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別有洞天酒館行

第三十四回別有洞天酒館行

當時,張好好並不曉得沈傳師此話背後所隱藏着的驚天秘密,且是一個連皇上與皇太后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她以為沈傳師僅僅只是顧慮此事帶來的後果,卻怎麼也沒想到他不曾說出口的另一重原由。

「如此說來,沈使君是答應了?」

沈傳師瞧了張好好許久,終是輕嘆一聲,「好好,這並不似你的性子,到底為何獨獨於此事上如此執著?」

但凡舊識,只怕沒有幾個不曉得張好好性子裏的冷清,而今她卻對這件事情這般上心,不禁令沈傳師百思不得其解。

張好好雙目迷離,似傷似憂,「我只是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沈傳師疑惑地瞧著張好好,「這樣的事情?」

張好好推開窗子,任似水涼風拂起她如瀑青絲,她仰頭瞧著外面朦朧月色,聲若清泉,「沈使君可願聽我說個故事?」

張好好清鶩纖細地身影落入沈傳師眼中,恍然似夢,這麼多年來他從未聽她提及過往事。縱然當年她身世敗露后,他多次問及她娘親之事,她也從未吐露過半分,正如她當時所說的那樣——「我阿娘從未怪過你半分,可我卻不能原諒你對她的傷害。我永遠也不會在你面前提及阿娘半分,因為,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張好好雖未透露要說什麼,沈傳師卻有種極為強烈地感覺。她所要說的,只怕會是他這些年來汲汲渴望知曉的陳年往事。

沈傳師強扯出一抹笑意,「好好既有此雅興,我自是榮幸之至。」

「很多年前,有個小女孩,和母親生活在一個青山綠水的村子裏。女孩父親早逝,母親獨自一人撫養她長大。村子裏人都瞧不起她這沒父親的孩子,總是趁著女孩母親不在的時候千方百計欺負她。女孩的母親生得極美,時常有人來提親,其中不乏地痞惡霸,被女孩母親所拒便隔三差五來鬧事。」

「那段日子雖然困苦,女孩的母親卻極堅韌,咬牙看着女孩一天天長大。直到有一日,女孩家中的房子被人點着……」

沈傳師擁著張好好單薄的雙肩,「若是不想說,便不要說了。時辰不早了,今個兒便在府中歇下吧。」

張好好恍若未聞,她只是緊緊抱着雙臂,任由皎皎月色傾灑籠罩卻始終一動不動,「那場火整整燒了兩個時辰,什麼都沒有留下。女孩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卻無力阻止,倘若不是鄰居劉伯死死攔著女孩,連她的性命也要葬身火海中。」

沈傳師握住張好好肩膀的手不由加重了幾分,「別說了。好好,不要再說下去了!」

張好好驀然回頭,與沈傳師四目相對,「當年,你想方設法要從我口中得知之事,如今竟是不想知道了嗎?」

沈傳師滿臉複雜,吶吶而言,「好好,如果知曉這一切……我怎忍揭你的痛楚?那些往事既過去了,便莫要再提及了。」

張好好面色冷清,聲若寒冰,「倘若只是擔憂我,大可不必!這些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於我而言,不過是樁往事。」

一陣清脆地掌聲自門外響起,「說得好!於你而言,不過是樁往事。」

房門被人自外面推開,一抹消瘦修長的熟悉身影繞過屏風走了進來,迎著兩道目光,若無其事的於桌兒邊坐下,「後來,那個村子發生了疫症,只有那個女孩活了下來。再後來,女孩終於順利成為一代名伶,入駐仇人府邸。誰知,一次意外讓她知曉當年的火災竟是仇人夫人所為。」

沈述師對沈傳師灼灼地目光視而不見,只死死盯着張好好,「張娘子,我說的可對?」

張好好驀然起身禮了一禮,「『**』之事,我當沈使君答應了。倘若沒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告辭了。」

沈傳師欲言又止,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好,這件事我答應了。但是,你也要應我兩個條件。可好?」

張好好狀似不經意地瞟了沈述師一眼,堅定道,「還請沈使君賜教。」

沈傳師神情肅穆,「其一,無論此事成與不成,你皆不能行冒險之事。其二,你所要做的,只是救治百姓,無論期間發生何事,你皆不得私下處理。這兩點,你可能做到?」

張好好眸光微閃,繼而垂了眼帘,「請沈使君放心。此事利害,我早已瞭然於胸,行事間自當小心謹慎,絕不給使君添半分麻煩。」

張好好離去時,沈述師也隨行離開了,他只是遠遠跟着並不同她說半句話。出得州府大門,張好好使下人邀沈述師馬車同行,他卻固執的跟在後面,車快則快車慢則慢。張好好擔憂他身上的傷,無奈之下,只得下車與他一道行走。

「子明,你身子尚未痊癒,何必如此折騰自己?」

沈述師驀然停下腳步,「我以為,從今以後你再不會同我說話了。」

張好好張口欲言,卻終究歸於沉寂,沈述師見了幾欲喘不上氣來,他狠狠垂著胸口,就連撕裂了後背傷處亦毫不自知。瑩瑩月色下的殷紅妖嬈得觸目驚心,張好好慌然取出錦帕捂住傷口,卻被沈述師一把推開。

張好好眉頭緊鎖,再度湊了上去,「子明,你傷口裂開了,不要亂動。」

沈述師似發了瘋般緊緊握住張好好的雙手,置於胸前,「好好,你感受到它劇烈的跳動了嗎?」

張好好心中一顫,想要縮回雙手卻怎麼也掙不脫,沈述師越發逼近,「背上的痛楚,卻遠遠不及此處之萬一。」

「子明,你的傷……」

沈述師一步一步將張好好逼入巷道側的牆壁根兒前,他驀然放開她的手,穩穩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去。

冰與火的交織,折磨得張好好只剩下喘息的力氣。然而,口中僅剩的氣息卻被鯰魚般柔滑霸道地舌頭盡數勾去。

張好好癱軟在牆壁於沈述師地懷抱之間,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沈述師擺佈,卻半點兒反抗不得。

回到行轅,沈述師死賴在張好好的住處不肯離去,不顧蘭月明裏暗裏地驅逐,愣是厚臉皮的於外間榻上躺下,「時辰不早了,阿月也快些回去歇著吧。」

蘭月幾度回顧,卻始終未見張好好表態,便只能默然退出房門。房中回歸寂靜,張好好放下手中的書卷,顰眉道,「沈子明,你究竟想幹什麼?」

沈述師眼下心情甚好,一掃先前頹然,揚眉笑道,「你說我要做什麼?如今宣州不甚太平,從今天起,我便留在此處照顧你。」

次日清早,張好好方一醒轉便察覺到左臂酸軟無力。她顰眉活動了好一會兒,這才好了些。

張好好趿了鞋下床,正待喚蘭月進來侍候,便一道灼灼目光直愣愣落在她身上。

「如此良辰美景,起這麼早做甚?」

沈述師慵懶地斜倚在榻上,一手支額,另一隻手中拿着張好好昨夜拋在桌案上的書卷。

「沈郎君『貼身』保護了小女子一宿,想必也累了。還不回去歇著嗎?」

沈述師唇角微勾,「張娘子既知我勞累一宿,怎忍心如此過河拆橋,將我驅逐出去?」

張好好眉尾輕顫,自知討不得好處,便不再多言。沈述師摸了摸鼻尖,得意地翻着手中書卷。

兩人相對無言,然而,未過多久沈述師便察覺到張好好所有所思的目光。他尋跡看去,不由眸光乍閃。

「原來,沈二郎君還有這等絕技?」

沈述師翻身而起,隨手將書卷置於書架上,「看書有什麼樂趣?來宣州許久,你始終未能得空出去走走,便是公務纏身也莫要累壞了身體。」

張好好本欲不予理會,轉念一想,醫治「**」百姓之事已然刻不容緩,也到了去置備一番的時候了。

「如此也好,不知子明有什麼好去處?」

沈述師微微一怔,繼而燦然笑道,「今天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直到沈述師推着她進了硃紅色的大門,張好好方才怔怔回過神兒來,「你口中的好地方便是指酒館?」

沈述師搖了搖頭,但笑不語。小二熱情地迎上前來,「二位,廂房還是大堂?」

「來清風醉自然是坐大堂,不過……」

沈述師自袖中取出一枚拇指寬窄的木牌,上面以行書刻着「風十六」三個字。沈述師沒有再說下去,小二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嘞!客官裏面請。」

張好好疑惑地瞧著沈述師,他只是上下打量着她的扮相,「你倘若不開口,倒真是與男子一般無二。」

此刻,張好好並不曉得沈述師此話何意,直到隨着他自二樓封閉的暗門進入後院,她的好奇之心方被高高吊起。

轉過迴廊,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座鱗次櫛比的亭台。每座亭台間隔着丈余寬之地,四周以輕紗相隔。遠遠看去,能隱約瞧見其中或對弈或暢飲或弄樂的各色身影,只是仔細打量之下不難看出,這些人皆是清一色的男子。

「這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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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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