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

第一百三十八

晴貴妃果然是下了一番心思將瑞德宮裝點地十分華麗.厚厚的氈子可供庭中弄舞的美人赤足翩躚.而皇上正與晴貴妃坐在榻上.親昵地依偎在一起.觀看這場樂舞表演.

太子走上前端正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貴妃娘娘.」

皇上點頭道:「嗯.起來吧.昕兒.來找父皇有何事啊.」

太子看了眼仍然起舞的娛靈.暗哼一聲.正色道:「你們停下.」

兩位娛靈聽到這聲厲喝.停了下來.不知所措地望向皇上.皇上臉上露出不耐的表情.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太子這才說道:「父皇.兒臣前來.是希望能勸服您.您在瑞德宮、浣蓮閣待了半月之久.荒廢國事.這兩名娛靈實在是禍國之相.還希望您能把她們驅逐出去.不要被她們迷去了心智.」

晴貴妃站起來.眼神凌厲:「太子殿下真是折煞我等.她們不過是一介女流.盡己之力服侍皇上.怎麼就成了禍國之相.照你所說.難道本宮的瑞德宮也是皇上不該來的地方嗎.」

皇上大怒:「混賬.朕征戰戎馬.鞏固殷恆皇朝.如此功績.難道還會被區區兩個女人給迷惑嗎.」

太子被二人一喝.有些緩不過神.卻仍是堅持:「父皇.半月來.您連夜寵幸二位娛靈.難道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嗎.您時常教導兒臣.為君之道.切不可沉迷於女色.可是父皇如今就是這樣做的嗎.」

皇上冷哼:「好.你現在居然教訓起朕來了.你這個太子.當得可真是盡職盡責啊.」

這句話傳到太子耳中卻是一陣寒慄.早知今日之舉有些唐突.如今看來果然如此.看來現在只有……「父皇.如今您沉迷淫樂之事.宮中誰人不知.連宮女們都不敢輕易往浣蓮閣.這種風氣難道不該制止嗎.連母后都常常為此哀嘆.兒臣正是看不過母后如此傷心.所以才來勸諫父皇啊.」

「皇后.」皇上突然蹙眉.冷冷一笑:「果然是皇后叫你來的.是嗎.」旋即.他臉上不耐煩的臉色更盛了些:「皇后明明知道朕最不喜歡被人打擾.卻還讓你過來.你們母子倒是上下同心啊.」

太子這才自忖方才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母后不曾……是兒臣不忍心看到母后.所以才自作主張……」

「你今日才和老三他們去踢蹴鞠.怎麼就突然跑我這裏了.難道不是受人挑唆.」

「兒臣……」太子抬眼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側趾高氣揚的晴貴妃.卻不敢說挑唆之人.其實有三皇子……照今天的情勢看來.晴貴妃的話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很重要.他可不敢再冒犯她一次……

「是兒臣自作主張.」最終.他只得承認.

「皇上……」晴貴妃眼神嬌媚地望着君王:「太子一向忠厚老實.也是為皇上的龍體着想.今日縱使有些唐突.想必也是皇後娘娘心繫皇上.還望皇上不要動怒.若氣壞了身子.就有違我們大家的一片苦心了.」

皇上面色稍緩.目光卻變得暗沉:「殷昕.你先退下吧.」

「是……父皇……」太子灰頭灰臉地行禮.懊惱地垂下眸子.皺了皺眉.小步退了出去.

「皇上.皇後娘娘果然是吃臣妾的醋了.臣妾霸佔皇上這麼久.果然還是引起了這麼多的事端……」太子剛走.晴貴妃便迫不及待地重新依偎到皇上懷裏.

皇上一邊安撫她.一邊說道:「愛妃莫怕.皇后最近的行為確實很讓朕不滿.朕一定會找她好好地談一談.」后一句話一字一句地說出來.似乎是暴風雨的前兆.

我在下面站得久了.腿都快酸了.兩個娛靈才注意到我.歡喜地跑過來.

「皇上快看.浮光錦和天香絹到了.宮裏的東西果然不一樣.瞧這做工.多漂亮呀……」

我獃獃地站着.任由她們兩個挑來看去.等候讓我回去的指令.

晴貴妃注意到了我.從皇上懷中脫出.拖着長長的裙裾走下台階.來到我面前.「抬起頭來.」

我照她的話抬起頭.正迎上她細細描繪過眼妝.她的指尖撫弄着我的下巴.我感到一股寒意.

「皇上.這個典衣的模樣甚是動人.您覺得呢.」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半夜被叫進去的小宮女……

皇上看了我一眼道:「這不是陸七季的女兒陸璃茉嗎.」

我屈膝道:「正是.」

「原來如此.早就聽到了你的名聲.怪不得長得這麼水靈.」晴貴妃似乎打消了什麼念頭.抽回了手指.對我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辛苦典衣跑一遭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謝貴妃娘娘.」

我如臨大敵地從瑞德宮走出來.拍著自己的胸膛.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兩個小宮女也是嚇得不輕.面如土色.半天才緩和過來.我們互相鼓勵了一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於是便歡快地回到尚服局裏了.

然後風波並沒有就此平靜.

太子走出瑞德宮.眸中染上一層深深的憂慮.本打算與母后和好.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細細思索起來.整件事情似乎是一個圈套.三弟和六弟的嘴臉清晰地映在腦中.可是四弟不應該也存着這樣的心思.他突然憂愁起來.幹什麼都沒了興緻.怏怏不樂地走回寢殿.

這日當夜.壽清宮終於迎來了皇上.當唱和的宦官將皇上駕到的訊息通報給宮裏時.銀瓶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歡天喜地地跑進殿裏.對皇后說:「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皇上來了.」

皇后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喜色.她只是淡淡地說:「哦.那便換上正服迎接皇上吧.」

少頃.皇上從宮外走進來.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卻叫人十分憂心.

壽清宮所有人等全都候在庭下.皇後身着硃紅色的正服.頭戴紫金后冠.珠纓寶飾加滿一身.長袖低垂:「臣妾恭迎皇上.」

皇上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入殿中:「平身吧.」

他從她身旁擦過.無視她慌張穿戴上的一身榮華.賀蘭珺君的眸光半晌停滯在青石磚板上.眼中的明亮一點一點熄滅.「是.」

早有人上來提起衣裙.她頂着沉重的冠飾.卻能走得十分穩重.這些自從她嫁入後宮.不知練習了多少遍.身後的裙裾在地上拖得很長.好像是一雙手在掣着她的肩.可是她卻輕鬆自如地邁動步子.跨入殿內.她本是賀蘭家的獨女.自幼練武強身.可是自從入了宮.就再也沒機會溫習過去.

她步至皇上面前.從廣袖中伸出玉手.欲為他奉一盞茶.

「讓她們來就行了.」

雙手停滯在空中.她緩緩收回.不露出一絲尷尬.「是.」

「朕許久未曾來看過你.你近來過得可好.」

這一身這麼沉重.壓得她有些累了.她坐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道:「很好.」

「可是朕怎麼聽說.皇后不甚開心啊.」他吹了吹茶上的熱氣.「不甚開心」從他口中說出如此輕描淡寫.

賀蘭珺君心中微動.他知道她不開心嗎.

「謝皇上關心.臣妾一切都好.」

「那麼.太子是怎麼回事.」他左手將茶盞放在桌子上.轉而盯住她.

她望着他的眼眸.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過他:「臣妾不知陛下指的是……」

他眼中漸漸浮上厲色:「今日他去瑞德宮斥責朕不知政事.沉溺女色.你不知道嗎.」

賀蘭珺君愣了片刻:「這是何意.皇上的意思是.是我挑唆太子.讓他去瑞德宮勸諫皇上嗎.」

他不再看她.盯着殿門外落了秋葉的台階.聲音也隨秋葉淡淡落下.不帶有疑問的語氣:「難道不是嗎.」

「太子勸諫.本是國家之幸.皇上怎可把這等舉動想得如此不堪.」賀蘭珺君的身子稍稍顫動.「皇上為何覺得是臣妾的唆使太子.」

皇帝站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背手立於殿中:「太子一向與朕同心.為人忠厚.怎麼可能貿然跑到瑞德宮.朕不知道.你的心.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賀蘭珺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疑問逐漸轉為悲痛.仿若一棵迅速枯萎的樹枝.收斂了最後的光澤.化為一滴熱淚.卻久久凝結在眼中.不忍落下.她的喉間哽咽.卻努力使聲音聽上去平穩鎮定:「皇上現在.把珺君置於何種地步呢.二十多年的夫妻.臣妾與陛下互相扶持.風雨共濟.可是現在皇上卻因為某些妃嬪的離間與臣妾疏遠.陛下難道不覺得可悲嗎.」

皇帝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話而動容.他的眼神染上了層慍色.讓賀蘭珺君心如死灰.「離間.如果你沒有做過那些事.別人又如何離間你我的夫妻情分.朕原以為.有你坐鎮後宮.朕便再無後顧之憂.朕原以為.你溫良賢淑.恭謹守禮.可是你卻做了什麼.如果不是朕得到了那個木匣.你還打算瞞到什麼時候.怎麼.你怕了.你敢否認嗎.」望着賀蘭珺君眼中慌張的神色.他向前邁進一步.逼近她的身旁.目光凌厲地盯着她的那張臉.這張容顏的確已經不是當初迎娶她時那張天真明艷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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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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