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羅網

第一七八章 羅網

這一夜,紀曉棠幾乎都沒有睡,秦震也陪着她。紀曉棠就向秦震問起韓皇后的事情。韓皇后是在隆慶帝潛邸的時候,就嫁給了隆慶帝的。兩人是親上加親,自幼就由先帝和韓太后定下的親事。

作為韓皇后嫡親的侄女,韓皇后從幼時就開始頻繁出入宮廷,所以秦震對她也算是熟悉。

「……是當年京中的第一美女和才女。曉棠,你只看到她現在,是想不出當年她的模樣的。」秦震頗有些感慨。

韓皇后也是他的表姐,比他大了十餘歲的年紀,在他小時候,韓皇后也會去見貴太妃,待他也很親切。

「陛下和皇后也算是青梅竹馬,誰能想到,最後卻成為一對怨偶。」紀曉棠嘆氣。

隆慶帝和韓皇后是怎樣成為一對怨偶的,似乎並不是兩人一直沒有子嗣的緣故。

「是因為皇貴妃?」紀曉棠問秦震。

秦震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隆慶帝其實是個心腸很軟,也很重感情的男人。他和韓皇后自幼一起長大,對這個表姐總會有一些感情。哪怕不是愛情,親情總是有一些的。

可是以紀曉棠看來,隆慶帝對韓皇后,似乎連親情也沒有。

「難道,還是因為太后的緣故……」紀曉棠竟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而且她隱隱地覺得,她可能是觸到了事情的真~相。

「很可能。」秦震點頭,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兩個人和衣在炕上。互相依偎著說話,天還沒亮,兩人就都起了身。

廚房裏提前準備了早膳。紀紀曉棠卻沒什麼胃口。

不過秦震還是堅持傳了早膳。

「我也沒什麼胃口,但是現在不用些,只怕這一天熬不過來。」今天往宮裏頭去給韓皇后守靈,禮節繁重,即便是宮中準備飯食,那飯食也不是什麼好用的。

秦震很有經驗,讓紀曉棠無論如何都要吃一些。最好還能多吃一點兒。

紀曉棠知道秦震說的有道理,也就聽從了。

兩人用過了早膳,服侍的人就準備了素服送上來。

紀曉棠先就向程嬤嬤問起煊兒。知道煊兒還在睡着。紀曉棠和秦震都不打算帶煊兒進宮,煊兒還小,這樣的場合不去也沒人會挑禮,只要他們隨便尋個借口。也就是了。

紀曉棠和秦震換了素服。留下奶娘一眾人等留在王府照看煊兒和秦熒,紀曉棠身邊只帶了程嬤嬤和綉兒,就和秦震一起上了馬車,往禁宮中來。

兩人到了禁宮外,東順門前已經排滿了素服來行禮的文武官員和各府命婦們。

見到安王府的馬車來了,眾人紛紛讓開,紀曉棠在東順門前下了馬車,就迎面就正碰上鄭桂。

秦霖和鄭桂比他們早到了片刻。瞧見了他們的馬車,就沒進宮。在門前略等了他們一會。

四個人相互見禮。

秦霖和鄭桂臉上也有些憔悴之色,看來兩人也一樣沒有好睡。

略做寒暄,四人就結伴進了東順門,眾官員和命婦們緊隨其後,也都進了宮,到韓皇后的靈前行禮。

韓太后和隆慶帝都在。

韓太后坐在那裏,一隻手拿着帕子不住地抹淚。隆慶帝在韓太后的旁邊坐着,整個人木木的,面色死灰,一雙眼睛獃獃的毫無神采。

隆慶帝並沒有落淚,甚至表情也不見有多傷心,但是紀曉棠卻覺得,對於韓皇后的死,隆慶帝比韓太后還要傷心。

隆慶帝是真的傷心。

以隆慶帝的身體狀況,竟然一直堅持到眾人行完了繁瑣的禮節,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行過了禮,秦震、秦霖、紀曉棠和鄭桂就站起身,走到韓太后和隆慶帝的跟前,給兩人道惱。

韓太后讓幾個人起身,一面就發出一聲長嘆來。

還沒等韓太后說什麼話,旁邊的隆慶帝突然笑了。

這笑聲在大殿上非常突兀,眾人都不由得呆愣住了。

韓太后的嘴角抽了抽,扭頭去看隆慶帝,心裏正想着要說些什麼,將隆慶帝這笑聲遮掩過去。可又不等她說什麼,隆慶帝就笑着開了口。

「死的好!」隆慶帝大笑着說話,眼角卻濕~潤了。

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韓太后的臉色也完全變了。

「陛下……」韓太后沉聲喚道,看向隆慶帝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嚴厲。

隆慶帝說了一個死的好,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還未完全站起來,卻是兩腿一軟,眼前發黑,就向前栽倒。

秦震和秦霖幾乎同時上前,扶住了隆慶帝,旁邊的小中官也忙上前來攙扶。

韓天厚鐵青著臉,也站了起來。

隆慶帝被眾人扶住了,卻又咳嗽了起來,伴隨着嘔的一聲。

隆慶帝吐了。

最靠近隆慶帝的幾個人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着隆慶帝吐在地上。

那是一小攤殷~紅的液體,眾人抬頭,就見隆慶帝的嘴邊也是猩紅一片。

隆慶帝又吐了血。

也不知道是誰就尖叫了一聲。

「陛下……」眾人胡亂地喊著,其中秦震和秦霖的聲音最高,兩個人連聲地喊著宣太醫。

「都退下!」韓太后的聲音超過了眾人所有的聲音。

隨後,就有禁宮侍衛和中官們一擁而上,他們扶住了隆慶帝,隔開了眾人的視線,秦震和秦霖也被韓太后的人推了開去。

韓太后的臉色鐵青,目光狠戾,但是說起話來卻依舊十分鎮定。

「陛下和皇后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傷心極了,一時心火上涌,太醫早就給陛下看過。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很無妨的,只要陛下好好歇息,儘早忘卻哀思……」

韓太后這樣解釋了幾句,就吩咐人將隆慶帝送回寢宮歇息。

秦震和秦霖不約而同地上前,要護送隆慶帝回寢宮,卻還是被韓太后給攔了下來。

「震兒、霖兒,陛下那裏我已經做好了安排。如今我年老,陛下也哀思過度,你們皇嫂的喪事。只能仰仗你們兩個了。」

韓太后宣旨,讓秦震和秦霖負責韓皇后喪事的所有事宜。

「不要去打攪你們皇兄,一切都由你們做主。實在不好決定的事,就來問我。」

韓太後下旨將隆慶帝送回寢宮。且在寢宮外佈置了嚴密的守衛。不僅任何人不得入內,就是隆慶帝身邊服侍的人也不能外出。

之後,韓太后又在大殿坐了一會,就往後面去了。

鄭桂就給紀曉棠使了一個眼色,紀曉棠會意,就和鄭桂一起往後面來。

韓太后似乎是累了,正躺在貴妃榻上,身上還蓋了厚厚的毛毯。如今的天氣還不算冷。因此宮裏頭的地龍都沒有燒起來。

韓太后確實是上了年紀,怕冷了。

見鄭桂和紀曉棠來了。韓太后也沒有起身。

紀曉棠和鄭桂上前給韓太後行禮請安。韓太后就讓兩人在她榻前坐了。

「煜兒著了涼……」鄭桂先就說道。

不等鄭桂說完,韓太后就打斷了她的話。

「無妨,等皇后發喪的時候,帶他來行個禮就是了。」韓太后顯得十分寬容。

「多謝太後娘娘體諒。」鄭桂笑了笑,笑容卻沒有絲毫的溫度,眼神中更帶了疑惑。顯然,她並不領韓太后的情,而且還懷疑韓太后這是要耍什麼詭計。

「煊兒……」紀曉棠乾脆也趁機說道。

依舊不等她說完,韓太后就發了話:「煊兒年紀太小了,你回去帶着他在家裏磕頭吧,心意到了就好。」

「是。」紀曉棠當然痛快地應了。

煊兒是比秦煜小了好幾歲,但是在鄭桂看來,這分明還是韓太後偏袒、護著煊兒,她雖臉上含笑,但是看向紀曉棠的目光就有些複雜。

紀曉棠也不想跟鄭桂解釋什麼。

好在鄭桂還知道輕重,不會真的因為這個,就當着韓太后的面對紀曉棠表現出什麼來。

「皇後娘娘正在壯年,怎麼就突然……」鄭桂小心翼翼地問道,一面打量韓太后的神色,一面偷偷覷著紀曉棠。

紀曉棠昨天進宮,還在乾清宮中遇見了韓皇后,以及韓皇后與隆慶帝爭吵,這些事情應該是瞞不過肅王府的。

提到韓皇后,韓太后似乎又傷心起來。

「……她病了這麼些年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今年以來,病症越發的嚴重了。她又愛操心,不知道保養。可憐的孩子,本想着熬過今年冬天去就無妨了……」

韓太后很是傷懷韓皇后的死,但是卻也早有了思想準備,正如她告訴鄭桂的那樣,韓皇后的死,並不突然,是大家早就預料到的事情。

實際上,韓皇后能夠活到現在,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是奇迹。

鄭桂自然知道這些,方才那樣問也是故意的,是想要試探些什麼。

韓太后顯然也猜到了鄭桂的用意,就這麼不咸不淡地將鄭桂的問話給對付了過去。

「……可憐我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有陛下,一夜沒有合眼,就守在皇后的靈前,所以剛才虛脫了。也是心痛皇后,連自己的身子也不顧惜了。最後,依舊是我這老人家操心……」

鄭桂和紀曉棠從韓太後身邊離開,鄭桂轉身就去找了秦霖。

走到無人處,鄭桂低聲告訴秦霖。

「太后要對煜兒下手!」

「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秦霖目光幽深,語氣冷淡而堅定,顯然是已經做了某種決定。

在韓皇后靈前守了一天,紀曉棠回到安王府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樣的日子,還有兩天。

因為被安排料理韓皇后的喪事,秦震還沒有從宮裏回來。

紀曉棠洗漱、換了衣裳,奶娘就將煊兒抱了過來,秦熒也跟在煊兒的身後,一邊走還一邊逗著煊兒笑。

這幾天,秦震和紀曉棠要去宮裏,乾脆就放了秦熒的假。

兩個孩子進屋,一個喊娘~親,一個喊母妃。

紀曉棠就覺得一身的疲乏都消解了許多。

將煊兒接到懷中抱着,紀曉棠就問他今天都吃了什麼,有沒有好好睡覺,又玩了些什麼。

煊兒就奶聲奶氣地回答了。

今天他玩的挺高興,因為秦熒一直陪着他。

「也罷,熒兒的功課就暫時先放一放。」紀曉棠這麼說着話,就吩咐身邊服侍的人,也為秦熒準備素服,「熒兒明天跟我一起進宮,到皇后的靈前磕幾個頭吧。」

秦熒自然痛快地答應了。

秦熒也還是個孩子,紀曉棠打算明天帶她進宮,將禮節盡到了,以後就不用跟她再進宮去立規矩了。

紀曉棠帶着兩個孩子玩了一會,廚房就擺上晚膳來。

用過了晚膳,又喝了一杯熱茶,秦震才從外面回來。

秦震和秦霖被韓太后安排來料理韓皇后的喪事,並非是留兩人在皇宮中,過了晌午,她就將兩兄弟打發出城去了皇陵。

韓皇后的陵墓是早就準備了的,但要正式安葬韓皇后,卻還需要做很多的準備。韓太后又特意吩咐了秦震和秦霖,額外給他們安排了不少事。

「用過飯了沒有?」紀曉棠就問秦震。

秦震就點了點頭。

去皇陵辦差,雖然辛苦了一些,但規矩也沒有皇宮裏那麼多,很多事秦震可以自己說了算,但是在皇陵那邊,自然也沒有多麼精巧的飯食。

紀曉棠忙就給秦震傳膳。

等秦震用了膳,兩人才在炕上坐下來。

秦震就問紀曉棠宮裏的情形怎麼樣。

紀曉棠將自己的所聞所見都告訴給秦震知道。

宮裏頭已經完全由韓太后的人掌握,尤其是隆慶帝的乾清宮,外面的人不能進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

韓太后這是將乾清宮完全封鎖了起來。

「陛下他……」

「陛下他……只在旦夕之間了。」秦震沉聲說道。隆慶帝吐了那口血之後,臉色已經慘白如紙,不僅口不能言,眼睛也直了。

秦震經見過不少事,他當然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所以韓太后才會封鎖了乾清宮,才會將他和秦霖都遠遠地打發去了皇陵。

「那麼肅王也知道?!」

紀曉棠這幾乎並不是問題。當時秦霖和秦震站的位置接近,秦震能看到的,秦霖也能看到。秦震能想到的,秦霖也能想到。

兩人正在說話,就有中官來傳韓太后的旨意,要秦震立刻出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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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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