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君之賤,恰如昨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君之賤,恰如昨

當走入血池的一刻,趙鑄立刻趕到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彷彿一下子酥到了骨子底,讓人情不自禁地顫慄,彷彿是高朝來臨時的那種愉悅感被盡情地在瞬間釋放,然後神識在此時一陣眩暈,等再清醒過來時,周遭環境,卻發生了絕大的變化。

就連趙鑄都沒想到,這血池裏的力量,竟然強大霸道到這種地步,甚至自己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這樣被拉入了一個屬於血池裏的一個「臆想世界」,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根本沒給你反抗這個選擇,這是一種在精神領域的絕對碾壓,是一種高層次對低層次的一種強勢俯瞰。

就像是做夢時,你知道自己在做夢,卻無法醒來的那種感覺,壓抑、惶恐的情緒正在悄然蔓延,即使是趙鑄,此時也難免會自然而然生出這樣子的負面情緒,這是無法去扼殺的情緒,也是無法去改變的情緒。

但是趙鑄其實已經挺熟悉的了,就算是再可怕的事情,你遇到了很多次,可以繼續感到可怕畏懼,但這之中,也多了一份沉穩和淡定,慌是慌了,卻慌而不亂。

就比如此時,趙鑄看見自己正坐在一家酒樓的底層,四周都是環形而上的樓層,陳設華貴奢華,到處都是鶯鶯燕燕的歡聲笑語,絲竹之音靡靡而來,歌姬舞女相看連連,酒客賓客肆意大笑,周遭喧鬧鼎沸;

這是古代的銷金窟,也是男人的溫柔冢,俗稱是賣春樓,在古裝電視劇里常以「宜春袁、翠香樓……」等等諸如此類的名字出現。總之,就是這麼個地方。

這個地方,趙鑄還很熟悉,來了,其實不止一次了。第一次惶恐,第二次驚慌,第三次淡然……到現在,彷彿自己真的是個賓客,進了這家酒樓來找姑娘尋樂子來了,只是趙鑄也清楚。自己手腳可不能不幹凈,不然,後果估計會很嚴重。

只是,這一次不只是趙鑄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坐在趙鑄的對面。他和趙鑄是隔着一張方桌,桌上有一壺酒,幾碟精緻的小菜。

那個人身穿一件藏青色的袍子,袍子制式款式很奇怪,趙鑄沒見過,再復古的款式也沒有和這一類一樣的,但是看起來還挺不錯,若是真穿出去。也是另一種別樣的潮流,挺體現品位的。

對方正襟危坐,目光在趙鑄身上逡巡。他眉骨很高,面容冷峻,彷彿是一個嚴厲刻板的人物,但是此時也有一點點的不安,嘴唇囁嚅了許久,開口道:

「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什麼地方?

趙鑄在心中品味這句話。然後忽然很想笑,想笑。那就笑吧。

然後對方就看見自己對面的趙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彷彿是聽到了一件笑話。

笑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趙鑄主動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前幾次來,只是見了人,聽了聲,卻從來沒有真的喝過這裏的酒吃過這裏的菜,也不知道古代這種地方的美食口味到底如何,雖說趙鑄知道自己面前的不是真正存在的東西,但是味道和口感,應該還是能夠模擬出來的,能夠嘗一嘗、品一品幾百上千年的味道,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趙鑄把酒杯拿起來,沒急着喝,而是直接反問道: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話畢,趙鑄嘴唇沾了沾酒水,不辣,有點甜,酒的度數不是很高,一口氣幹下去,嘴裏還留有餘香,應該是花酒,不是那種花酒,這種酒喝下去彷彿真的在鼻子前面有一朵盛開的花讓你去品聞一樣。

雖說古代由於技術手段的限制,酒的度數不是很高,就算是武松的三碗不過崗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兒,但是這種別樣的滋味,趙鑄也喝過當代很多名酒,還真的比不上自己剛才的一口。

「如果問我的話,本不該是這樣才對,我和你應該坐在一處山坳里,身邊是小溪,後面是樹林,兩人坐着木墩,中間擺放的不該是酒桌和小菜而是一張石桌和一盤棋,我該和你在下棋,你執白,我執黑,你步入死局,我還得問你問題,問題都準備好了,你肯定答不上來,然後你會永遠跟着我一起沉淪,這才是我原本設計好的東西,也是我和你應該進行的東西,而不是像現在,在這種胭脂堆里,還喝着酒。」

對方的話很直白,甚至可以說很坦誠。

這一點讓趙鑄有些驚訝,卻也覺得有些有趣,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給對面也倒了一杯酒。

「我們現在下不了棋了,現在能幹什麼?」趙鑄問道。

對面那人低下頭,看了看剛剛被趙鑄倒滿了酒杯,又抬起頭看向趙鑄,「喝酒?」

「喝了再說。」

趙鑄舉起了酒杯,對方似乎是在思考,然後搖了搖頭,「我不能喝這裏的酒,本來應該是我帶你進入我的精神世界,喝了這杯酒,等於是你帶我進入了你的精神世界,這反過來了。」

「你不喝這杯酒也改變不了你現在面前放着著一杯酒的事實,這杯酒還是客觀存在於你的面前,它的香味,還在你鼻前環繞。」

對面那人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我著相了。」

然後,他舉起了酒杯,卻沒和趙鑄碰杯,自己一飲而盡。

「儘管這樣,酒可以和你喝,但是杯還是不能碰。」

「因為你還是想把我留下來陪你一起沉淪在那瑤池裏?」

「然。」

趙鑄把第二杯酒喝下去,把酒杯放下,然後瞥了對面一眼,道:

「然你媽b。」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令趙鑄有些驚訝的是,那個女人,這次居然一直沒有出現。

這很不應該啊,趙鑄記得自己每次進入到這個特定的精神世界環境裏,那個女人都會很快出來見自己,然後說一些讓自己留下來陪她的話語。

這一次,她不出來,反倒是讓趙鑄有一些不適應了。

而對面的那個人,卻也在連續喝了幾杯酒之後,越發的適應起來,他竟然還對走過身邊的一名侍女吩咐了一聲取棋盤來。

看來,他還是打算按照預定的計劃進行下去,哪怕場景都已經換了,但是趙鑄卻不想陪他繼續下去,他站起身,準備離開這一桌,結果對面的卻喊了一聲,

「走什麼?」

趙鑄忽然感覺自己的雙耳之中有如雷霆轟鳴,意識竟然在此時出現了略微的渙散,整個人情不自禁地又坐了回去。

長舒一口氣,趙鑄顯得有些無奈,道:「在這種地方下棋,有傷風雅吧?」

「心中有棋,自有天地。」

對面那人說完這八個字,趙鑄愕然發現四周的環境,竟然開始了一種細微的變化,這樓里的靡靡之音正在逐漸散去,鶯鶯燕燕的歌姬舞女們的身影也開始逐漸隱沒,愕然之間,趙鑄發現自己面前,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塊棋盤,以及棋盤上已經擺好了的黑白棋。

圍棋,趙鑄是會下的,也就是個業餘中等水平,平時跟人下着玩玩還可以,但是看這對面人的風度氣質,段位明顯是比國手還高出好多個檔次,甚至是可以拿棋盤來殺人的,趙鑄是真心是不想和這種人下棋,一旦自己落子,就是入局了,相當於入瓮,進去了想出來,就不那麼簡單了。

「能不下么?」趙鑄開口道。

對面那人看着趙鑄,這次是他笑了,而後對趙鑄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趙鑄發現自己的右手在此時完全不聽自己使喚了,自己從手邊夾起一枚棋子,然後就移動向了棋盤,準備落子。

言出法隨!

這是真正的言出法隨!

趙鑄心下有些生氣,他倒不是生氣對面那人強逼着自己下棋,事實上對面那人強逼着自己下棋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他只是生氣玉簪子又一次把自己帶入了這個精神世界,卻不出面,繼續看自己在下棋,這個舉動,有些脫褲子放屁了。

雖然……當初確實是趙鑄主動放棄過玉簪子,把它遺落在了任務世界裏的複製體身上,這的確是趙鑄的不對,趙鑄在那件事裏也是背負了一個「負心漢」的角色。

但是你不出手就乾脆別出手,出一半是為了做什麼?

難不成是想親眼看着自己在她面前死掉?

女人啊女人,還真是麻煩。

對面人見趙鑄眉頭緊鎖,手已經開始緩緩往下移動,這是不想放棋子都難了,他還以為趙鑄在思索着落子之法,卻絕對沒料到趙鑄腦子裏此時想的是如何糊弄女人。

玉簪子裏的殘魂,是個女人,而趙鑄這個情場高手,最懂得也是女人。

見此情景,趙鑄乾脆光棍起來,「死就死唄,就讓我死在你面前你才高興是吧,好啊,我就死給你看,誰怕誰啊。」

趙鑄不再被動抵抗手掌上的壓力,而是主動地把手往下壓,他要落子,主動落子!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蔥蔥玉手忽然伸出來抓住了趙鑄的手腕,一陣香風吹來,帶來一句幽幽的聲音:

「君之賤,恰如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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