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裝神弄鬼

001.裝神弄鬼

宋翎從醫院回來后,站在馬路上許久都沒動,她手中正緊緊握著一張體檢報告,上面顯示她懷孕了。她說不上興奮,也說不出悲傷,只是握著那張體檢單,攔了一輛車回了家裏,坐在沙發上一直等著孩子的爸爸回家。

一直等到夜晚六點,孩子的爸爸回來了,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宋翎起身接過他脫下的外套,掛好在衣架上,她柔聲問了一句:「回來了?」

那男人揉了揉眉心走到餐桌旁,不耐煩說:「嗯,最近公司忙。」

保姆陸陸續續將晚餐端好在桌上,他們兩人坐下后,靜靜吃着飯,吃到一半后,宋翎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她咬着唇,良久說:「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粗魯問:「什麼?」

宋翎起身來到衣架前,從口袋內掏出一張體檢報告單遞到男人面前說:「我懷了你孩子,兩個月。」

那男人捏著體檢報告單看了許久,他忽然從餐桌上起身,宋翎也跟着他起身,跟在他身後正想說什麼,那男人轉過身忽然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她人太瘦弱了,被這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地上,他還不容她從地下爬起來,便朝着她肚子狠狠踹了幾腳,一邊踹,一邊大聲說:「孩子必須給我拿掉!當初我說了,我們之間不能有孩子!你是不是想拿孩子來要挾我離婚?我告訴你!你這是在做夢!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

他接二連三踢了三四腳,宋翎始終以最原始的姿勢保護自己,雙手抱着腦袋,一聲不吭,那男人似乎覺得還不解氣,停下腳后,再次補了一下,朝着她小腹處,宋翎悶哼了一聲。

她感覺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像是直接刺入小腹處,可是她也沒有哭,也沒有嘶喊,最後還是在廚房內收拾碗筷的保姆聽到動靜后,出來制止了男人瘋狂又危險的行為。

那男人對着地下始終以護住自己的姿勢的宋翎冷哼了一聲,然後便從房間內離開,宋翎聽到門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碎了。

她被保姆扶進了房間,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沒有下床,她不知道孩子怎麼樣了,她躺到第四天時,她媽媽打來電話和她說,弟弟宋侖如果再等不到錢來救他,就會死,醫院就會停止一切藥物,並且會將她弟弟逐出醫院。

她知道她不能任由自己這樣躺下去,生病的弟弟需要錢,一家人所有支出全部都要靠她,她必須堅強。

第四天後,她從床上下來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打電話給那男人,她在電話內告訴他,會將孩子打掉,但是,他必須給她二十萬,不然的話,她會帶着孩子去他老婆面前。

男人聽到她威脅,在電話內冷笑了一聲,說:「宋翎你要的原來只不過是錢,給了你二十萬后,就給我將孩子打掉。」

宋翎緊握住手,蒼白的唇說了一聲好。

她和那男人打完電話后的第二天夜晚,他就從外面回來了,已經是半夜,第一件事情便是讓她去洗澡,宋翎非常聽話,一聲不吭入了浴室后,她穿着睡裙出來,真絲輕薄的睡裙在燈光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誘惑,男人讓她將睡裙脫掉。

她沒有拒絕,伸出手將衣服脫乾淨,像一件物品一般,任由那男人淫蕩的打量着她。

他看了她許久,終於從床上站了起來,將她柔弱的身體抗在肩上,便往床上一扔,高大的身體壓了下來,宋翎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人一點點活埋,有些窒息,那男人強迫她和他吻著,儘管噁心,她也沒有辦法反抗。

最後,一切都平息后,男人在她身上滿足的嘆息了一聲,然後滾了下來,躺在一旁,鼾聲漸起,沉睡過去。而宋翎卻像破布娃娃一般,躺在床上沒有動,只是雙眼發愣瞪着牆頂。

之後那男人果然如當初承諾的一般,往她卡里打了二十萬,一分不少,只是在錢打給她后,發了一條信息給她,信息內寫了一行字:「錢給了,如果不把孩子打掉,我弄死你,你知道我手段的。」

宋翎將那條信息從自己手機內刪掉,去銀行內取了二十萬,死死抱住那些錢,狂奔到醫院,將手中所有錢全部交給了母親,她母親正一心一念想着弟弟,接過她錢后,激動握住她手說讓她自己照顧好自己,便拿着錢朝着走廊盡頭跑去,已經消失。

宋翎站在那良久,她才動了動慘白的唇,因為弟弟白血病,移植骨髓需要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為了要流掉孩子,宋翎身上身無分文,那男人自從那夜后,很久沒來找她,她必須找到一份工作,湊齊流掉孩子的錢。

宋翎開始找著工作,投過很多簡歷,很多錄取了她,面試也通過了,可看到她體檢報告后,紛紛婉拒了她,宋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在一些飯店內找著工作,最終她被一家茶樓給錄取了。

培訓三天後,宋翎便開始上班,第一天上班發生了一件事情,領班指配宋翎和另一位同事負責包間的小蕊一起負責天字一號的雅間,他們兩人一位端菜,一位端茶,宋翎負責倒茶。

包廂內是兩男一女,雙方聊得非常投機,宋翎正在倒茶的手的右手邊單獨而坐的男人,穿着襯衫,西裝外套隨意放在身側,手中正端著茶杯看向那說話的男同伴,不知對方說了什麼,他喝茶之際,笑了一聲,沒再說話,而是靜靜聽着,因為他長相方面也很出色,宋翎多看了他兩眼。

不過,她沒敢多停留,端着手中有點燙的茶壺便從包廂內離開,可她剛想走時,身後有人喚了她一句:「小姐。」

宋翎側身一看,那長相俊朗的男人彎腰撿起地下一枚深色香囊,他放在手上看了一眼香囊上歪歪扭扭綉著幾個數字,大約是香囊主人的出生日期。

那男人看向宋翎,溫和笑着問:「你東西掉了。」他將香囊遞給宋翎,宋翎看向他拿香囊的手,手指筆直又修長,指甲端正乾淨,她臉有些紅,蚊子一般小聲說:「謝謝。」

她接過後,那男人笑着說:「不用謝。」

宋翎拿着香囊和茶壺從包廂內出來,將門徹底關上后,她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也許是太緊張了,宋翎靠在牆上久久都沒動,心跳也有些加速。

小蕊端著空碟子從包廂內退出來時,見宋翎還靠在門口,便問:「怎麼還沒走?」

宋翎立即從牆上直起身,笑容靦腆說:「我等你啊。」

因為兩人是剛認識,並沒有多少話講,雙方也還處在互相熟悉的階段,小蕊聽到宋翎的話,便笑了笑,很開朗回了一句:「好呀,走吧,我正好要去送空盤子進廚房。」

兩人的身影在走廊上漸行漸遠。

之後幾天宋翎一直和小蕊搭檔,小蕊性格活潑,沒有心機,待人熱情,在工作上又能吃苦耐勞,而宋翎也不是什麼愛偷懶的人,兩人性格相近,很合得來,經常在上班和下班時說說笑笑。

宋翎第一次覺得,以前黑暗的日子在這幾天似乎離她有點遙遠了,這才像她這年紀的女孩該有的生活。

宋翎在工作一個星期後,之前為她撿香囊的男人又來了,不過這一次是帶女性朋友來的,他們還是要的天字一號的包廂,而這間包廂恰巧領班一直安排給宋翎和小蕊負責,他們酒水單上點了一壺桂圓紅棗茶,大約是專門為包廂內的女性點的。

宋翎端茶進去后,房間內的兩人正相談甚歡,桂圓紅棗茶本來是不需要她為客人進行倒茶,可宋翎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主動為兩人的茶杯內滿上,在為那男人面前的杯子內添加時,那男人手輕輕擋在杯口,對宋翎說:「謝謝,我不是很喜歡甜食。」

宋翎一聽,立即將手中茶壺放下,對那男人敬了一禮,便從房間內離開,在她要關上包廂門時,聽見房間內那位女性,笑着說:「靖殊,不愛吃甜這點,這麼多年你至今也未改過。」

那男人笑着說:「你們女孩子大約會喜歡……」

之後宋翎便被喊去別的包廂服務,這邊包廂交給了一個同樣是新來的小女生和小蕊負責,她也沒再管,恰巧是星期天,飯店生意特別好,她在幾個包廂之間來回跑着,幾乎要忙暈了。

宋翎在這間飯店工作半個月後,漸漸過了適應期,因為她性格柔和,待人有禮,領班還是挺喜歡,宋翎現在一心只盼著快點發工資,有了工資,她就可以將肚子內的孩子去打掉,再也不用擔驚受怕。

她每天下班后,照樣回那男人安排的房子休息,他也沒再來找她,像是斷了音訊,而宋翎更加希望,他最好是永遠都別再出現,沒有他的生活一切都好。

星期六的那天,恰巧是忙,飯店六七點左右,后廚像是打仗一般熱鬧,宋翎端茶也沒閑着,四五個包廂來回跑,特別辛苦。

一直忙到大約八點左右,飯店內的客人漸漸少了,她才忙裏偷閒在空包廂內休息一會兒,怕領班知道她偷懶,她蹲在包廂內一個沙發角和凳子之間藏着,大約是累了,她竟然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直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她第一時間便睜開眼,領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她慌忙之中,第一時間竟然是從角落爬出來,躲入了桌子內,桌子四周都有深紫色桌布罩着。

她聽見領班領着客人進來,招呼着她們坐下,當韓靖殊坐下那一刻,他便感覺到桌下有異樣,他似是不經意看了一眼桌底,招呼他們的工作人員,笑着問:「韓先生,怎麼了?」

韓靖殊抬起臉,對工作人員說:「沒事。」

那領班將菜單雙手遞到他面前,笑着說:「您是先點菜,還是再等等?」

韓靖殊合上菜單說:「我朋友還沒來,暫時等等。」

這裏的領班離開后,韓靖殊第一件事情便是揭開餐桌桌布,輕輕撩起一角,他便看見桌下身體縮成一團,像一隻小貓一般瞪大眼睛看向他的女孩,韓靖殊看到后沒有驚訝,而是笑着問:「偷懶?」

女孩立即搖頭否認,韓靖殊莫名地,竟然沒有想讓她出來的打算,而是繼續問:「這裏的員工?」

女孩立即點頭。

韓靖殊問:「裏面舒服嗎?」

女孩搖頭。

「叫什麼名字?」

「宋翎。」

他正想將桌布完完全全拉起來,讓女孩子從桌下爬出來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宋翎的領班引著一位客人朝這邊走來,韓靖殊將她正要伸出來的腦袋輕輕一按,便重新將桌布放下,若無其事坐在那兒喝着茶。

門外走進來一位年齡大約二十三歲左右的女人,大捲髮,姣好的臉龐,她提着包進來后,看到韓靖殊,臉上揚起高興,便朝着韓靖殊小跑過來,想從後面圈住他頸脖,在她手快要接觸到他時,韓靖殊開口說了一句:「金小姐,請自重。」

那女人手僵持在半空,被韓靖殊這句話,只能直愣愣收回,她坐在他對面,看向韓靖殊,見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撅了撅嘴,不敢說話,只能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也不看價錢,大刀斬亂麻一般點着菜。

胡亂點好后,服務員從包廂內離開,那女人才有些委屈看向韓靖殊說:「靖殊,這段時間你為什麼不接聽我電話?」

韓靖殊說:「挺忙的。」

女人不相信說:「我知道你是在躲我。」說到這裏,金巧巧忽然眼睛內溢出眼淚,她說:「我就那麼不好嗎?我喜歡你這麼久,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冷漠?」

金巧巧說完這句話時,桌下忽然發出響聲,她預備要哭的動作一頓,望向正若有所思的韓靖殊問:「好像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韓靖殊說:「應該是隔壁。」

金巧巧說:「不對,是我們這裏。」

韓靖殊說:「金小姐,我們並不適合。」

金巧巧聽了這句話,視線被韓靖殊非常巧妙轉移了,果然她也沒再注意剛才的響聲,憋了憋嘴,再次預備哭着說:「為什麼?我們哪裏不合適了,我一直覺得你挺合適我的。」

韓靖殊說:「家庭、背景、性格,我認為這三點並不合適。」

金巧巧說:「只要我喜歡你,你喜歡我,我覺得這三點不是問題呀,靖殊,我會做好你的女朋友,好妻子的。」

韓靖殊毫不留情面說:「所以最大問題是,我不喜歡你。」

金巧巧瞪着他,緊閉的包廂門此時被人推開,是端菜的服務員,兩人暫時結束了這個敏感話題,金巧巧包着淚很委屈看向韓靖殊。宋翎蹲在裏面覺得頭皮發麻,她第一次恨這個餐桌太小了,竟然讓她腿腳舒展不得,又加上她本身懷孕,這樣蜷縮著很不舒服。

她只能在下面祈禱,這對男女快點解決完兒女情仇,她就可以出去了。

服務員陸陸續續上菜后,包廂內又恢復冷清,金巧巧見韓靖殊仍舊無動於衷,她是非常明白他是怎樣一個人,看似對人溫和,卻又疏離極了。

兩人都沒說話,金巧巧也不敢再提起之前的話題,她怕他又再次說出什麼絕情的話,她已經不想聽了。

她埋頭吃着東西,可動作很慢,這是她一貫家庭素養,韓靖殊雖然沒表現出什麼,可很明顯他感覺桌下的人,越來越不安了,似乎是蹲久了的緣故,他覺得,是時候打發金巧巧這個麻煩的包袱。

他正想開口說什麼,桌下的人忽然一動,不知撞到哪裏,導致餐桌發出震動,金巧巧筷子上剛夾了一枚蝦丸,就因為這震動,蝦丸從她筷間脫落,從桌上一路滾落地下。

她放下筷子,看向韓靖殊,她說:「地震?」

韓靖殊笑着說:「說不定?」

金巧巧覺得韓靖殊笑得不同尋常,眼裏的笑似乎帶了一絲別的什麼。韓靖殊也同樣放下手中的筷子於碗上,他對金巧巧說:「我先送你離開。」

他正要起身時,金巧巧坐在那兒紋絲不動,她說:「不,我還沒吃飽。」她說完這句話,忽然在韓靖殊的出乎意料中,伸出手一把將餐桌布一撩,當她看到裏面藏了個女人時,她從椅子上起身,立馬蹲在地下,雷厲風行便去拽桌下裝神弄鬼的女人,她完全不顧形象大叫說:「我就知道裏面有女人,從我進來坐在這裏時,我就覺得靖殊不對勁,原來你躲在這裏面。」

她一把將宋翎從餐桌下拽了出來,像個潑婦一樣拽她頭髮,聲音尖銳說:「說!你是誰!蹲在這裏裝神弄鬼幹什麼?!」

宋翎被她直愣愣從桌下拖出好遠,又被她抓着頭髮,一句話都來不及出口解釋,金巧巧正要說什麼時,韓靖殊忽然發出一聲警告,他說:「金小姐,她只是一個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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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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