶，裏面剩一半，透明的液體在細長的瓶子裏搖晃，他笑容陽光，眼中還有着幾分風流，很有一些章四少的影子，但是更多的還是他自己。
他走到卡瑞龍的身邊，很自然的搭上他的肩膀，看向屏幕：「導演，可以嗎？不行就重拍，別和我客氣，這戲咱們得賺個二十多億才行啊。」
「不錯。」
「不錯？只是不錯？您看哪兒還能改？我不怕麻煩。」
卡瑞龍看着屏幕里的畫面，思考了一番說：「還差一點深沉。」
「深沉？」
「四少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經歷造成了他的放蕩不羈，可是他的內心是滄桑的，經歷的太多，心就會老，你可以再壓一壓。」
時光若有所思的點頭：「確實，我也覺得他的心裏更渴望平靜和安定，至少有一部分是，所以他不應該太享受這種生活。導演，這種心境演出來不難，就怕觀眾看不出來，不如老辦法吧？」
「也可以。」卡瑞龍笑着點頭，很喜歡時光的積極。他很愛惜自己的名聲，哪怕被影評人稱之為爆米花導演，可他也是最賣座的爆米花導演。他來接這部戲之前其實很猶豫，東方人拍攝的東方動作戲，怎麼才能夠突破種族的局限，讓全球的觀眾都喜歡呢？直到開拍他都一直沒有摸到門徑，可就在現在，與時光交談之後，他突然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是很困難，如果雙方都不計代價的想要做到最好，那麼這部影片必然是最好的影片。
時光提出的老辦法，就是給一個特寫，或者添一個小劇情，只要展示出來，觀眾們自然會看懂。
於是卡瑞龍給了時光一個特寫，時光努力的調整自己的表情，將眼眸里所有的光芒都收斂，只剩一片黑暗，深不見底，沒有一點波瀾，沉的驚人。
然後鏡頭慢慢拉遠，露出了時光整張臉，讓卡瑞龍驚訝的是，這一刻，明明那雙眼睛沒有變化，可是整個人卻變得鮮活了，就像帶了一張盈滿笑容的面具，可是那雙眼卻還是一片暗沉。
表面的放蕩不羈，內心的滄桑疲憊，就那麼展現在了鏡頭裏reads();。
「ok！」卡瑞龍豎起了拇指，很高興時光有這麼出色的演技，在他合作的明星里，也算是出類拔萃了。
他確認，只要有好的劇本，時光拿個國際影帝並不難。只可惜他擅長拍商業片，這部戲也是商業片，想要靠這部戲獲獎，可能性不大。
不對！
卡瑞龍看着時光走出鏡頭和樓湛說話，然後又回憶了劇本，突然反應過來，這部戲說不定就是送時光登上「神壇」的劇本！
怎麼沒想到呢？
之前自己竟然沒有想到！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四少這個人物太複雜了，豐富的經歷造就了他豐富的內心世界，導致他的內心情感和外部表情都有着非常多的多面性。而且在整部戲里，無處不充斥着熱鬧的戰鬥，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可偏偏作為主角的四少卻並不擅長戰鬥，他的存在可以將影片呈現的更加具有內涵，尤其是一靜一動的對比他，四少將會格外的吸睛，成為整部影片真正的靈魂。
對了，這就是一部將時光送上「神壇」的劇本！
難怪當初拿到劇本的時候，對方希望他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四少這個人物上，他當初還以為要讓時光在戲里多露臉。現在，他終於領悟了！不，不能讓四少出現的太多，反而要少一點，要將「動」的一邊展現到極致，才能夠襯托出「靜」的存在。
這一刻……他終於明天天衡公司為什麼找上自己拍這部戲了，並不是因為他拍的戲賣座，而是因為他會「動」，擅長「動」，他們需要他的這種拍攝手法。
卡瑞龍很複雜，聽說樓氏的新任掌舵人很愛自己的伴侶，看着這件事是真的。同時他也很興奮，如果可以憑藉這部戲拿到獎，他的事業就可以再上一個層次了。
要把握好機會，一定要把握好這次的機會！
眼見卡瑞龍突然陷入沉默，身邊的副導演也沒有多想，確認這一條過了后，便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換場景！」
花費半天搭設的沙漠場景只拍攝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這還是最簡單的，將必要的人員和設備拉到新疆拍攝，在烈日炎炎架設機位，鋪設軌道，跟着車追拍就好。
一個場景則是中東反政.府武裝分子的大本營，還只是門口的部分，也花費了大工夫做佈景。明天還得佈置內部的場景，最少要三天的時間，而真正的拍攝說不定也只要一天就夠了。
拍戲就是這麼麻煩，到處都是事，到處都是錢。
「不換了，今天就拍到這裏！」卡瑞龍取耳機丟在椅子上，擺了擺手，「我要回去重新研究劇本。」
樓湛和時光同時看了過去，副導演疑惑的問：「那今天午還讓他們搭場景嗎？」
「不急，等我研究完了，會通知你。」
「要，多久？」副導演問的有些心虛，投資方還在面前的，就這麼浪費錢啊？不要這麼任性嘛，大導演~~
卡瑞龍的心思都在劇本上，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一周吧，別打擾我reads();。」說完，就丟全劇組的人，任性的走了。
副導演看着樓湛和時光呵呵的笑。
時光和樓湛對視一眼后，時光說道：「導演可能有什麼新的想法，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好。」樓湛不在意的點頭，幾天而已，如果拍出來的戲更好，更多的時間他都可以給。
「那麼這幾天有什麼安排嗎？親愛的。」時光曖昧的眨了眨眼睛。
樓湛看向時光，眼眸的銳光迅速收斂直至柔軟，淺淺的笑容從那雙眸底浮現，開口的時候就連聲音都變的溫暖了：「都可以，我陪你。」
「你當然要陪我了，我一個人就不是約會了。」
「婚都結了……」
「那也要約會。感情是需要守護的。」說完，時光的手指刮過那身墨綠色的迷彩布料，「我有沒有說過你穿迷綵衣很帥。」
樓湛揚眉，眼底笑容濃郁。只有和時光在一起，只有看見這個人，他才能真心的笑出來。時光是他心靈的港灣，是他快樂的源泉，他怎麼能不愛。
「那麼……雷剛先生，不如我們去賓館坐一坐？」時光眯着眼，將章四少的風流不羈完全的演繹了出來。
樓湛不置可否，反手抓住了時光的手腕，主動將他拽走。
「哎呀，哎呀~雷先生不要那麼急嘛，我都不好意思了~」
樓湛扯著時光離開，被忽視個徹底的谷天天和於靜面無表情的對視了一眼。
於靜掏出電話，播出了司機的電話號碼，讓他到路口接人。
谷天天則給賓館留守的人去了電話，用着不高不低的音量說道：「樓總和時老師要回去了，你們在床上擺上幾把道具槍，衣櫃里多放上幾套軍裝，哦對了！還有可以捆綁的皮帶一定要準備……不對，最好兩條，衛生間也掛上一條……」
於靜掛掉電話斜眼看谷天天：「我還記得你才從學校畢業的時候，連話都不敢說。」
谷天天笑嘻嘻的厚臉皮：「我現在可是金牌經紀人。」
「……你變壞了。」
「急老闆之所急，想老闆之所想，才是金牌經紀人的職業素養。」
「……呵呵。」於靜伸出纖長的手指，夾住谷天天手臂上的肉，狠狠那麼一擰。
「啊！疼疼疼疼~~」
回到賓館的時光和樓湛在看見床上的槍后，都沉默了一瞬，然後瞬間就進入了角色當中。
當時光扯過皮帶將樓湛的雙手捆在床頭，拿着槍騎坐在他的身上時，無論是時光，還是樓湛，在心裏都給谷天天點了個贊。
小夥子，不錯，值得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