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慕衍攬著身邊的女人，走出酒店大門，司機將黑色林肯開過來。助理小跑到車前，為他拉開後座的門。上車時，他抬起眼，向前方看去。

剛剛彷彿有一道視線盯着他……

可前方的斑馬線上空無一人。

是錯覺？

路司譯由酒店出來，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他快步走向停著的紅色r□□4，拉開車門，上車，連聲道：「剛剛又被他們拉着喝了兩杯，不然脫不了身，老婆等久了吧。」

沒有回應，他轉頭看去。

宋青瑤坐在駕駛位上，手臂搭著車窗。雙唇將煙嘴咬出了深深淺淺的痕迹。夜風從降下的車窗灌入，將她滿頭長發吹亂。拂動的黑髮間，低垂的平眉，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像極了倩女幽魂里的聶小倩。嫵媚，勾人。又冷清，幽怨。

路司譯傾過身，截過她嘴裏的煙頭，他轉過她的腦袋，對着她的唇吻下去。她的煙味，他的酒氣，糅雜在一起，彷彿最濃烈的催情劑，他用力的吻她。

宋青瑤抓住路司譯的雙肩，推開他。車內沒有開燈，但他的一雙眼睛晶亮逼人。她著看他。對，這個男人，就是這個男人。這是他的老公，是她要過一輩子的人。

宋青瑤緩緩揚起唇角，微笑：「走吧，我們回家。」

她轉動鑰匙，踩下油門，車子再次飛馳在南濱路上。

兩年前，兩人結婚時，路司譯說，「媳婦兒喜歡哪兒，咱就在哪兒買房子。」後來宋青瑤挑挑選選，看上了坐落在江北區，環千畝森林公園而建的保利江上明珠。路司譯購下套內面積175平米的看江洋房作為婚房。

房子是路司譯購置，但寫的是宋青瑤一個人的名字。

每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對宋青瑤說她嫁了個真心實意對她好的男人。她爸媽掛在嘴邊的話是，你可得跟小路好好過日子啊，這是老天補償給你的大餡餅。

深夜，兩人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寬敞的卧室，落地窗帘拉至兩側，月光瀉入房中，將昏暗的房間映亮，正對着大床的牆面上掛着兩人的巨幅婚紗照。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最恩愛和睦的一對夫妻。她的丈夫年輕英俊，深情專一，每當他陪在她身邊，親友們尤其是女人，都會投來羨慕不已的目光。

但他們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個無能。無論怎麼想要，那兒就是起不來。不僅如此，他還生出了扭曲的癖好，喜歡用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她並不想，卻會被逼着要。在這場婚姻里，夫妻生活對她而言不是水乳交融，而是一種難堪的折騰。

早上八點，宋清瑤被自己定的鬧鐘叫醒，身旁已經沒人了。洗漱過後，換上黑色印花棉短褲和白色小背心，天然卷的黑色長發被她紮成涼爽的丸子頭。

飯廳內，白色梨花木餐桌上放着一杯蜂蜜水，還有醋溜土豆絲、涼拍黃瓜、海帶絲等幾道冷盤。路司譯正在一側的開放式廚房裏忙碌著，豆漿機里發出攪拌的聲音。

宋清瑤端起蜂蜜水，幾口喝完。她走到窗枱前，抬起腿，彎腰壓腿，舒活筋骨。

片刻后，路司譯端出兩杯豆漿，又端出兩碗面。他來來回回，把一切都準備妥當，為宋青瑤將椅子拉開，方才招呼道：「老婆，吃早餐了。」

宋青瑤放下腿，走到桌前坐下。

路司譯坐在她身旁，摟過她的腰，親她的臉頰，「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西紅柿打滷麵。」

「熱。」她起身坐到對面去。

他笑笑，不以為意。

晨光灑入飯廳，路司譯看着對面的女人，一口口的吸著麵條，一雙秀眉時而微蹙時而舒展。他一邊吃，一邊看着她笑，是那種無意識的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笑。似已習慣他膠黏的目光，她倒是吃的心無旁騖。

察覺到她鼻子上沁出汗珠，他找到遙控器，降低室內溫度。

宋清瑤說：「我今晚不回家吃了，跟朋友在外面聚聚。」

「不能帶家屬一起？」

「都是一群女人，你一個男人多沒勁兒。」

他只能作罷。

早飯過後，宋青瑤來到家裏的運動房。他們家的四室，一間做主卧，一間做客房，一間做書房，一間做運動房。運動房內臨窗一側安裝了欄桿，房內放着一台跑步機，一台鞍馬，牆腳還有啞鈴，拉力器，計時跳繩等物品。

宋青瑤將長腿架在白色漆花欄桿上，選好角度，回眸。路司譯用她的諾基亞lumia1020，號稱有四千萬像素的掌中單反為她拍下。她又到跑步機上，他前後左右各種拍。接連拍了幾組照片后，宋青瑤拿過手機，挑選出幾張。她打開自己的微博，認證為完美健身會所客戶經理，粉絲有八萬多。

她發上自己選的圖片，配上文字，「健身，只要開始，你就成功了一半。」

瞬間有了秒回。

「女神，大周末又來秀身材拉仇恨了→_→」

「宋教練！我好心水你的身材！可我沒法堅持運動怎麼破！」

「我都堅持鍛煉一周了，沒撒子效果啊。。。。。。」

「運動會死星人這輩子都只能仰望女神【手動拜拜】」

「女神，你有沒有控制飲食？」

「跑步一個月，腿越來越粗，也是醉[心碎][心碎]」

…………

宋青瑤刷著微博時，路司譯由她身後抱住她，腦袋抵在她肩上，一邊蹭她的肩窩一邊看她的手機。

她頭也不回的向後揚手，指尖撐起他的額頭，將他推開，「熱。」

路司譯摸著鼻子，走到空調的出風口下，「空調君，快讓我冷下來。不然老婆不給抱。」

她一聲輕笑，扭過頭，將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朝他扔過去，「路總，這麼閑給我上去跑半個小時。」

「宋總，跑了給抱嗎？」

「可以考慮。」

路司譯分分鐘上了跑步機。宋青瑤在他對面的牆壁上貼牆站立，手裏拿着手機，應付著微博、微信上的各類諮詢。尤其是她的會員和潛在的客戶，她會用溫柔甜美的聲音，細緻的予以回復。

路司譯一邊跑步一邊看老婆。看她的極品身材，看她越看越美的臉，看她玩手機，看她打字，看她跟人對話。她偶爾掃他一眼，兩人四目相對，他唇角弧度扯得更大了，清俊的臉上掛着兩個酒窩。

完美健身會所位於江北區，距離該區的核心商圈有十多分鐘車程。六層高的建築，矗立在街邊林立的銀杏樹后。一樓是小規模商場，二樓是卜蜂蓮花超市，三樓是羽毛球館，四樓是完美跆拳道館，五樓是完美健身會所。他們的少兒跆拳道班因為出了幾個在全國拿獎的，在業內頗有名氣。

這個周末，宋青瑤為請假的同事代班，教少兒跆拳道。雖然她只學了三腳貓功夫，好在朋友是助教，另有一個主教練，一個周末也能應付過來。

下午兩點，宋青瑤準時來到跆拳道館，跟工作人員打過招呼后，進入上課的場館。她帶的是尊享精英vip班，一個班裏只有八名學生，配兩名教練。宋青瑤跟張教練碰頭后，寒暄了幾句。

宋青瑤環視培訓的八個孩子，其中一個小孩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看起來比大家都小，只有四五歲的模樣。一頭柔軟的黑色短髮帶着天然卷，奶白色的皮膚，大大的眼睛上是長長的眼睫毛。她一時間都沒有分辨出，穿着白色道服的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又仔細看了看，才確定是男孩子。如果是女孩，家人會給她留長發，扎著可愛的小辮子吧。

體力訓練時，與那些七八歲的男孩子一組，他咬着牙不讓自己落於下風。扎馬步時，他雙拳置於腰間，姿勢一絲不苟，一動不動。雖然場館內有中央空調，宋青瑤還是看到他的額頭有汗珠滾下。

宋青瑤忍不住走到他身旁，用毛巾為他擦去汗水。

他仰起頭看她。

她沖他笑起來，豎起大拇指，「很棒哦！」

中場休息時，宋青瑤跟張鎮閑聊：「那個最小的男孩，多大啊？」

「你說季子晏啊，今年五歲，上個月才報名進來學習。」張震又說，「剛剛上課你就盯着他看了，還以為是你親戚朋友家的小孩呢。」

宋青瑤笑，「沒，就是覺得他很漂亮，很可愛，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宋青瑤的目光再次落在季子晏身上。其他幾個男孩子就某部動漫討論的熱火朝天，他只一個人默默坐在一旁，一聲不吭。這個小孩，有點內向？

下午的課程結束，幾個小孩陸續被家人接走。

宋青瑤見季子晏走到一旁的柜子邊，那裏是給上課的孩子們放書包衣物的地方。他伸手去夠第三層中間那閣的背包。宋青瑤快步走去，幫他拿下來，放到他手中。她掃一眼，呵，miumiu的包。

宋青瑤去更衣間換下道服，收拾好東西，走出跆拳道館。等電梯時，目光隨意掃過，卻見季子晏獨自一人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

他勾著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包包的帶子。

宋青瑤坐到他身旁，揉了揉他的腦袋，「小晏，你家人還沒過來嗎？」

他點頭。

宋青瑤說：「給他們打電話好不好？」

「爸爸會來接我。」稚嫩的童音，低低的，糯糯的。

突然聽到他說話，宋青瑤的心臟彷彿被什麼給揪住了。她遏制住這莫名又澎湃的情緒，接着問：「爸爸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