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斯萊恩第一次遇見瑞昂，是在他十四歲參軍的時候。

隨着帝國日益衰弱，成為士兵的年齡限制也在逐年降低，那陣子在貧民區每天吃不飽飯的流浪兒百分之九十都被強行遣送到了營地進行訓練，而斯萊恩就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帝國比現在還要亂的多，因為剛好是在前一年，為帝國貢獻絕對戰鬥力的三大貴族逝世了最後一個壓鎮的青龍，也就是瑞昂的爺爺霍奇，再加上同年巴頓家族的兩位騰蛇家主，導致帝國瞬間失去平衡，遭到不少敵國的共同圍剿，損失不計其數。

所以與其說是從街頭上抓走年輕的孩子當成潛力股來培養，不如說是把這些孩子匆匆訓練一番就丟到戰場上去當人肉盾牌。

這些事情整個帝國都知道，再加上後來皇室嫁出兩位斯特凱恩獨有女性都曾一度引起國民強烈的反抗，以至於在斯萊恩被送往參軍的第三個月時，帝國在國民的強力抵制以及外族侵入等等因素之下，登上了新一位君主。

也就是現在斯特凱恩的君主克拉勞斯。

在克拉勞斯的登基大典上，斯萊恩被瑞昂選中當貼身侍衛之一。

那時候的斯萊恩怎麼也沒有想過，貧民區人人喊打併逐漸走向戰場人肉盾牌的日子能在他即將離開法瑞爾之前迎來這樣一個反轉。

也從來沒想過，他和瑞昂之間的關係就以這件事為一個開始，逐漸發展的那麼一發不可收拾。

***

常年居住在軍隊的斯萊恩早就習慣了無論前一天晚上累成什麼樣，第二天都能照常起床的生活，所以等他第二天睜眼時，天才不過剛剛亮。

習慣性的點開個人系統想查詢一下今天的安排時，猛地想起來這是在首都法瑞爾，而不是他習慣的帝國邊疆，這裏不會有來犯的敵國勢力，也不會有魯莽而又隨性的大兵，更不會有自由自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許可權，沉默了一會之後，斯萊恩的手重重的摔回了床上。

「斯萊恩大人？」似乎是聽到了裏面的動靜，外面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嗓音。

聲音有點耳熟，不過剛醒的斯萊恩注意力並沒怎麼放在這個他不怎麼喜歡的地方上，隨便應了聲之後，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斯萊恩大人。」那人得到准許之後就直接走了進來，然後低着頭站在門口道，「瑞昂大人說，讓您醒了之後去三區找他。」

斯萊恩眉頭一挑，「你們家主人是不是有間接性失憶症？還是他一向喜歡剛剛達成的條約第二天就可以立馬反悔？」

昨天還信誓旦旦的說除了必要時間之外都歸他支配呢，今天就開始使喚他了？斯萊恩一邊想，一邊用右腳一勾，接着整個人就站了起來，視線落在門口那人身上時，原本還想接着調侃的聲音卻是一頓。

「瑞昂大人說了，如果斯萊恩大人還想要工作的話，就必須得先去一趟三區，如果不想，那麼就按照前一天晚上的約定繼續也可以。」

那頭話音剛落，這頭斯萊恩就突然幾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攬住了人的肩膀，蕩漾而又不懷好意的笑道，「維~爾~」

一邊說一邊用另一隻手挑起了對方的下巴，在看清楚他臉的那一剎那，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來的竟然是維爾，可算是來到普頓宮這麼噁心的地方之後第一份禮物了。

要是他這會兒沒換臉的話，肯定就直接親上去了，畢竟十年前維爾和他關係非常不錯，而那時候還只是普頓宮新傭人的維爾永遠都是戰戰兢兢的，因為他偶然的一次解圍從此就記上他了，巴不得什麼好東西都往他懷裏送。

正如當年斯萊恩從來沒想過木訥的維爾能幫上這麼多忙一樣，現在的斯萊恩也從未想過那樣的維爾能在普頓宮一待就是十年，甚至還能拿到在主卧叫早的權利。

這對當年的維爾而言，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

「斯，斯萊恩大人……」維爾一愣，似乎沒料到他會就這麼直接撲上來，有些結巴道。

「嗯哼，」儘管他還記得維爾，維爾恐怕也不會忘記他，但斯萊恩這會兒的樣貌已經不是當年的萊恩了，繼續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只會招來懷疑罷了，所以他放開了維爾，轉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了，去外面準備吧，一個小時之後出發。」

說完頭也不回的朝浴房走去。

瑞昂沒說找他去做什麼，不過斯萊恩也猜到一二了，法瑞爾軍三區是整個帝國的軍事勢力最集中的地方，裏面包括三大元帥辦公處，以及將軍和頂級科研者。

換句話說，艾爾特也在三區。

而瑞昂找他去，無非就是為了給他找個差事噹噹。

就這點來說，如果是和瑞昂做交易的話，斯萊恩一定會很放心，瑞昂的原則性很強，他讓斯萊恩失去了自由這點他不會道歉，但他一定會在別的地方彌補他。

因為國家要求和皇室壓迫，斯萊恩想回到自己原本的邊疆職位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長期滯留法瑞爾也就意味着要逐漸被革職，兩相比較，在法瑞爾如果能找到一份和原本差不多的工作，倒也不錯。

斯萊恩從來都不是太固執的人，準確的說，是從十六歲瑞昂一把刀刺進他心臟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會再執著於任何事情了。

既來之則安之，至於瑞昂，先看看他出什麼招再說。

先和維爾說了一個小時后出發，聽見維爾回稟了瑞昂之後，斯萊恩又拉着人在普頓宮到處參觀，而真正等兩人登上飛艇朝三區而去時，時間已經過了四個小時了。

被斯萊恩纏着沒法通報瑞昂的維爾臉上的焦急都快化為實質了，偏偏斯萊恩說好奇他的個人系統時順帶把頻率給關掉了，這會兒瑞昂想必是怎麼打都打不進來。

雖說事後他有一萬個借口給維爾開脫，但在這之前，斯萊恩想先來個下馬威再說。

「維爾，婚禮的流程大概是什麼樣，你知道嗎？」斯萊恩饒有趣味的盯着一臉着急的維爾，輕笑着問道。

維爾看着眼前笑的無害的人，心裏覺得有些悶，這樣的問題最開始他還挺用心的在回答的，然而他卻逐漸發現比起問題的答案，斯萊恩似乎更感興趣他回答問題時的樣子。

可想歸想，問題還是必須好好回答的。

想到這裏，維爾不安地低頭看了手腕上的通訊一眼，接着清了清嗓子，開始向斯萊恩講述婚禮的過程。

「哦，先見過元帥和夫人，然後去拜見克拉勞斯陛下，最後是法瑞爾□□？」斯萊恩最開始還是抱着玩玩的心態，然而發現維爾越說越多時，也忍不住停下來認真的統計道，他一邊說一遍皺了皺眉，鬱悶道，「怎麼這麼麻煩？」

他沒記錯的話，小時候看那些貴族結婚，都是滿首都的跑，那會兒他們這群小孩兒就會偷偷潛入人群里去撿那些灑下來的小禮品，有時候是糖，有時候是勞斯，什麼樣的東西都有，那時候的斯萊恩最喜歡聽到的消息就是貴族有人要結婚，然而今天輪到他時，除了翻白眼以外，斯萊恩什麼都不想做，要知道，光是這麼一個國民前的演示至少要持續四個小時，你可以想像一下和你最討厭的人站在一起四個小時不間斷沖其他人笑的樣子，斯萊恩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吃過的東西怕是那天都得吐個乾淨了。

然而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斯萊恩是明白這點的。

「我記得，公眾婚禮之後，還有個私人婚禮對吧？」飛艇提示即將抵達三區，斯萊恩在控制台上按了幾個按鈕，隨口問了句。

「沒有的，斯萊恩大人。」

「這玩意得花多少時間……沒有？」下意識的就想接着問的斯萊恩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維爾的話，回過頭一臉驚訝的看着維爾。

「是的。」

再次得到肯定回答的斯萊恩眉頭一挑，卻也沒有維爾想像中的動怒，而是勾起了抹笑容，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道，「這樣啊。」

沒有私人婚禮，也確實符合了瑞昂的風格。

兩個人都沒有感情基礎，斯萊恩還是匆匆忙忙的嫁到貴族，要私人婚禮有什麼用？像他們這樣的方式結為夫妻，辦起私人婚禮也就是供人觀賞，費時費力。

這方面斯萊恩的想法倒是和瑞昂相當的溫和，而至於其他人會怎麼說怎麼想，那就不在斯萊恩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對了，」斯萊恩低頭看了眼時間，轉頭對因為許可權只能送到門口的維爾道，「我今天不會回普頓宮用飯，不需要準備我的那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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