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遠處一抹石榴紅色的光影從眼前晃過,長安瞬間回神。她側過身子,踮起腳看着遠處。

衛珩扭頭查看的同時瞬間將長安擋在自己臂彎之中。他倒沒想占長安的便宜,不過是本能的反應而已。

「好像那兒有人?」長安微微鬆了口氣,「應該是女子,至少穿着上看起來是女的。」

長安不動聲色地往外挪了兩步,順便仔細瞧了瞧,覺得應該是兩個人。她好奇地說:「過去看看。」

衛珩見此,在兩人行走中,又不著痕迹地牽起長安的手,美其名曰,山路崎嶇難走,牽着你走得穩走得快。

長安試圖拒絕,後來發現這路好像是越走越難走,索性也就由著衛珩牽着她。

之前看到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遠,真走過去才知道那是錯覺。

最主要的是,那兩道影子也在移動。

要不是瞧著那兩道背影有些像她熟識之人,長安都想放棄追蹤,折返回家。

最後她竟爬出一身的汗,便接下衛珩的大氅,物歸原主。

衛珩將大氅接入手中,嘴上卻道:「小心着涼。」

「她們走得是什麼道兒,怎麼越來越難走?」長安蹙眉,瞅着眼前的一段陡峭的斜坡發獃,「上面有雪會很滑的吧?」

衛珩道:「這一片兒最難走的路都在此。爬過這個小斜坡,前面是再走一段,就是一出斷崖。聽說多年前還有人在此殉情。」

長安撇撇嘴:「殉情?可真傻。」她雙手提起裙子,準備往前繼續走,結果衛珩的兩隻手直接將把抱起,嚇得她尖叫了一聲。

「我抱你過去。」衛珩笑着,眼裏暖暖的笑意似乎要把眼前所有的積雪都融化掉。

他穩穩地抱起長安,將大氅蓋在長安身上后,抬腳健步而起,直接三兩步從斜坡上跑到前面的平坦之地。待放下長安之時,他氣息均勻,絲毫不像剛剛負重奔跑過,只臉上存有一抹緋紅之色。

長安站穩之後,極不習慣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跺了跺腳,目光躲閃地瞪着地,着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下、下不為例。」

說完扭頭便快步往前走。

她發誓下回絕對不可單獨和衛珩呆在一起,太危險,她絲毫沒辦法躲開衛珩突發奇想的一些動作。以前還能拿自己的公主身份要挾他,如今連這一點衛珩也是絲毫不懼。真是讓她感到無力。

「長安,你別走那麼急,路上有雪,當心滑倒。」

衛珩話音才落下,長安就好巧不巧地摔了個四叉八仰。衛珩趕緊爬過去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問她有沒有哪兒摔傷了,然後無論長安怎麼掙扎,他都不肯鬆開手。

「衛珩你閉嘴。」聽他碎碎叨叨噓寒問暖長安便覺得腦袋嗡嗡直響。

衛珩還是沒停下,繼續一臉關切地問:「是摔疼了所以心情不好了嗎?」

長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太吵了我頭疼。」

衛珩趕緊去摸她的後腦勺,手指十分小心地在她頭髮上遊走,擔憂道:「頭疼?難不成是方才撞到頭了。」

「我、我、我真的沒事。又不是瓷做的,哪有你想得那麼嬌弱。」長安面露凶色,道,「你要在多說一個字我便用簪子戳爛你的嘴。」

大約是她還沒長大的緣故,她發怒的模樣在衛珩眼中十分可愛,毫無震懾力。尤其是她的表情,說完后伸手往頭上摸簪子,卻只摸到了男子髮髻時,一臉的失望和懊惱,夾雜着些許怒氣,和當年追求他不成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衛珩真不明白,當年自己怎麼就那麼自以為是,傲氣得不行,總以為自己不會看上任何人的?

衛珩道:「我瞧你就像是白瓷做的,還是浸了水的軟白瓷。」

浸了水的軟白瓷?長安嗤笑道:「有這種東西嗎?」

「有啊,這不就是。」衛珩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臉頰。

「衛珩你!」長安咬牙切齒地瞪着他。

衛珩趕緊正色地看着前面,迅速轉移話題道:「對面那兩個人好似遇到困難了。」

長安仔細看着,好像是的,其中一個人忽然倒在了地上。她有些困惑道:「我怎麼越看她們越像是紫穗呢?」

「啊?是嗎?」一聽是紫穗,衛珩也認真地看起來。但是他很久沒見紫穗,也不清楚紫穗的穿衣風格,所以無法斷定。

為了早些過去看看什麼情況,衛珩和長安兩個人姑且放下所有成見,快步朝斷崖出走去。

距離斷崖還有百尺遠的時候,長安和衛珩已經確定那就是紫穗和晏絨衣。

真不懂她們二人在這個時節去斷崖邊做什麼。

長安聽到晏絨衣在指揮紫穗:「紫穗姑娘,你先別管我了。」

「不行,這是雪地,你若還坐久了會被凍壞的。女兒家最要緊的就是身子,女兒家的身子又是最受不得寒氣的,你既是大夫,如何不懂這個道理?你快站起來,我扶著去那邊謝謝。」

這是紫穗的聲音。

這時,只聽到晏絨衣愁眉苦臉道:「可是,紫穗姑娘,我真的……真的完全站不起來了。」

長安和衛珩終於趕上她們二人。

「你們兩個人在這裏幹嗎呢?」長安站在一丈之外,一臉不解地問道。

直打她開口,紫穗和晏絨衣才察覺到有人過來。

紫穗和晏絨衣臉上俱是吃驚的表情。

紫穗問道:「公主……您怎麼也在這兒?」

「我不是正問你們二位呢?」長安看着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晏絨衣,「晏娘娘您這是……腿受傷了?」

晏絨衣言簡意賅道:「來采一味非常非常重要的藥草。」解釋完后她好奇地看着衛珩,「咦,玉大哥,你幾時回的京?怎麼也不知會一聲。剛才見你還以為是你鬼魂先跑回來了。」說話間還對着衛珩擠眉弄眼,似乎是想問他,是不是已經順利虜獲了平樂公主的芳心。

紫穗補充解釋道:「晏大夫下午去找了……」紫穗看了一眼衛珩,「找了大公子,給大公子號完脈之後就配出了兩味葯,但是第二味葯還少一種配藥,所以我們就匆匆忙忙來了這兒。至於晏大夫的腿,實是因為她以身試藥導致的。」紫穗說到這兒時,眼裏露出了崇拜之情。

她從沒見過如此盡心盡責的大夫。

以前紫穗有些忌憚晏絨衣,總覺得她是皇上的妃子,和靈妃娘娘必然不會真的親如姐妹,也會擔心她會不會加害長安。經此事後,她再也不認為晏絨衣是什麼妃子,她就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宮裏的太醫也沒人及得上她。

晏絨衣揚手道:「哎,小事一樁。我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起作用了。不過也沒什麼,只是暫時麻痹了不能動彈而已,三個時辰后藥效自然會退,屆時我便和平常無異。」

晏絨衣之所以想以身試藥,就是要知道她新配置的這兩味葯在人身上到底能起什麼作用。之前給長安和前太子所服用的藥物便是因為她太自信的緣故,多以導致這二人都成了盲人,這是她迄今為止最大的不安。小白鼠畢竟不是人,有些試驗的結果不能完全移至人身上。

長安和紫穗想上前去扶晏絨衣站起來,晏絨衣卻揮手拒絕,她從衛珩招招手,笑得燦爛無比,說:「玉大哥,衛四爺,作為摯友,你是不是該過來幫個忙?」

衛珩極不情願地走上前,單手扶起她。但是紫穗整個下半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壓根站不住。

長安道:「你沒看她都站不起來?還不趕緊抱着她?」

衛珩為難地看着晏絨衣:「你確定真的站不起來?」

晏絨衣冷哼一聲,小聲道:「就知道在你眼裏只有七公主沒有朋友親人。我要是能站得住還用找你?」

她想,還不是看中你是我們當中最有力氣最有可能抱得動我的人!

衛珩見此,只好一臉嫌棄地抱起她,並說:「要不我找幾個人以後專門給你試藥用?」

晏絨衣道:「不行,有的葯我要清楚效果到底是什麼樣的。我怕你找的人沒法給我想要的答案。」

「那隨你。」衛珩道。

晏絨衣懶得跟衛珩說下去,指著前面的斷崖說:「如果那個樵夫沒說錯,那藥草應該就是前面斷崖邊上。」

紫穗道:「我過去看看。」

長安也走了過去。

方才衛珩說什麼來着的,說這裏有人跳崖殉情……

衛珩不放心地跟過去,並說:「你們兩個當心點,若是不好采,就等著明日我讓段翊過來采。」

晏絨衣聽此便伸手掐衛珩的脖子,並道:「為何你就不能幫個忙?」

衛珩嘆氣,小聲道:「晏大夫,我好不容易偷偷回京一趟,和長安相處時間本就少,你就別添亂了。」

「可是那藥草是我能不能治好八皇子眼睛的關鍵。且只有花蕊並上葉子同時入葯才起作用,而且這藥草的花期只有三天,一旦看到開花必須採下,不然就得等明年。」晏絨衣解釋著。

一行人很快走到斷崖邊。

晏絨衣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雪地上冒尖的冰藍色花葉,興奮道:「就是那種,藍色的那種!一定要連根拔過來,這樣葉子和花才都能拿到。」

紫穗一聽,想到八皇子的眼睛就要有救了,也喜上眉梢,快步走過去。

「當心,那兒都是雪,別踩空!」長安跟在後面囑託她。

紫穗道站在原地說:「公主,沒事的,你看。」說着,她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剔開藥草上的雪,摸出晏絨衣要她帶上的小鏟子,緩緩地撥動着地面。

很快,第一株被採下。

長安好奇起拿起來端詳:整個只有半個拳頭大,上面有四枝,枝條頂端是冰藍色的小花,花蕊則是深紅色。聞起來,倒是沒有一丁點香味,反而有一股冷冽的沙土味。

紫穗采完第二株,忽然發現前面還有一團,興奮地跑過去,「這裏還有好幾顆。」

誰料哪裏的土是松的,上面厚厚的一層都是雪,而非石頭。她跑過去后便裂開,她幾乎毫無準備地往下掉。

長安見此,本能地衝過去,拽住了紫穗的手。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一片都是鬆土加厚雪,根本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千軍一發之際,衛珩把晏絨衣往地上一丟,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分別握住了長安和紫穗的手。

可是整個斷崖還在繼續鬆動,他無法這樣僵持,必須迅速抉擇先救一個。

晏絨衣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緊張地整個臉色都變了,煞白煞白地,宛如見了鬼。

這時長安道:「我身量輕,你快先拉紫穗上去,我手裏拽著這個。」剛才長安在墜落之時,順勢拉起了一根藤條。無論能起多大作用,這都是救命稻草。

紫穗哭道:「公主,都是紫穗不好,連累了你們。嗚,衛公子,千萬別救我!公主的命要緊!你快點救公主上前啊!」

衛珩咬着牙,左臂用力,將紫穗猛地拽上,然後整個人向後退去。

幾塊碎石連着厚厚的雪墜入崖底。

長安手裏的藤條壓根毫無作用。

衛珩才後退兩步,她便如同斷線的石子般直線墜下。

衛珩面色頓變。

心裏像是忽然被挖空了一般。

眼前的天好似也一下子暗了。

一旁的晏絨衣呢喃道:「完蛋了,衛珩這肯定要記我一輩子仇了。」

她真是懊惱自己為什麼非要選今天試藥。如果她的腿沒事的話,也不會有現在這事兒了。

紫穗看着長安墜落崖底,哭得幾近失聲,一直責備自己。

短暫的失神后,衛珩回頭抱起晏絨衣,往不遠處的一顆矮木松走去。他將晏絨衣放在矮木松的樹枝條上,讓她坐在中間,「可以嗎?」

晏絨衣雙手死死抱住粗厚的樹枝,連連點頭,「衛珩……我……」

衛珩根本不停她說一個字,扭身往懸崖處走去。

紫穗依然在難過地痛哭,她還試圖回到懸崖便往下看,想看看長安會不會意外地被掛在什麼斷崖上。

衛珩拉着她,厲聲道:「你好好活着,不許亂走,在這兒和晏絨衣一定等段翊。」再過一個時辰若他和長安還沒回去,段翊一定會沿着路線找到這兒的。

「衛公子,我們家公主她……她不會有事的吧……她,會不會已經死了……」

「閉嘴,回去!」衛珩十分不友好地命令她。

紫穗害怕此刻的衛珩,只好緩緩後退。

衛珩卻一直往前走到斷崖邊,手拽起一旁還殘存的藤條,低頭看了一眼懸崖的整個情況后,便縱身朝崖底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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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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