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伯陽見玉針

第九十一章 伯陽見玉針

見此情景,我甚感詫異,這伯陽王又是個什麼角色,來的好詭異。竟然地上冒了三個金光大字,還是什麼參同契。

參同契這書我知道,東漢一個叫魏伯陽的人寫的,專講丹學養生,是道家修鍊系統的方法論,但魏伯陽屬於正統道家,怎麼一個妖會用這種名字,難不成和我一樣是妖道?

就連他的名號也用了伯陽二字,一定和魏伯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有兩路大妖也圍着那三個金字看,我故技重施,拉住一個大妖問道,這伯陽王前身是個什麼?

那大妖撇了撇嘴,一指地上的三個金字說道,那不就是嗎?

我疑惑不解,又問了一遍,我沒明白什麼意思。

那大妖說,他就是參同契。

我壓低聲音驚問說,難道參同契是個妖?

那大妖不耐煩道,你怎麼這麼迂呢,伯陽王是一套古版圖書,就是一冊《參同契》,當年偶然被呂祖所得,蘸着唾沫,把這書讀完了,因此這本書也就得了通靈,在世為妖。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號稱伯陽王的人成妖之前是一本書,這書名就是參同契,幸運的是,呂洞賓蘸着唾沫一頁一頁翻看完了,因此有了通靈,感受日精月華,就成了妖怪了。

怪不得現身前,地面上有參同契三個字冒金光,而且他自號伯陽,以示不忘魏伯陽生身之恩,後來漸成氣候,稱得起一個王字,也就順理成章的叫作伯陽王了。

那三個字忽然金光乍強,直衝宵漢,形成了一個光柱,天上嘩嘩啦啦的掉下很多小顆粒,我撿起一個來瞅瞅,原來是小米。小米古代稱作粟。

這正應了那句話,倉頡造字而天雨粟鬼夜哭。想來書籍成精講究這種吉兆,這算是天雨粟了,伯陽王未現身,先從天上下一遍粟米,這人也頗有意思,整的和真事一樣。

那光柱漸漸的結成人形,光線瞬間消失,是一個中年男子,峨冠而寬袍,一幅古代士子文人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漢服狂熱粉絲。

但是接見儀式卻遠沒有人皮袈裟那麼隆重正式,萬里沙上前拱一拱手,說道,伯陽閣下,來了?

伯陽王也拱一拱手,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萬里沙一把拉住伯陽王袖子,很有些勾肩搭背的意思,把他引到水庫邊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了一番。

這時候花未影也走到水庫邊,和伯陽王打了個招呼,說了些別來無恙之類的話。

原來人形上百,形形色色,想來妖也是這樣。並不是每個妖都一樣,像人皮袈裟,一來還要人跪着去接。這伯陽王和萬里沙之間,完全是老闆與員工之間關係。

看來十三路妖王,也不是每個都像人皮袈裟一般,我稍稍寬了一下心,日後多和這位伯陽王親近親近,沒準還能逞一些合縱連橫之術,左右逢源,亦未可知。

心頭唯一的大石頭,就是這無憂國主。我心裏極度反感花未影自作主張,把花濺春許給了無憂國主,這不是壞我大事。

眼下我內心之中還有些小期盼,十分想看看無憂國主是個什麼樣子,好讓我心裏有底。

過了一會,那伯陽王就開始到處閑溜達,這轉轉那瞅瞅,可他那身衣服太扎眼,這走來走去,被外人看見,有點見識的知道是漢服,叫附近鄉民看到還以為是古墓詐屍了呢。

最後伯陽王轉到我們大帳篷前,見裏面擺着許多桌子,問身邊的萬里沙說,怎麼?這裏還有個飯店。

我們因為有前車之鑒,誰也沒敢冒然吱聲,免得和人皮袈裟一樣,話說的好好的,他說翻臉就翻臉。

萬里沙見我們大眼瞪小眼,叫來老鼠王,老鼠王笑眯眯的依著老禮節,打躬作揖,說道,這是我們的小店,有什麼需要,直管吩咐。

伯陽王立即來了興緻,找了個座位坐下,我們也沒有菜譜,由着他亂點,伯陽王說道,既然沒菜譜,來個三菜一湯,餓了。

我慌忙到后廚傳信,走到後面,花濺春說道,不用麻煩你們幾位了,伯陽王的飯菜我來做。

眾人一看,知道花濺春廚藝精湛,也就不再言語。

想來這伯陽王性情率真,毫無架子,看着非常儒雅,不能是個姦邪之人,花濺春也不知道憋着什麼故事,要給伯陽王露一手,可能另有謀略。

我只能坐在桌子旁邊默默的觀察伯陽王,怎麼看怎麼不像壞人。言談舉止,不像是有殺心。

過了許久,花濺春才端出飯來,一共是三菜一湯,花濺春報了名字,分別是,柴扉望月菜、飛花搖影蔬、柳溪落英煲和忘憂羹。反正花濺春很會起名字,裏面是些尋常不過的菜蔬,不過都做的素雅可心,香氣襲人。

那伯陽王執箸在手,聽完名字就已經是半陶醉狀態了,幾筷子下肚,讚不絕口,對花濺春說,這位姑娘饒是有意思,請教芳名。

花濺春報了名字。

伯陽王說,你這些菜是哪裏學的?

花濺春直截了當的說,我是花妖,花妖可調和各路菜蔬,凡是綠葉花枝,都得伏我管轄啊,無師自通。

伯陽王聞聽這番話,更是欣賞非常,看花濺春的眼神都變了。

花濺春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不禁有些捉摸不透,這樣下去,很容易讓伯陽王有別的想法。我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難不成花濺春要伯陽王和無憂國主起內訌?這路子風險也太大了,萬一把自己折進去怎麼辦?

繼而,我又感嘆自己的無能,難道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嗎?這麼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北冥藏本我一直在修鍊,但短時間內好像不可能有多大起色。

這下該怎麼辦,看着花濺春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

看着花濺春走入后廚,我急忙追了過去,問道,花濺春,委屈你了,你是不是想挑起伯陽王和無憂國主的內訌?

花濺春一臉茫然的說,你說什麼?

我又重複了一遍,詳加解釋了一番,花濺春竟然忍不住笑了,自從見到花未影后,她就沒笑過。繼而嚴肅的說道,無憂國主和伯陽王我誰也看不上,有這句話,你能放心了?我明白你的心思。

說着話,用手在我胸口和她胸口比劃了一下,又說:心事我知你知就可以了。我沒想的那麼深遠,我就是覺得,會有十三路妖王來呢,怎麼也有和咱們對脾氣的不是?廣結善緣,對我們有利。如果每一個妖王都是咱們的敵人,那麼結局只有一個,你被殺,我被搶。

首先,我很激動,這是認識花濺春以來,她托肺腑給我說的最甜蜜的一句話,而且是在如此困境之下。我慌忙點點頭,這話說得有道理,沒來由各處樹敵,如今人皮袈裟那個隊伍,新仇舊恨攢到一塊,算是不共戴天。好歹來了一個看着順眼的妖王,多多展示一下我們的友善之處,沒有壞處。

我倆正藉著人少說私房話的當口,帳篷外又熙熙攘攘,一陣嘈雜,我和花濺春出門看時,只見外面群蜂呼嘯,沒錯就是一群野蜂,不過每一隻都是金黃-色,比平時見到的蜜蜂亮的多。

這深秋時節,哪裏會來野蜂呢?蜜蜂分房搬家也不會選這種冷風嗖嗖的天氣,只見蜂群嗡嗡作響,在空中盤旋,一會排成個王字一會排成個丁字,不一會,蜜蜂分作兩群,互相打了起來,豎起尾針就空中互相扎,但沒見一隻蜜蜂被扎死。

地上有四個大妖,不住口的叫,玉針王別打了,玉針王別打了,您到斑鳩山了。

那群蜜蜂絲毫沒有聽見底下人的喊話,兀自又分成三群,互相纏鬥,嗡嗡之聲不絕於耳。

花濺春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哪裏知道,說道,興許是又來妖王了,指不定憋着什麼戲法呢。

最後那群野蜂又分成了五群,就空中纏鬥,打這半天,別說這群野蜂,就連我們站在下面看的,也累的脖子酸疼,那五隊蜜蜂打累了,暫時歇了手,蜂擁擠成一團,抱成一個球掉在了地上。

一道青光從球的中心射了出來,悠然一邊,變作一個人形生物,怎麼叫人型生物呢?這東西是女人的身子,因為前凸后翹,看得出來,但卻是個男人的頭,因為長著鬍子,鬚眉虯髯,左手是一把巨大的蟹鉗,右手卻是一個狼爪,左腳是鴨掌,右腳是驢蹄子。

就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站在了我們面前,這還不打緊,這人型生物張口問道:這是哪?

然後自己接過自己的話茬回答道,笨死了,這是斑鳩山啊。

自己又道,這真是斑鳩山。

沒錯,咱們到了。

我和我們都到了。

什麼我和我們,是你和你們。

什麼你們我們,注意團結。

你還好意思提團結。

你們別吵了……

以上這些話全部出自這不倫不類的玉針王之口,自問自答。我們站在地下全部傻了眼,包括幾個以前不認識玉針王的大妖。這是一個能夠自己接自己問話的妖王,而且他的手下口口聲聲稱呼他為玉針王。

我隨口說道,竟然來了個精神分裂症。

我身後有個人說道,沒錯。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萬里沙,萬里沙見我回頭看他,繼續說道,這玉針王,可不是一物所化,他是三千三百三十三個崑崙吞日蜂集體化成,當日西王母所養,專為西王母供應蜂漿,後來西王母飲食喜好有變,將這一眾群蜂遺棄山野,感應通靈,化而為妖。說起來我和他是老鄉,早年還曾追隨過他,不過以他的行為方式,一般人伺候不了,正常人實在是難以為繼。他能把人逼瘋了。這三千三百三十三個蜜蜂,沒有蜂王,誰也不服誰,經常自己和自己打起來,剛才你也看到了,這人最令人頭疼。做事全無章法。

我吃驚不小,花濺春也看得獃獃的,我們從沒想到,一群蜜蜂能集體成妖化作一個人,而且內部極度不統一。化成的妖還精神分裂,三千三百三十三個小心眼,這不累死個人嗎?剛才分成的五群蜜蜂,化做人時,各變各的,以至於這玉針王變成了這副摸樣。

一開始在空中群飛的時候,一會排成王字一會排成丁字,可能也是在商量著變成什麼,最後意見不統一,又打了起來,打完以後各自為政,變成了眼前的這個怪物。

我看了一下,玉針王的追隨者是最少的,只有四個人,想來這四人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伯陽王好像認識他,過了拱一拱手說道,玉針世兄,久違了,這裏給你見禮了。

那玉針王嘴裏卻嘟囔道:

我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

我也記得他

我忘了

人家行禮了,快還禮

他是一坨屎

你說誰

你怎麼這樣

我和我都認識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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