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季清澄語畢轉身飛奔,姚彩衫急忙抬步追了上去。

聽着背後的腳步聲,季清澄一心只想逃,這份心情已經被他的想法擰碎,她要逃避,就得光明正大地擊退他。

要讓姚彩衫不能再妄想半分。

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以男兒身活着的自我會被抹殺掉,連她自己也不懂,她究竟該往何處去。

她是男子,這是她對她娘許下的承諾,她無法忘記!

該怎麼辦?

沒有預警的,腦海里浮起一弱小人兒。

季清澄念頭一動,步伐飛快,逐漸接近那間她近來每日造訪的屋子,隨着接近,爭執的聲音亦漸次清楚了起來。

「爾爾,點頭,答應我,不要再考慮任何的問題,那些由我來面對就好,你只要問問你自己的心,你究竟要不要我?」

在被姚彩衫的氣息捕住的前一刻,季清澄逕自推開了姚爾爾的房門,房裏,姚爾爾正拚命地搖著頭,小手被俊爾的華自芳握住。

淚光凝望,急忙奔入的季清澄搶走了姚爾爾的柔荑。

「她不能和你成親,因為她喜歡的是我,爾爾,我求你嫁給我!」這麼做很不入流,可是她沒得選擇了。

面對姚彩衫,她非逃不可。

聞言,姚爾爾漾起了夢幻的甜美笑容。

她拉開華自芳僵硬的手,沒有遲疑的偎進了季清澄的懷裏,動作太過突然,顧不得手上的露瓶傾倒,流出了一半。

「華公子,我愛的是季公子,蒙你錯愛,但爾爾無論如何也不能嫁給你。」她撇開臉不看,深情望向季清澄冷然的眸子,「季公子,從今以後,爾爾就是你的人了。」

華自芳聞言,如冰暴一般的聲音響起。

「爾爾,你可是認真的?」

姚爾爾將臉埋進季清澄的懷裏,只有聲音傳出。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看不清她的面容,唯有聲音頓了頓,復又開口,「所以請你收回珍貴的花露吧。」

華自芳柔柔一笑,卻沒了過往的熱度,簡直比哭還難看,他槁木死灰般將花露拾起,塞進塞子擱在桌上。

「千真萬確,真心不改,也是我對你的真心真意,七生露屬於你姚爾爾,不作二想。」

姚爾爾聞言心慌的揚首,接着被季清澄扣緊了,她擁抱着懷裏的保命符,不理會飄然離去的華自芳,瞪視着錯愕的姚彩衫,如冰一樣的話語,翻出了唇瓣。

「這下,你沒話好說了吧,我依當年菩薩的神旨,在開春元月十五,娶令姊為妻!」她冷聲說着。

姚彩衫眸里堆滿了火,惱怒之火。

「清澄,這是錯的!」

聽着男子不能控制的咆哮,季清澄抱着或許是無力再反抗的小小人兒,後退了幾步。

「縱使是錯也已錯了十九年,若不想我死,就不要逼我以死明志!」

斷然的話語,姚彩衫明白季清澄是說到做到的烈性,雷霆狂怒又能如何,只能拂袖而去。

季清澄不看那背影,閉上眼。

她什麼都不要想。

【第九章】

兩個月後,沽飲閣里。

打小年夜起,炮竹聲便沒停過,一連炸了好幾天,加上大年初一的鬧龍燈,更是吵到讓人耐性全無。

不過,在大過年期間,為了討吉利,沒人會出面阻止,反而還歡迎跳財神上門,帶來一年的好運,祈求生意興隆。

大年初五,沽飲閣就開門做生意,因為長安城裏大半酒家都還在歇年節,於是幾乎全城的人齊擠到安邑坊來,在沽飲閣和京醉樓間流連。

前頭做生意,鬧翻了天,而閣後方,屬於姚家人的私宅里,什麼都不想管的姚彩衫倚著床板,動也不動。

不聽也不看,不動也不想,他不禁有一種死了一半的感覺。

只是,死了一半還不夠,心頭重得他好痛苦。

兩個月前,在雪地里走了一夜之後,在以為永遠不會到來的晨光之中,姚家思念寶貝孩子們的爹娘派人來接他們回家。

之後,只能噤聲的姚彩衫漠視苦所有婚事進行的過程,說媒提親下聘,一切他都不願看。

只是不是不願看就能不看,他是姚家獨生子,正式的場合他都得在場,看季清澄淡漠自持,那夜她決絕的面容便在眼前閃過,仍舊揮之不去。

可是又能說什麼?

季清澄不是隨口說說的性子,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那麼的堅決,但是「以死明志」這四個字都出口了,他不能視若無睹。

想要她開心一笑,想要為她做點什麼,他怎麼可能去做任何逼她到絕境的事情。

這心意傳達不出去的,怎麼也傳達不出去的。

好難受,為什麼他會這麼難受?

而又為什麼都如此難受了,他還是非想季清澄不可?

糊塗的瞎眼婚事,假鳳虛凰又如何?將錯就錯,反正二姊不能生育,季家人也心裏有數,季清澄不可能讓任何女子有孕,正好歪打正著,季家是寬厚人家,又有愧於人,想必會對二姊很好才是……只是他不管怎慶想,仍然不能接受。

向來以姊姊們的幸福為重,但是他不要這樣,而為什麼不要,慢慢在顯現出它真正的形體來,而將明未明的這一刻,他感到無邊無際的恐懼。

因為明白了之後,他有預感會更加痛苦,恐怕比起現在,痛苦幾百倍、幾千倍不止,是她,點燃了他的心火。

突地--

「大姊、大姊,你怎麼了……救命啊!請大夫啊!救命啊!」

聽見姚爾爾非同小可的大聲呼救,姚彩衫立刻衝到了姚衣衣的房間,蒼白的小小人兒,正托著傾倒的華艷人兒。

事有輕重緩急,斂了心神,姚彩衫忙抱起人事不知的姚衣衣,安在床上后,便衝出門去找大夫救命。

三刻鐘后。

「什麼?!」

姚家爺爺、奶奶、爹、娘、姚爾爾和姚彩衫,一共六個人全都異口同聲望着大夫尖叫。

那在大過年半夜被挖來,耳朵又快被震聾的大夫,極勉強的點了點頭,「沒錯的。」

焦躁不堪的姚彩衫緊扣著老大夫的臂膀,「再診一次脈!」

老大夫揪著鬍子,不認為有必要再診第十一次脈,他自個兒也很驚訝,反覆的號脈,最後還是做出這個診斷。

「不需要再診,情況不會變的。」

姚彩衫鬆開手指,姚家眾人無肋的互望着,而後他們全望向說是鬱結於心而暈眩過去的姚衣衣。

「喜脈……」不知是誰重複了大夫號脈的結果。

鬆開着急的手指,姚彩衫不能自己的,腦子中閃過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同時間,對門的京醉樓里。

在婚前不能和未過門妻子共處一室,季清澄只好宿在此處,事態詭異發展帶來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打從和姚彩衫相遇之後,首度她能夠冷漠得一如過往,什麼都不管。

只是,她再也無法烹茶自飲。

因為「蒙頂」太苦了,苦得她咽不下,而另一種茶,她連碰一下也不敢,陰冷的夜晚,再過十日就要娶親,她只覺得冷得發顫。

刺骨的冷。

想暖身,季清澄提步下樓,不意外的,看到已喝得半醉的華自芳,還有瘋瘋癲癲的樂逍遙。

除了自個兒的心,人在局外,自然什麼都能看得清楚。

不管是這裝瘋賣傻的樂逍遙,溫柔深情的華自芳,或是外冷內熱的水寒,他們的心裏住着誰,她都瞭若指掌。

她不能面對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不管樂逍遙信口胡言,季清澄坐下安了個杯子就斟酒,原本趴在桌上的爾雅男子,揚起一對醉意迷茫的眸子,接着眸光一凜。

眼角餘光觸到那殺人眸光,她知道他很恨自己。

「我也需要喝上一杯。」端正坐着,季清澄淡淡地道,不知為什麼想解釋,端杯就飲。

甜蜜的液體仍舊有一絲苦澀,但是帶來的昏熱,使她微能喘息。

「……我想變成你。」

非常清楚的口吻,季清澄冷冷掃了華自芳一眼,疑心一動。

為什麼?這個男子都已經絕望了,而那個男子卻還不肯死心。

這兩個月來不可避免的見面,姚彩衫的眸光都彷彿想吞了她似的。

「我也想變成你。」季清澄真心的說着,巴不得如果他是華自芳,那姚彩衫就不會再對她糾纏不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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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魔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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