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酸澀，間隙
就在外面等候的孔蕭已經有了不耐之意，剛抬步想要走往房門口，卻突然聽到裏面傳來的開門聲，頓住腳步站在遠處，片刻，房門打開，顏箹一張略顯蒼白的面色出現在視線中，不由得大驚，「顏醫生，你這是怎麼了？」
因為老太太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普通的針灸根本不起作用，年紀大了，很多方面都已經不再如同年輕人一樣有抵抗力，所以，在針灸過程中，她一直都用內里護住她的心脈，保證在針灸過程中，她不受針灸時的內力所創，這樣下來，耗費的精神力，都不普通，加之她傷心過度，此刻幾乎已致虛脫。
搖了搖頭，可卻連說話的力氣也無。
孔蕭見此，連忙讓人攙扶了顏箹到外面客廳沙發上坐着休息，很快又讓人跑來了一壺養身茶，「喝點茶，養養精神。」
點點頭，端起茶杯，手都略微有些晃動，在孔蕭擔憂的目光中，緩緩喝了一杯花茶，那股芬芳熟悉的香氣，弄得她鼻頭髮酸，眼眶泛紅。
看着眼眶微紅的顏箹，總感覺她心裏有事，可他們非親非故，有些問題，還是不便問出口的。
過了一會兒，恢復過來的顏箹目光開始故作的打量四周，老半晌后，孔蕭忍不住詢問：「顏醫生，我們夫人的情況如何了？」
「我今天已給他針灸過了，不過很抱歉，老夫人的身體狀況太差，太虛弱完全無法承受我的針灸治療，所以，僅此一次，後續，只能靠食補和養身方。」低低的嘆息，雖然不忍說出來，可這是事實，孔蕭不是普通人，所以，這話他理應知道，也應該能夠承受。
「……」呼吸一窒，腦袋一懵，喉嚨發乾，想說點兒什麼，卻半天說不出口。
知道他需要時間平復內心的震驚，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這麼守着奶奶，那份心，任何人都會動容，如今得知他這輩子最尊敬的人變成這樣，心情能好才有個鬼。
「……那，我們夫人，還有多少時間。」問這話的時候，每一個字都彷彿尖刀在刺著心頭，雖然生離死別是人之常態，可真正到了需要接受的時候，又是那麼的困難，痛苦，悲傷，都是在所難免。
「一年——」此刻能讓所有人感覺到最痛苦的人，莫過於孔蕭。
可內心深處最撕心裂肺痛苦着的人，卻是顏箹。
她學習醫術前世今生加一起二十多年，到如今，竟然還救不了她最崇敬，最愛的長輩，那種無力感，無助感，讓她有種自毀雙手的衝動，她這雙手，連最親的人都救不了，救其他人來，又有何用？
許久之後，深深嘆息一聲，罷了，不是自己的，強求來也不是自己的。
所有的名醫都說老夫人的姓名最多半月，可顏箹卻說一年，這不已經是上天厚賜的時間了嗎，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能夠爭取來一年，那也是賺回來的。
「那顏醫生，接下來需要我們怎麼配合？」看向顏箹，孔蕭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見他主動問，顏箹就道：「麻煩給我準備紙筆，我開個養身方子，以後老夫人就食補養身來吧，她的身體，經不住任何風吹雨打，必須要好生護著。」
「好，我知道了。」點了點頭，孔蕭點頭，轉身離開，邁步子的時候都遲鈍了很多，彷彿這一刻的孔蕭一下子老了十歲，整個肩上壓着無比重的擔子。
「對了，來了之後怎麼沒看到老爺子。」沒有聽說任何關於爺爺不好的傳聞，雖然爺爺一向低調，但是他跟奶奶的感情很深厚，這種情況下，按理說爺爺是應該在的，所以，對於老爺子沒在的情況，她內心是很奇怪的。
問完之後，顏箹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孔蕭，所以，也沒有落下孔蕭那眼神一閃而逝的僵硬。
「老爺子身體不好，去了北戴河療養——」短暫的沉默過後，孔蕭低聲回應。
點了點頭，沒再追問，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外人，問多了，反而會讓孔蕭覺得奇怪。
隨後紙筆拿了過來，顏箹迅速開好了一張養身方，「這張養身方適用於老太太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需要更改，每天就按照正常人的食量來讓老夫人進食，今天我已經給她針灸過了，大概傍晚就會醒來，到時候，就讓老太太先吃一次，連續三天後，情況就會穩定，老夫人不會再出現昏厥沉睡情況，一周之後，會步入正常人的生活作息，到時候如果老太太想出去走走看看，你也可以提前安排，盡量讓她保持身心愉悅……」
「好，我知道了。」聽了雲舒的話，孔蕭認真嚴肅的回應，剩下最後一年時間了，他一定會盡自己所能，讓老夫人過的開心。
「等夫人醒來，肯定會詢問你的消息，到時候是否可以將你的信息告訴她。」看着顏箹，這件事情，孔蕭還是需要顏箹給一個答覆的。
點頭，笑道：「沒問題，我會定期來給老夫人做身體檢查，如果愉悅的心情能長期保持，這一年時間能延長一些的可能並非沒有。」
這話如通過一道曙光，讓孔蕭頓時眼神大亮，看着顏箹那表情，普通人肯定承受不了，太詭異了。
「好，我知道了。」慎重點頭，如果這樣能夠延長她的生命，他絕對會全力以赴，跟死神競爭到底。
她那麼美好，經受了那麼多苦難，為什麼老天爺還要這麼殘忍，這麼快的奪走她的生命。
拒絕了留在凌家老宅吃午飯的意思，孔蕭無法，知道顏箹的性格，說一不二，所以最後只能起身送顏箹離開。
……
凌霜今日本來約好了梁靜逛街，可父親臨時有空，一家人便決定來老宅看老太太。
從小到大，奶奶都更疼愛姐姐，雖說對她沒有姐姐那麼好，可也是疼愛的，但自從姐姐凌落悠走後，老太太心性大變，甚至直接面對她就能發脾氣，對她的厭惡似乎到了骨子裏，看她的眼神，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也能夠讓她慎得慌，所以，今日來老宅，她是一百個不情願，之前好幾次，父母讓她過來探望奶奶，她都借口來了，實則，她根本沒來，一次兩次，父母也不去核實，久了，她也就習慣了這樣的逃避方式。
「媽，奶奶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聽孔管家說，奶奶時常昏睡，你說我們過來奶奶要是在昏睡的話，那也沒什麼意思啊……」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垂頭在低語，稍微不注意，就能把她的話給忽略過去。
對於女兒排斥老宅，甚至婆婆的事情，應虹能感覺到，但卻不知道如何去化解女兒心裏的排斥感，老太太不似其他家族的老人專權，更不是很多媳婦兒討厭的惡婆婆，相反，婆婆非常開明，而且婆婆更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和公公算是一對神仙佳侶，她嫁過來后，非但沒受委屈，反而受盡了京城豪門媳婦兒、名媛的羨慕，說她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兩個女兒，並沒有給丈夫添一個兒子，卻也絲毫不被丈夫，公婆嫌棄，反而日子輕鬆隨意，她能去開拓和發展自己的事業，連兩個女兒，更多都是在老宅里讓老人看着，如今婆婆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她心裏跟丈夫一樣難受，但她卻非常疑惑，為何小女兒會和婆婆關係那麼差，難道就應該婆婆從小更疼愛大女兒的緣故？
但大女兒聰慧懂事，是他們全家的驕傲，前面十多年，更多時間都是在老宅里陪着老人度過，反而小女兒喜歡外面的世界，不常待在老宅，這樣算來，就算婆婆更喜歡大女兒也沒錯啊。但這厭惡，排斥，又從何說起啊。
「一會兒你說話注意著點，那是你奶奶，親奶奶。」失去了一個女兒，應虹對於這唯一的女兒可謂是在意到了骨子裏，雖然很想要教育女兒，可她都已經這麼大的人了，說多了，反而會增加他們母女的間隙，可婆婆那邊又不能不顧忌。
「我知道。」撇了撇嘴，也就只有偶爾在自家母親面前，她能稍微耍耍小性子，若是讓她爸知道了她對奶奶有想法，不死也要脫層皮，才不管是否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了。
車子進入院子，之前沒得到通知，老宅里的人都是老人了，自然認識凌楚翔的，當看到這輛車看進來后，開門的老人不由得露出詫異表情。
「孫叔，怎麼您親自來開門啊。」母親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是孔蕭在處理了，老宅里之前的老人勞苦功高，所以後來也跟孔蕭說了一下，讓年紀大了的退休，給一筆錢回家養老，沒有家人的，或不願意回家養老的，就留在老宅，做事，但少做點，讓他找兩個年輕點兒的，為年紀大的老人分擔點事情，所以看到這位開門的老人時，略感奇怪。
對凌楚翔這位平抑竟然的少爺，孫強很尊敬，因為他沒用有色眼鏡看過他們這些下人，連連笑着擺手，表示這點小事兒，他還能做，又說明其他人在客廳里招待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