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

第154章 :

得知這個消息,黛玉和衛若蘭都驚呆了,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由休書一事,黛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鳳姐,按衛若蘭曾經寫給自己看的紅樓夢及其說給自己聽的紅學研究之作來看,鳳姐的命運是「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沒想到衛太太得意一世,竟落得和鳳姐原本的結局無異,甚至猶有過之。

不過,鳳姐如今過得很好,雖然沒有昔年耀武揚威的富貴榮華,但是上面賈赦一味含飴弄孫,萬事不管,邢夫人是萬事不敢管,中間賈璉有李先生教導,兢兢業業地當着南安王府的長史官,下面兒女雙全,小叔子們和出閣的小姑子都對她十分敬重,她自己心有忌憚不敢碰那些違反律例之事,可以預見她這一世絕不會像衛太太一樣,絕境中又雪上加霜。

黛玉長嘆一聲,神情低落,輕聲道:「沒想到大老爺會這麼做,我自然明白大太太是罪有應得,可是她更多的是被三皇子府利用,因牽扯到謀逆才判處這麼重,但是,我萬萬沒料到夫妻之情竟如此不堪一擊。」

莫非,這就是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衛若蘭沉默片刻,柔聲道:「有的可以共患難,難以共富貴,有的可以共富貴,難以共患難,所以是否有情有義就能從這裏看出幾分。大千世界,不能以一句俗語作為定論,畢竟有無情無義的,也有有情有義的,端的看品行如何。大太太被休這件事,你別多想,從我在刑部大牢裏見到大老爺,我就料到了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大老爺這般迫不及待。」

衛大伯本來就自私自利,不思己過,每每遷怒他人,當年他的母親不也是因紅菱之死而被遷怒至難產而亡嗎?何況,衛太太和衛源在謀逆案里確實算不得無辜,衛大伯為了撇清干係,自然有千般理由萬般作為。

再說,衛若蘭更了解世情,似衛大伯這般的人不知凡幾,十個當中有八個會以殘花敗柳為由休棄入獄之妻,哪怕這位妻子本身清白無辜,可他們卻覺得名聲不雅。

剩下的兩個未被休棄的,一個苟延殘喘,一個自殺謝罪。

黛玉明白其中根由后,瞪圓了似睜非睜的眼,豎起了似蹙非蹙的眉,惱恨道:「怎麼就沒人肅清獄中這些腌臢?縱使世間女子的確有罪,也不該受此欺辱。」

衛若蘭搖頭一嘆,道:「你說肅清,可是談何容易?近些年當今聖人對此事頗為仁厚,設有女監不說,許多官員獲罪,其家眷都是關押在府邸後院,已較從前強了十倍。但是,人心難測,有依舊欺辱女犯的獄卒,也有不體貼自家眷屬的親人,不是一句肅清可以解決的。」

黛玉默然不語,她何嘗不明白衛若蘭話中所說的道理?只是身為女子,原本就遭受萬般不公的待遇,如何不對此心生憐憫?

她仍然認為,獲罪入獄不是衛大伯休妻的理由。

可是,衛大伯偏偏就以此為由而休棄衛太太,世人竟然視為理所當然,都說衛太太是罪有應得,沒有一個人記得衛太太也曾侍奉公婆並為他們送終守孝。因此,所謂三不去不過是一條不是人人都遵守的規矩,並不能保障世間女子的終身。

細心整理行囊,打點官差,又寫信給流放之地的熟人,送走心如死灰的衛太太和衛源夫妻,黛玉對衛太太頗為盡心,待衛大伯回南,其瑣事都由管家和管家媳婦料理。

衛大伯興沖沖地回京,不願灰溜溜地返鄉,奈何旨意昭然,他不得不回。

衛家老宅已經被沒入國庫,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衛大伯理直氣壯地要求衛若蘭給他買個大宅子,並安排僕從以及衣食花費。

衛三叔和衛三嬸連連嗤笑,衛大伯真是痴心妄想,從前漠視衛若蘭,親自將衛若蘭過繼出去,晚年倒是處處依賴衛若蘭,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所幸以後伯侄兩個一南一北,相隔千里,不然衛大伯留在京城定會對衛若蘭處處指手畫腳。雖說伯侄早已分家,但是頂着伯父和生父的名兒,衛若蘭還真會受其掣肘。

衛三叔和衛三嬸暗暗慶幸三房早早分家,他們家雖無伯府的富貴,但靠着衛若蘭的庇佑,即使子孫無能,也能平安富足一世,不像衛大伯一家汲汲營營,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之所以說家破人亡,乃因衛太太母子夫妻身嬌肉貴,流放數千里未必保得住性命。

衛家長房一脈算是徹底敗落,幸好這一房還能繼承衛家在金陵的祭田,祭田不入官,也算一點後路,只要衛大伯不胡作非為,便足夠衣食之用。

衛若蘭很快就安排衛大伯上路,只買了原來衛家的兩房下人送到衛大伯身邊。

不知不覺到了二月,衛若蘭早已上班去了,黛玉觀花賞柳,讀書習文,反覺有一絲寂寥,不免有些悶悶不樂,總覺得心煩。

作為貼身丫鬟,丹鶴白鷺等人都十分清楚黛玉的心事,不知不覺已入衛門五年矣,因尚未有喜,又因衛若蘭位極人臣仍然待她一心一意,外面那一干心懷嫉妒的小人便開始說三道四,一二年前就有,最近衛大伯家出事,說的人就更多了,不免有些風言風語傳進黛玉耳中。

四個丫頭並不是自小伴隨黛玉長大,亦不如紫鵑雪雁幾個貼心,更兼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安慰黛玉,只得去求嬤嬤們。

劉嬤嬤服侍黛玉多年,衛若蘭和黛玉夫妻早有替她們養老之意,因此她比丫鬟更盡心。

劉嬤嬤仔細想了想,並沒有直接去安慰黛玉,子嗣事關重要,別人再如何安慰都不如衛若蘭的一句話,因此她私下找到衛若蘭,說明黛玉心事。

衛若蘭如何不明白?他知道黛玉的心事遠比世人認為的重,畢竟在紅樓夢中林家一門金絕,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解決不了黛玉的心事。衛若蘭算了算日子,花朝節恰逢他休沐,便在這日一早帶黛玉出城賞花散心。

衛若蘭想替黛玉辦生日宴,但因衛家出事不久,黛玉怕招了外人閑話,便不曾擺酒請客,倒是收了好些壽禮,精巧的貴重的難以盡述。

城外桃花開得好,俏立枝頭,一朵朵攢在一起,美不勝收。

風吹面頰帶來點點寒意,但是望着滿目春景,心情不覺為之一清,抑鬱稍減,黛玉立在花間,輕撫跟前的花枝,回眸對衛若蘭一笑,竟令枝頭的花兒不勝羞慚,簌簌而落,鳥兒亦不由自主地展翅飛去,不敢停留原處。

雖已成親數年,但衛若蘭仍覺驚艷,氣息為之一窒,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想起山廟跟前的驚鴻一瞥,當真像是看到了仙子,如今這位仙子容貌更勝當時,真是自己的福氣。

聽黛玉輕聲細語一句呼喚,衛若蘭邁步上前,與她並肩而立。

衛若蘭從袖中取出一物,不等黛玉看清就已經插在烏壓壓的髻上,笑嘻嘻地道:「花鳥都因你而失色,這些身外之物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黛玉嬌嗔道:「哪有你說得那麼好?今年我生日,你送我的是什麼?」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拿下來,卻是一支芙蓉石簪子,通體緋紅,鮮明濃艷,簪身筆直,簪首卻是一簇透雕的桃花,花瓣兒雕琢得極其輕薄,幾點棉絮雕琢二成的花蕊十分逼真,乍一看和真花無異。

黛玉愛不釋手,笑道:「哪來的?我看你天天忙忙碌碌的,不是上班,就是和我一塊兒在書房裏看書寫字,可沒見你有功夫去弄這個。」

衛若蘭莞爾一笑,重新給她插在髻上,道:「就像你送我的印章,自然是悄然為之。」

「是你親手雕刻?」見衛若蘭點頭,黛玉臉上浮現一點詫異,「你的雕工什麼時候這樣好了?明兒教教我,我得了一塊好玉,正想給你雕一塊兒腰佩。」

「你這是一雙寫詩作畫的手,我可捨不得讓你的手拿起刻刀,仔細傷著自己。」一陣風過,桃花在風中飛舞,黛玉有些瑟縮,衛若蘭雙手合攏,將黛玉一雙小手攏在其中,隨着暖意透膚,他的聲音也像柔和的暖風,吹拂在黛玉耳畔,「瑤兒,我們從相知到相守,很不容易,你在我心裏佔據第一位,我不希望看着你為別的事情抑鬱不樂。」

黛玉眼裏浮現一絲憂傷,語氣微微有些哽咽,「我明白你的心,可是別人都有了,就我沒有,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裏笑話你。」

衛若蘭心中憐惜更勝。

他雖然也盼著後繼有人,但是更加憐惜黛玉,又對世人看重子嗣之事添了三分不滿,更可笑的是因無子便要納妾、休妻,當然最不滿的是那些以閑話來攻擊黛玉的閑人。

緊攏黛玉雙手,衛若蘭柔聲道:「笑話又怎樣?咱們又不是為別人而活。你不用焦心,也不用擔憂,有,固然值得歡喜,無,亦不值得絕望。雖說我過繼到這一房本身就是為了子孫香火,但是身後事仍由我自己做主,你別把母親的期盼放在心上,說到底,日子是咱們自己的,咱們不在意,何必要旁人多管閑事?」

黛玉眸中水色瀲灧,盈盈地凝視着他,「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可是人的想法會隨着歲月而變化,我怕有一天你會怪我。」心中的負荷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知道衛若蘭待她的心意,她毫不懷疑,可是無嗣就像一根刺扎在心裏,年輕時不在意,年老了會不想要兒孫滿堂?

衛若蘭斬釘截鐵地道:「不會!作此決定的人是我,怎會怪你?子嗣之事非你一人之過,我跟你說過那些奇書里的種種說法,有理有據,不能因為咱們沒有孩子就全怪到你的頭上。如果我將來變了心,就天打五雷轟!」

一語未了,黛玉抽出手掩住他的口唇,嗔道:「哪有你這樣的?不過是我聽了幾句閑話心裏煩悶,哪裏就值得你發毒誓?」

衛若蘭笑道:「誓言之事其實都是虛無縹緲,若當真有用,也就不會有那些變心的人了。」

他捧起黛玉的臉,眸中滿是柔情,「瑤兒,我現在覺得平安喜樂,咱們家有你,有我,日夜相對,不離不棄,真有個孩子,我反而怕你的心思都到他身上了,不再理我。所以,我們順其自然,有了,是圓滿,沒有,亦不是缺憾,而是逍遙自在。」

黛玉面上一紅,竟和旁邊的桃花一般,不知是桃花映紅了人面,還是人面映紅了桃花,在旁人眼裏,只有璧人一雙,如詩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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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黛玉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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