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他握着手機,僵硬的側過身,簡於姍站在幾步之外,美麗的嬌顏覆著一層憂心。

窗外的陽光落在她纖瘦修長的身段上,雪膚黑髮,米白色柔美典雅洋裝,那畫面美得令人屏息,精巧的面容,纖白的頸肩線條,寸寸皆是完美翦影。

他握緊手機,黑眸沉沉如烈焰燒透的灰燼,看着他用盡心機渴求而來的未婚妻,他的心竟成了一汪止水。

「黎蔚海,你別以為思瑜的死全是因為胃癌,我告訴你,你也得負很大的責任!」

線路彼端,持續傳來葉蓓的斥責聲。

「你以為沒人知道你醜陋的一面嗎?就因為思瑜不願簽字,你就讓簡於姍來見她,跟她說你從來沒愛過思瑜,你娶思瑜,純粹是為了刺激簡於姍,為了跟你堂哥爭女人!」

如自噩夢驚醒,黎蔚海倏然睜開眼,握著機身的大手僵硬發緊。

「黎蔚海,你還是人嗎?五年多的夫妻生活,你究竟將思瑜當成什麼?你既然不愛她,又為什麼不早點放她自由,為什麼要跟她生孩子?」

孟思瑜只向葉蓓透露過,簡於姍單獨找過她,卻不知兩人的談話內容,因此她只曉得黎蔚海娶孟思瑜,是為了一時的鬥爭。

「葉蓓,你把話說清楚,你說誰去見過思瑜?」黎蔚海沉下嗓音,威嚴十足地發問。

「還有誰?當然是你如願以償的未婚妻。我不相信簡於姍去見思瑜,這件事與你無關。黎蔚海,思瑜究竟欠了你什麼,能讓你對她這麼狠毒!」

一句狠毒,如萬斤重鎚,重重撞在黎蔚海的心上。

他拿開手機,僵直的寬背猛然轉過來,目光沉沉地望着簡於姍。「你私下見過孟思瑜?」

「嗯,見過。」簡於姍大方的點頭承認。

「為什麼?」他這一問,幾乎是失控而倉皇的。

簡於姍直視着他抹上怒氣的黑眸,堅定自若的回道:「蔚海,你我都心知肚明,當初你之所以娶孟小姐,是為了逼我回頭,你根本不愛她。我們已經決定在一起,她卻遲遲不肯簽字,那麼也該告訴她事實。」

看着眼前的女人,黎蔚海竟覺得有些陌生。

儘管站在她的立場而言,她這麼做並沒有錯,她說的亦是事實,可對孟思瑜而言,這事實無疑是致命的毒藥。

「蔚海,我知道我說的那些話,對孟小姐來說或許是殘酷的,但她終究需要知道事實。」簡於姍垂下了眼,表情遺憾地說:「老實說,我也覺得你對孟小姐有些過分,你甚至為了我,跟她把孩子生下來,好對長輩們有交代……關於這一點,我內心也對她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黎蔚海目光震怒,下顎抽緊,許久沒開口。

就連即將死去,孟思瑜也不願與他聯絡,可以想見,她對他有多麼深的怨恨。

「蔚海……發生什麼事了?那電話是孟小姐打來的?」簡於姍試探性地問。

黎蔚海卻僵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腦海一片混亂,思緒似打結的線團,站在他眼前的女人,在一陣刺目的光線波動中,驀然換成了另一道身影。

「蔚海。」

堅定而自信的聲嗓,不過分嬌甜,清脆而輕快,那是孟思瑜。

黎蔚海倏然瞠大眸子,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逐步走來的女人。

她目光晶亮,臉上揚著一抹笑,凝視他的眼神總那樣專註,且充滿崇拜。

即使……即使他總冷漠以對,即使他經常冷落,當他轉眸望向她時,她永遠微笑以對,永遠讓自己處在完美狀態。

是他無情地綁架了她的愛,殘忍地利用了她對他的迷戀,讓她成為他自私的愛情之下唯一的犧牲者。

「蔚海,今天是結婚紀念日,我們不慶祝嗎?」

「我今晚出發去紐約,改天吧。」

過往的回憶,翻江倒海湧進腦海,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演。

「蔚海,今天是我生日……雖然你不在台灣,但是可以給我一句生日決樂嗎?」

「蔚海,至今我依然不敢相信,你竟然會選擇我,我真的好幸運。」

「蔚海,我懷孕了……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由於他總是不忘避孕,孟思瑜知道自己懷孕后沒有歡喜若狂,沒有感動落淚,反而是紅着眼眶詢問他意見。

「蔚海,我哪裏做錯了?」

「蔚海,我……真的很愛你。」

「蔚海,真的不行了嗎?我們之間,真的連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蔚海……」

黎蔚海閉上灼痛的雙眼,掌中的手機滑落在地,外殼碎裂,一如他此刻的世界。

分崩離析。

他曾以為,他對孟思瑜只不過是一時利用,是剛好被他選中的工具。

他殘忍的利用她對他的迷戀,縱然不愛她,卻也與她交往,最後更走入婚姻。

他利用她生下孩子,只為了讓於姍沒有理由再拒絕他。他對孟思瑜所做的一切,全是自私算計。

他不是真的冷血無情,他也明白自己對她虧欠至深,因此離婚後,他不敢再見她,更不敢過問她的一切。

他知道失去了他,她一定過得不好,或許沉緬於昔日婚姻生活,或許鎮日鬱鬱寡歡,他設想過許多的或許。

但,絕對不是死亡。

他沒想過,離開他之後,她一個人孤獨的搬進醫院,默默承受着病魔的折磨。

光是想像她躺在寬大的病床上,因為捱不住疼痛而落淚,他的心便似要被擰碎那般的痛。

這一刻,他終於從一場漫長,而且虛假可笑的愛情夢中,徹底清醒回神。

他終於明白,原來他早在這場無情自私的利用--

愛上了孟思瑜。

他,愛着她,卻一點也不自知。

當她死去,他才恍然大悟,可一切已經太遲……太遲……

「……過去之事,已是鏡中花,水中月,饒是你再留戀,也無可追尋。」

黎蔚海緩緩睜開眼,一室煙霧縈繞,青姥姥靠在窗邊暖炕上,徐徐抽着手中煙斗。

他垂下眼,望着自己那一身深紫黑花長袍的裝束。若不是一切如此真實,恐泊他真會以為全是場夢境。

「姥姥,為什麼要幫我?」他抬起深邃狹長的黑眸,透過煙霧,望向青姥姥。

「我不是在幫你,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北燕王朝。」

「如今東皇被滅,這個國家沒了主人,姥姥有什麼打算?」

「你既有蔚陽的記憶,亦有着轉世后的記憶,兩魂合一,擁有跨越百年歲月的智慧,由你來輔佐她,是再好不過的事。」

「她?」

青姥姥拿開嘴邊的煙斗,嘴角含笑,眸光半掀地睞去。「難不成是你?」

黎蔚海自嘲一笑。「我不是這意思,姥姥誤會了。」

「我沒誤會。可你的本體貪權愛勢,不論是蔚陽,還是黎蔚海,你們都一個樣,都想手攬大權,站在至高處,主宰所有人。」

「姥姥說得是,過去的我確實是如此。」

「過去?現在難道就不是?」青姥姥語氣滿是質疑。

「如今,權勢之於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那麼,什麼才是對你有意義的?」

「她。」

見黎蔚海目光堅毅,語氣如鐵,青姥姥慢悠悠地笑了。

究竟是歲月,抑或是緣分弄人?那孩子……從千百年前一直等盼,從痴心渴慕,再到玉石俱焚,造就了一樁註定延續千百年的悲劇,無論如何輪迴轉世,她永遠求不得所愛。

而如今,她夢碎心死,決心不再苦心祈求這份愛,千百年來世世對她無心的人,卻反過來渴求她回心轉意。

「你可有想過,你放棄了另一個時空的一切,回到這兒找她,假若她不願回頭,你的一切努力便是枉然。」

「我若是怕,便不會答應姥姥的條件。」黎蔚海言之鑿鑿。

青姥姥復又一笑。好,甚好。

神人歷劫百世,方生情愛之心,而黎蔚海正是帶着情愛之心的那一世……

只是,事已至此,那孩子可還願意再愛?

「蔚陽。」思量片刻,青姥姥始開口:「在這兒,你便只能以蔚陽的身分活下來,你可懂不?」

黎蔚海淡笑。「我明白姥姥意思。我不會向她以外的人透露另一個身分。」

「甚好。」青姥姥輕點着頭。

「我能去見她嗎?」黎蔚海的眼神多了一抹請求。

自他重生之後,孟思瑜便躲進了狩日閣,寸步不出,他縱然想見也見不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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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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